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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当年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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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为宅妇,对朝堂的事知之甚少,但是我知晓,殿下来者不善。”她最担心的这一天总算是到来了。她回头定定的看着秦煦,此刻的她,又俨然变了一个人,连气势上都与广南王很相近。或许是经年的耳濡目染,教她明白,一个人在气势上的无限放大,足以有镇压之势。

走了许久,已经到了席间他们提及的那处荷塘,正值炎炎夏日,荷塘满是青绿成荫,荷叶连连,莲蓬个个都有碗大的脸。挨着岸边,停靠着一艘小船,船沿边,一对黑羽水鸟戏着水。而他们身后原本跟着的侍人不知什么时候就退下了,此时,就独他与王妃缓行,纵然是有说的什么也无人可知。

“殿下,我惟愿您与琅琊都相安无事。”她语气中似饱含了诸多的惆怅,却又深知自己的无力。她所求不多,也不过是想家宅安宁,更不愿,无辜受累。

秦煦蹙眉,却是听明白了广南王妃的别有深意之言。她虽是内宅妇人,却也知朝廷诸事要害,这话让他警醒,如果说,琅琊因他之故有点什么变故,他也不可能走出琅琊。以前是他想的太过浅薄了,汴京出来的女子,岂会是一介普通妇人?她的远见卓识,不输于人。

“王妃……”秦煦想说什么,或许是对于自己的初衷的解释,可还来不及表明自己的立场就被王妃打断。

“王爷无谋逆之心,他只是……”她一时停顿住,似乎是在想用什么词来解释广南王在琅琊所行的用意,可最后似乎都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用词来吧。

她如何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是什么心思,只是呐,世间最难猜的就是人心,最难得就是权利,相安一隅才或许是世间最遥不可及的。

她恳切的看着秦煦,这大梁,她不管未来谁是皇帝,她所求的也仅是身边人皆在罢了。

“殿下,我会规劝王爷的,只求您可以高抬贵手放过琅琊。”秦煦之所以来琅琊,说明陛下已经不再信琅琊,而秦煦的到来,是用他的所见所闻坐实琅琊的动机,可以说一旦秦煦归去,便是琅琊的死期。

当年广南王参与夺嫡,无人不晓,虽是被先帝发现后打压,继而封为藩王,迁得远远的,不放在汴京任其壮大自己的势力,再扶持了长子登基,可当今的陛下岂会容忍一个曾经试图与自己一决高下的亲王在一方扎根建立自己的势力?

若不是当年先帝顾忌自己的血脉不丰,不忍兄弟相杀,才会立长子为储,又建立诸侯王分封而治制,命诸侯王远迁封地,与汴京分立,但也要对君王称臣、缴纳赋税,这样才免过弟兄相残的局面。但日久见人心呐,陛下逐渐享受了权利的滋味后,日渐年老身乏,疑心更重,他想要收归各地集权中央,加强君王的权利,真正做到万人之上!

帝王之心难测,秦煦早就领教了。而自己,若是任人宰割,也会是帝王权术下的下一个牺牲品。

秦煦之前还以为,自己在来琅琊后,第一个要面对的人会是广南王,他都已经算好,要如何与广南王周旋了,可临了才发现,或许变数就是广南王妃。王妃通透,知道趋利避害,也更懂得与人度量。只是,他有心无力,广南王有没有反心,这句话他说了不算。

“王妃可知,东宫如今亦是如履薄冰,同琅琊的处境一般无二。”

他非是要同琅琊为敌,他不过也是受人钳制,如果可以,他绝对不会来这里走一遭。而琅琊今后如何,取决于在广南王。

广南王妃闻言有瞬息的沉默,至于东宫如何,她的确不清楚状况,不过,看秦煦所言,最终问题不在于东宫,而是要琅琊做抉择。

“我明白了。”

与汴京之间总得有取舍的。

“我会替太子说与王爷听的。”

王妃心思剔透,不过稍微一提点,她就得以意会。

“多谢王妃。”

广南王妃颔首轻笑,认真的打量着秦煦来。只见他周身气度不凡,俊朗逸气,那日第一次见他来,她就从他的眉眼里看出了故人之色,元后生的风华绝代,陛下也是器宇轩昂,这位东宫太子模样更是俊朗,人中龙凤,君子如玉说的就是他了。如今虽说是年纪轻轻,可却在政事上大有作为,为朝廷之表率,很得民心。但过于小心慎重,并懂得独善其身、明哲保身,虽有胆识却缺少了身为未来君王的那股血性。但这并不算什么,储君最主要的是有胆识与谋略,更重要的是胸怀天下的气度和耐性。

她忍不住对其欣赏,心中更是感慨,元后去世的早,若是还在世,看到如此优秀非凡的儿子该是有多自豪呐。想当年,她们年少轻狂,自以为要活的比任何人都要透彻恣意,却最后,不尽人意。如今却是她独活着,看着她们的子嗣长大成人,

现如今,汴京里,怕是很难再见当年的盛景,再难有他们的传说。

人生在世,浮浮沉沉,韶华易去,红颜催老,唯见青山依旧,不见当年故人。

就在她感伤之时,发现秦郦在外边探头探脑的不知作何,时而露出颗脑袋来,时而就只剩他那竖起的发冠在晃动。不禁转悲未喜。她这个儿子,她最是了解,本性不坏,只是心思单纯又被他父亲灌输了太多强势的念头,只要加以引导,是不会走上歧路的。

“世子纯善,本无恶心,日后,若世子有错处,但愿太子看在我与元后交好的面上,放他一马。”

琅琊身处是非之地,而她深知世子的脾性,他最大的弊端是任人唯亲,很容易被人诱骗。她不由得担心日后秦郦的处境来。这是是非非中,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以他的心性,岂能分辨得清。

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人父母者,谋子计深远。

秦煦不敢轻易应承下来,这日后的事如何说得准,与其往后因为今日之诺受困,倒不如现在就不要轻易应承下来。

“世子若规行矩步,又岂会有那一日?”

见秦煦如此避重就轻的说,王妃了然,是得不到他的承诺了,可惜了,自己原本还以为能在太子这为世子的将来求得一线生机。

是夜,广南王妃对着铜镜卸着钗环,广南王靠着床沿擦拭着一副他不日前才从库房里搬出来的铠甲。

他目光幽深的一点点的将铠甲的每一寸都擦得锃亮,可越是擦拭,越是无法放下。

手里沉甸甸的,压在心里的也是沉甸甸的。

他哪里是擦的是铠甲呀,是那旧事的思念罢了。

触景生情,他不由得回忆起往昔来。

说起这副铠甲,大有来头,还是先帝赏赐的,当年,先帝带着他们游阅兵部制造局,特意许匠造司给他们四兄弟一人打了一副盔甲,虽说是可能也没有用得上的排场,但还是每个人都赏了。要说真用得上的,就属老三,也就是如今的镇北王。他自幼便出入军营,不善言谈,为人淡漠,虽贵为皇皇嗣,却更爱驰骋疆场,更是早早地就离开了汴京去了边关守关,虽与他们这些弟兄淡漠,说白了就是不熟,但不失为一忠臣良将,早年先帝就言,内有君王治国安民,外有镇北王边塞护国安邦!一文一武,当文治武功,大梁永昌。

先帝所言极是,镇北王如今亦勤勤恳恳的护卫着大梁江山,俨然的北方的一座不可跨越的高墙。相反倒是他们几兄弟,老大顺利登基,在任政绩平平,但这些年也相安无事,百姓安居乐业,只,任用佞臣,导致如今朝堂分庭抗礼,党项相争,内患渐起。他在琅琊汲汲营营,守着这一方先帝给他的最后的最严,保全着属于他的权势。老四由于自幼性格憨实,不懂变通,当年更是因为学问差还被先帝斥其朽木不可雕也,性格不讨喜,先帝也不甚喜爱,但也依旧为了他的将来,迁他出了汴京。云中虽不富饶,但胜在地势处于绝佳的地位,贯通着东边与汴京,发展也有优势。

再说回来这铠甲,通体玄铁,但各个重要部位却是别有用心的用了足银锻造,以防受到伤害也可缓解冲击,不至于要命。

这铠甲吧,虽说是这太平之世,但他还真就穿过。那年,年轻气盛的他穿着这副先帝亲赐的铠甲,气势汹汹的要夺嫡,却仅带着三千军士就围了皇宫,意图与先帝宣战,夺那储君之位。可惜了,他终究是年少轻狂了,论计谋与布局还是论胆识他都输给了早已经将帝王权术熟练于心的先帝。先帝直接以雷霆手段镇压了他,从他起兵到兵败不过一个时辰。

他还清晰的记得那日,天色蒙蒙,他被先帝身边的羽林卫制服后押在大明殿前,他起初还气势未歇,依旧不肯低头,固然跪在地上,却毫无悔意。

先帝高坐龙椅之上,他目光幽深的看着这个他曾经引以为豪的儿子,不由得失望透顶。

在触及到先帝的目光后,他逐渐生起一股恐慌。他诚惶诚恐的的跪在地上,看着先帝对他的失望之色,他愈加挫败,心里却是害怕的想:父皇会依法处决了他吗?还是会圈禁他?自古以来,犯上作乱者都没有好下场,他也不例外。

但是,在他的胆战心惊中,先帝没有下令处置他,而是挥退了所有人。后来,大明殿内就独他与他。

先帝坐得太高,他跪得太低,他几乎要看不清先帝那时的模样,更看不清先帝的脸色。

他只听到他说,“天家向来血缘情亲淡薄,但朕深知天家之争的利害,手足自断,血流成河,一时快活,待人到晚年,便是追悔莫及之时。”

那个时候,他不明白这个追悔莫及之时是什么时候,反正那个时候他是没有的。

后来先帝问他,“你喜欢的是皇帝的这个位子还是独属于皇帝的权利?”

他喜欢什么呢?那一刻,他想了很久。

他想,自己之所以争,无外乎是因为皇帝这个位置带来的权利与荣耀,所以,他更想要的,是权利,而非皇帝。

他答:“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儿臣只是想给自己谋一个出路。”

他答完,见上首的人没有什么反应,心里还是打起了鼓。

“儿臣幡然醒悟,儿臣知错……”他被反剪着胳膊,艰难的头朝下重重的磕在那冰冷的大理石瓷砖上,似乎真是幡然悔悟了。

他为何真要去争一争?因为自小他便优秀,因为先帝曾言,他身上的胆识与血性更肖他。他肖似帝王,这一句话,让他记了一辈子,自以为,就冲着先帝的认可,一定会得到先帝的支持,可是他错了,在喜欢与认可上,约束他们的是礼法,是嫡长子继承制的礼制。

自那日后,虽然世传他夺嫡失败,但先帝还是让朝廷上下内外禁言,不许人再流传此事,违者,以议论皇室之罪名论处。

更后来,先帝力排众议要建藩王封地,将亲王皆迁出汴京,在自己的封地上称王,拥有不输于君王却与君王同等的权利,虽也需向汴京俯首称臣,但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也是当时对他最好的出路、对他们最好的法子。

先帝仁者之心,爱子而长谋。

一切也应如他意,长子登基,其他诸弟兄迁出汴京自力更生,此后,再无往来,汴京不召,不得踏出琅琊一步,不得踏入汴京半步。

虽也相安无事多年,可如今却是风雨欲来。先帝一定想不到,他自认为最有容人之度的老大会在一定都循序渐进的时候要扬言削藩,让他的手足弟兄无路可走。

寒心啦。

先帝若是知晓,九泉之下岂能心安,怕是,要气得爬起来给陛下几个大耳刮子都说不一定。

广南王妃弄完后就发现广南王还在擦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显然心神不宁。

“别擦了,够干净了。”她握住广南王的手,广南王无法继续动作,也就作罢了。

他看着那副已经够干净的铠甲轻笑。

“好歹说也是御赐之物,都被放着生灰了。”他放着的又岂是一副铠甲,更是那一股热血。

广南王妃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如此温馨之刻,她却愁容满面。

“看着它……我心神不宁,总觉得要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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