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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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已经不再忌惮,禄安王再次诚邀谢长柳入府,若是放在以前,只要秦煦还在禄安王府,他定是不去的,可如今不一样了。
时机已到,是时候见面了。
他从禄安王的书房出来,与满月在后院里走着。这禄安王虽不奢靡享乐,可花园的建造工艺极具匠心,这里的花草树木都是极为罕见珍贵之物,有着专门的园丁打理,养得喜人。
“这里的石景设置的倒挺巧妙。”假山喷泉,独具匠心,滚石作饵,水幕不绝。
“咱们家里也给做一个这样的吧。”满月瞧着甚为喜欢,这假山上还雕刻了不少小人,有拉弓射日,亦有骑马扬鞭,形态各异。
满月用手去拨弄着那滚动的圆球,小水槽里还游着几尾红鲤鱼。
谢长柳却不得不打破满月美妙的幻想。
“家里不成,咱们家里不通活水,做不成这样的水景。”
这王府中自有一条小湖,活水引鉴,贯彻东西,自然做得成这水景,可其他地方不及王府的规模,普通人户如何还能在自家里开出一条河来,自然也就成了奢望。
满月倒不失望,同他展望起未来来。
“等我们以后去了京城,就买座大宅子,然后请人在宅子中间开条河,不然挖个池塘种荷花养鱼也成。”
“还别说,汴京里,高门大户开池塘的倒是多。”凡是高门朱户,谁家没个小河池塘的,不仅是能彰显家族显赫,风景宜人,春夏秋冬,不失园林风采。
谢家曾经在汴京的宅子,也有个池塘。里面种满了荷花,夏日里满是荷叶连连,铺满了整个池塘……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先生。”满月突然喊着谢长柳,冲他抛眼色示意。
谢长柳顺着她的视线扭头去,就对上了前面的秦煦。
他独身在此,身边不见华章。站在宛如华盖的树荫之下,浑身都有君王风姿,他联想到了一个词来定义他,生来就是人上人。
他从来都是这样,高高在上,龙章凤姿。
只有在白日里,自己方能真真切切的看清楚他的模样,那日在望川楼,他是模糊不清的。
他都没怎么变,轮廓还是那般硬朗,眉峰如山,眸含砺剑,有着潘安卫玠之容,倾身才学,生来就屹立在高处。
谢长柳让满月留下,自己走向了秦煦。
他看着秦煦,淡定自如。但对面的人,可就不一定了。
“是你?”
再次见到这个青年,是在秦煦的意外之外的意外,上一次在望川楼,不知其身份,还只当是普通人户的公子,只是身患隐疾,可现在才发现原来他就是那个在禄安王背后指点迷津的高人,而且,哪里还有当时目不能视的可怜模样。难怪他一直不能寻到人,任谁都想不到,被人挖尽心思的高人会是这样年轻且风度翩翩的公子。
他平稳的走近自己,眼睛里闪着清澈的光,显得灵动又清冷,嘴角噙着微不可见的浅笑,好似生了一副悲天悯人的脸,全然没有当日在望川楼楼时跟自己面前的泫然若泣与失魂落魄。
他还记得,当他问起,他们认识吗之后,他差点裂开冷静的面孔。
这个人,真的是千人千面。
可谢长柳看着秦煦,并不意外。
秦煦本就在禄安王府中,能在这里见到他,他不足为奇,相反,他期待着与他的再见,这次能见他,也在他的计划之内。
“殿下。”谢长柳优雅从容的看着对面的人轻笑,只见他面色一点点变得深沉。
可秦煦却不这么认为了。
他竟然还知道自己的身份?秦煦拧眉,对于面前的这个人,他一无所知,可他不仅知道自己的身份还不意外他的出现。似乎自己被牢牢的掌控在他手中,不由自主的衍生出一股危机感来。
在听他唤出自己身份的时候,秦煦就知道,这个人,一旦成为对手就很难对付,他简直算无遗漏。
他看着人,端正了身姿,刻意的散发出自己的威慑来。
“那日在望川楼你就认出孤了?”
听他改了对自己的自称,端出了储君的姿态,谢长柳也只是垂首轻笑。还真是一点就通。
“殿下天人之姿,怎能不识。”他把人都捧得越高,却越让秦煦觉得,此人算无遗漏,老谋深算,难怪禄安王会对他奉为上宾。
秦煦冷峻的看着此人,只见他处之泰然,尽管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畏惧,要么就是他有足够的魄力不畏惧自己,要么就是他有足够的本事自信能压制自己。
可不管是哪一点,这个人都足够的危险,只要为敌便是最大的隐患。
他联想到最近的关于孔氏的流言,传言里的那位无极先生入世来已有多日,却未曾被人寻到踪迹,至今仍旧是无迹可寻,倘若……他不仅猜测,说不定他面前的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那位神通广大的无极先生。
无极天下,若真是他,一个青年?如何就有传说里的那般神圣不凡,那他还真想知道,究竟是不是所言非虚。
“孔氏弟子?无极?”
他也仅是猜测,试探着他的身份,没成想,对方会大方承认。
“殿下聪慧。”谢长柳点头,认了自己的身份,但他也意外,秦煦有着常人没有的玲珑心思。
固然他是知道秦煦的,可他既然能一眼就猜透自己的多重身份,已经很不一般了,这或许就是储君之才,无人企及。
纵然已有猜测,可听他大方承认了身份秦煦却仍旧会震惊。
这样一个看着不过是有点聪明伶俐的青年人,固然是能算计人心,也真的能无极天下?助人谋得半壁江山吗?究竟是不是世人的夸大其词?身为孔夫子的传人,又是否学得孔夫子的全部真传?他的胸膛里,是百姓、是天下、江山还是权利与地位?
“最近关于你的流言四起,孤无法不试想你的身份。”他出现的很恰到适宜,传闻渐起的时候,怕是就是他出现在云中的时候吧。
不过一个未经世事的青年人,竟然能得到禄安王的青睐有加,地位远超其他几位府中久居的幕僚,若非不是来头不小,真的有点本事,怎么可能会后来者居上。
他的推测让谢长柳挂上了笑,映在日光下,显得那般的生动,像是……一瞬间,秦煦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是要说什么?是形容他还是在同自己的记忆重合?他想不起来,可是他又差点想起什么了,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能得到答案,却也是这一点,他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突然的闪现,又激不起一丝波澜。
谢长柳带着一股蛊惑的意味,靠近秦煦,他的倾身导致秦煦惯性的后仰。
秦煦警惕的盯着人,看着他嫣红的唇翕合,说着蛊惑人心的话。
“殿下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怎么?可有心动?”如今天下遍布他的传闻,寻他的人如过江之鲫,皇室,不可能未闻,亦不可能按兵不动。
而秦煦,但凡有点野心,都不可能对他无半分心思。
谢长柳察觉到秦煦的躲闪,眸光闪烁,遮不住怅然,回身退后了一步,远离了他的身。
秦煦承认,心动的人的确很多,但是更为心动的不是这个人,而是他的能力带来的好处。他亦然。
“陛下想揽你入朝廷效力,可你如今不也是在禄安王麾下?”
谢长柳侧身揪着一朵月季,掐断了它的根茎,玫红色的花瓣花型甚好,花瓣中央的黄色花蕊,更显得娇艳。
面对这样一朵千娇百媚的鲜花,可他却是辣手摧花。
谢长柳拿近月季,放在鼻下轻嗅,不急不缓道:“良禽择木而栖。”
“殿下可为万丈高树,供鸟兽安栖?”
秦煦听着,却是知道,这样一个神秘莫测的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的会对他人抛出橄榄枝。
他既然能对自己说出这些话,他也是在试探自己,试探自己是否就能值得。
而他要与禄安王、广南王和陛下等人比起来,更有优势,才是说服这个人弃他人投东宫。
“你有条件。”
“当然。”一个人若是没有点条件让人自以为抓住把柄,别人又岂会能真的相信你。
谢长柳抬眼,正视着他。
“如何?殿下可要引我入京面圣?还是,让我进那世人皆知的忠义五子印象堂?”
秦煦沉默,如果自己把寻到无极先生的消息传回去,陛下该会多高兴啊,自己就是替他办了件心腹大事,说不定会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但,也绝不会改变,他想把自己踩下去,扶持他中意的儿子上位的决心。
呵,引他入京面圣?引狼入室?
他成了陛下的人,自己的地位就不保了,离他被废的时间就会近在眼前。
而,若把他招揽在自己门下,那印象堂就很危险。
“琅琊的广南王可对你志在必得,比起禄安王,这位可非池中之物,你若去,可与他平起平坐琅琊之地。”
谢长柳叹息,秦煦可真的是太过谨慎,自己真心实意的投诚,奈何他却屡屡试探自己的初心。他在衡量什么?是担心自己别有用心吗?
他看着秦煦,这一次,他又忍不住的怀疑,他是不认识自己还是不相信自己。
是觉着自己会背叛他吗?
“呵,一个夺位失败的王储,还能有第二次的机会吗?”
的确,一个野心勃勃的藩王,汴京的那位可不会给他第二个机会夺位了,如今琅琊在陛下的重点防范之下,可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可孤还未见到你拿出真本事,如何就能相信,你就是真正的孔夫子传人,谢无极?”
秦煦本是不疑他的身份,可这一刻他只能佯作不信他的身份,去掩盖自己的私心。
“太子爷说得极是。”谢长柳点头赞同,的确,就凭借他一张嘴的几句不腰疼的话,是让人不能够信服自己。
“那,拭目以待吧,我的殿下。”
“殿下?”
华章唤了好几声秦煦,才把人唤清醒来。
秦煦回神,才恍然如梦。他还一直以为自己还在花园中同谢无极对峙呢。
“何事?”
华章见他已经神游归位,才说出自己的心思。
“既然已经寻到了那位先生,何不劝他归入东宫?”
秦煦已经把见到谢无极的事情告知了身边几人,众人皆是大喜,毕竟,能被他们寻到,说明是他们的机缘到了。与其把人放到对立面,不如把这样一个可抵千军万马的人归在自己麾下,更有助力。
秦煦何其不是这样想的,他东宫如今青黄不接,正是需要这样一个人物的时候。只是,天下人都趋之若鹜的人,又怎能叫他轻易招揽。更何况,陛下对这人亦有招志在必得之心,而自己若是截胡了陛下,把人归到东宫,岂不是告知陛下,自己要同他夺位么?
他本就在汴京如履薄冰,陛下就想寻他的错事好下罪自己,一点点分散自己的权力,自己可不能在紧要关头犯了糊涂。
“此人虽说是足智多谋却也诡计多端,单凭他如今在云中替禄安王的作为,如何就能信他会有诚心投效之意?”
他如今替禄安王而谋,禄安王奉他为上宾,他也好说是孔夫子的真传弟子,自然学得为人之道,君子坦荡,怎会去做两面三刀的人,共事二主。
那日他固然是对自己抛出了橄榄枝,可秦煦总感觉他的目的不浅,似乎,不是真心实意的要投效,而是在他这里找什么东西,而这份东西也仅是他这里才有,不然怎会越过更有资本的陛下独独朝他主动出击?
他如果真要投效自己,那他会从自己要走什么?他的手里还有什么是值得他费尽心思取得到的?
“话虽如此,可,以属下拙见,无极天下之名,就足够令人无畏。”
华章说着,此刻外面有人送信进来。
“殿下,有信。”惊鸿拿着信,已经拆封验过。
“何人来信?”这话是华章问的,惊鸿看了眼他,道:
“上面落款,无极。”
“无极?”华章惊讶,难不成真的是那位无极先生?他居然会传信给殿下?岂不是说他亦有心投诚?
华章大喜过望,若是真能够收服这样一个能人异士,东宫就应是如鱼得水,顺利多了。可华章却发现秦煦并无喜悦之色。
“殿下?”
秦煦沉着的拿起信,却并未急着打开。
他好奇,谢无极会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