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不再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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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柳笑靥如花,眼角挑起,有一丝笑纹,眼眸似含着碎星,在闪闪发光。一手轻搭在秦煦肩膀上,若有若无的用指尖划过他的衣领,分外旖旎。
秦煦震惊得瞳孔似地震,喉结滚动,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谢长柳突然的接近,叫他动弹不得,后背倒生寒毛。
谢长柳靠得极其近,近到,他都怕自己紊乱的呼吸会喷洒在他身上。
他的眼里全然是谢无极的这张脸,在一点点的放大,他可以清晰的看见谢无极高挺的鼻梁,笑起来的嘴角弧度,细腻的肌肤上的纹理,还有一根搭在他睫毛上的头发丝,睫毛扑朔着,漆黑的瞳孔里又倒映着他自己,他都能从谢长柳的瞳孔里看清自己此刻惊慌的模样。
毋庸置疑,谢无极有着一般人没有的俊容,寻常人在他面前都会自惭形秽,若是放在汴京的王孙贵胄里,怕是会成为跟看杀卫玠一样受尽追捧的人。
若是出身在汴京,他会是鲜衣怒马的世家王孙,是清高不凡的翩翩公子。
可是,这样的人,却又与常人不同,他喜好男子?
这是何等的离经叛道啊,但凡是个正常的人都不能有这等背德的嗜好。
他无法明白,这种超出寻常的喜爱,是靠什么支撑起来的?世人的一口唾沫都足够化成一条河,他与他的心仪之人是真的两厢情愿吗?
他更好奇,那究竟得是何等的男人能让巍峨之巅的谢无极,心甘情愿,爱意如风,生生不息。
他的心砰砰的跳动着,伴随着谢长柳的气息,似乎,两颗心的节奏在此起彼伏。
而谢长柳却是从秦煦脸上的神色由初始的愕然到慌张,最终变成不可置信。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
好像是,真的意识到,他失去的什么了。
明明以前的秦煦也是喜欢他的,少年朦胧的爱意滋生,随着时间一点点的加剧,五年的时间都没有变淡,可想而知,并非他是一厢情愿。
两年前啊,秦煦对他的难言之隐、苦心孤诣让他知道,其实,他与秦煦,从没有变,只是时间变了,只要他们肯点头,一切都能够重新开始。
只是啊,那五年里发生了太多事,他不敢去猜测秦煦了。
他们在一点点的试探,那呼之欲出的答案,好不容易敞开心扉又遭遇重创,最后,熄灭在了深渊里。
以至于,这个时候,他明明当着他心爱之人的面,表露自己的心意,他却面露惊恐。
喜欢男子就这么不可接受吗?可是那个时候,秦煦同自己一样,他们心意相通,本可以携手并进的,可如今……秦煦不仅忘记了自己,他也是不会喜欢跟自己一样的人了吗?
秦煦若是想不起自己来怎么办?他还能跟他有以后吗?自己会心甘情愿的做他的心腹吗?
他答应自己的那些事情,都要食言了吗?
谢长柳心里泛着酸涩,苦水一点点的淹没他,他要跟溺在水里一般,挣扎不出来。他觉得,若不是有这些年的遭遇,已经不似当年那般幼不经事,早就会在心上人面前,露出所有的委屈,而不是只能强颜欢笑。
“太子如何这副神色,我说笑的,我的确有心上人,我此一生,只会钟意他一人。”
谢长柳眨着干涩的眼,报之一笑。
话落,他泰然自若的收回搭在秦煦肩膀上的手,好似就真的是逗趣了一遍秦煦。
他拉开与秦煦的距离,也定义了与秦煦看不见的远离。
谢长柳垂眸掩去眼底的落寞,攥着那块湿的帕子,他不知道,这样的意义是什么。
他明明知道秦煦不记得自己,为何就要对他说这番话?看吧,明知道结果自己还要去撞一遍南墙,真是疼了,才能够清醒。
可他宁愿相信,是元崧错了,就算是对着自己心仪的人,他也不会明白自己的心意。
他看出来了秦煦欲言又止的内容,若是自己真的承认,自己喜爱他,怕是,他会疏远自己,宁愿一个人单打独斗都不屑与自己为伍吧。
自己在他心里,一定,一定,会不再被需要,自己就算是成为谢无极,都没有任何意义。
谢长柳转身不再去看秦煦,而是看向门外的那道影子。
长长地影子映在门上,方才就在了,这会儿都没走,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却又那般难以取舍,以至于叫他犹豫不决。
“阿眠那小子怎么还在门口呢,我叫他进来吧。”他刻意说出来,意在打破这场冷凝的气氛。
说着,他就开了门,门外的确是阿眠,他看到面前的门被突然拉开,被惊吓住,有瞬间的无措,似乎是想跑,却拔不动脚,最后只得看着谢长柳欲言又止。
谢长柳挑眉看着阿眠,这孩子经历了先前那一遭,怕是心绪不大好。
“怎么不进来?”他敞开了大门,等了一会儿阿眠才扭扭捏捏的进来。
谢长柳扣着门,叹息一声,才重新阖上门。
阿眠进屋后,对于秦煦的存在并不意外,但是也没有了先前的活气,会开心的叫太子哥哥。
他很是拘谨的站在帘帐旁,不论谢长柳如何招呼都不靠近。
他怯生生的用湿漉漉的一双眼睛看着谢长柳,时而又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尖。
谢长柳却是发现了,阿眠对自己,已经不再似当初那般亲近。
他或许仍旧会用一双湿漉漉的望着自己,可眼里再也没有了当初的色彩。
他还是会叫自己是长柳哥哥,可是他喊得那般委屈,他眼眶里含着泪花。
谢长柳有些心疼的摸着他的脸颊,不过一个未长大的少年罢了,今日又经历了这么多,肯定是吓坏了。
“吓到了?”谢长柳柔声细语的哄着他,看着他不安、彷徨,自己也是无奈。
“没事,不怕,哥哥们都在。”
他安慰着阿眠,阿眠却突然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长柳哥哥,我想跟哥哥一起走……”
谢长柳不觉得意外,他就知道,阿眠肯定会因为华章受伤而不安,这时来找自己,果真也是为了华章。
他在心里叹息,多好的一个弟弟啊。如果他的阿眠也在,该多好……
但是……没有如果。
而秦煦却是对阿眠对谢无极的称呼起了疑心,他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阿眠唤的是什么?
他看着那两人相对而立,看着似一副温情的画面,两个人就好似亲兄弟一般。
“跟我们一起,更安全,阿眠。”谢长柳按着他的肩膀,耐心的劝着,但这时的阿眠格外固执。
“我要和哥哥走。”阿眠很坚持,一遍一遍的强调自己要跟哥哥走。他很坚定,似乎也不是来征求他们同意的,只是需要一个说服华章的理由。
如果他们不答应,华章肯定不会同意阿眠跟着他以身试险。
谢长柳知道,他是放心不下华章,今日看着华章身负重伤仍旧与人厮杀,他肯定是后怕不已,又担心往前走遇到的麻烦会更多,才会想要不跟华章分开。他那般的在乎华章,一个少年的赤子之心,这一刻全然摆在了谢长柳面前,这让谢长柳都没法拒绝。他那般的信任华章,纵然华章身负重伤可能都自身难保都愿跟着他,不离不弃。他看着这个半大的少年,他不禁试想,这究竟是年轻气盛还是赤子之心。
他当初啊,可没这样……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无条件的信任秦煦,没有去登殿状告元艻,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谢长柳不禁苦笑,一切,都是经历过了,才会发现,好像错得有多离谱。
“别担心你哥了,你哥很安全的。”
固然是如此说法,可阿眠却不大愿信,他垂眸不语,压根就不想接谢长柳的这番话。
见阿眠不说话,谢长柳抬起他的下巴,这一刻,从他的视线看去,阿眠与自己倒有几分相似,说是相似可一旦仔细瞧着却又不像了。可说这性格,没几分相似的,一个不大的少年,固执起来就是一块闷石头,油盐不进的。
说来他们倒是有缘,兜兜转转,这几年也见了不少次,如今又知是故人的弟弟,年纪也与他那早逝的弟弟一般大,自己也似乎能把对小辈的疼爱给到他。
“不信我?”
阿眠嗫嚅着,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说,自己的心情很复杂。对于谢长柳,他是相信的,这个哥哥,他与他也相处过几次,是一个很好的人,对自己也总是耐心与善待。但是,哥哥与他不睦。
纵然谢长柳再好,都好不过华章。
他的生命里,第一位是华章,只要是放在了第一位,后面的人就算加起来如何都不能超越第一位的重要性。
他的人生只有华章,他没有见过父母,其他华家人对他很冷漠,但是华章真心实意的疼他、爱他,是他教会了他活着的意义,为人的道理。他如今的天空是华章撑起来的,他之所以能够活得如此恣意妄为,都是华章给了他依靠。
他害怕失去哥哥,这一点,就足够让他惊慌失措,今日的遭遇,让他发现,他离失去哥哥,真的不是他想象到那般遥遥无期。
哥哥会死……就像今日在他怀里闭上眼睛满身是血的样子,他无法想象会有那一天的到来,他唯一能确认的,就是时时刻刻的在他身边,这就足够了。
对于谢长柳,他还是点了头。
“阿眠信。”
他们都是好人,他知道,所以他信他们。
“那不就好了。有长柳哥哥在,你和哥哥,都会很安全的,别多想啊,今日就是一个意外。”谢长柳拍着他的脑袋,让他不要胡思乱想。但阿眠如何能放下心来,他如何能不去想象,他后怕的一切。
他无法放空自己,他一定下心来,脑海里都是白日里发生的一切。
这俨然已经成为了他的噩梦。
若不是谢长柳带着人如神只一般降临人世,他不难想象,孤立无援的他们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可是,谢长柳纵然是神,可他与哥哥不睦,他听到了,他与太子哥哥说的,他同哥哥有仇,过往结下的仇。
他或许能猜到,哥哥,同谢长柳,同邱频的过节,这也是他们三个人不睦的原因。
可,几位哥哥都是他很信任的人,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局面,但他什么都不能改变……
既然如此,那谢长柳对一个仇人,能不计前嫌吗?
“可是……哥哥与你,好像有过节。”
阿眠最担心的就是谢长柳会因为与华章的过节,会对华章弃置不顾。如今他们在外,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他更害怕,华章会被放弃。
所以,在今日谢长柳说要华章替太子的时候,他就担心起来。
而如今华章重伤,他唯一能够寄托的人就是谢长柳了。他那般的有勇有谋,也一定能未雨绸缪,那对于意外也一定能防范于未然,那哥哥,是不是就可以没有危险?
纵然是此刻,明明知道自己是华章的弟弟,纵然他与华章有什么旧怨,都没有牵连到自己,都能够对自己一如既往的温柔以待,那他想让这个温柔以待世间的青年对他的哥哥也可以温柔以待,放下过往云烟。
他满眼真挚的看着谢长柳,他是真的很希望,谢长柳能够与哥哥冰释前嫌,化干戈为玉帛。
谢长柳只觉得少年的眼神太过炽热,他对自己满是赤城,他若是不答应都好似对不住他。
其实他与华章,还真就没什么大的过节,与秦煦那么一说,不过是随便说说的,他只是咽不下去那口气,被人误会,被人放弃的滋味。
不管是两年前还是七年前,华章对他,真的没有那么真心实意。
如果说,但凡多一个人信任他,或许,今日的他,都不是这样。
他有点怨天尤人的意思,他知道,他只是觉得自己受尽了委屈,一时间,无法放下罢了。
可是,他不想骗阿眠。
“过节是过节,这与我对你的保证并不冲突。”他向来恩怨分明,也不会针对华章做什么落井下石的手段。
阿眠还是不肯放弃,他似乎势必要从谢长柳口里要一个承诺。
“长柳哥哥,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伤害哥哥。”
谢长柳不是圣人,他做不到。他松开按在阿眠肩膀上的手,有些无奈。
“阿眠,我不能保证。”
阿眠闻言,神色霎时黯然下去。
“但如果你哥哥能愿与我冰释前嫌,我亦能与他胆肝相照。”
本很是颓丧的阿眠听到谢长柳的这句话,兀地抬起头,眼睛里逐渐上升了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