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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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老太太说了很多。
家常琐事，越来越乱的世道，官老爷的风流事……几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经常都是前言不搭后语。
浑浑噩噩间，江承竟然感觉到了些许的疲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江承竟然就那么的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清晨透过门窗的日光照醒的，一起来，江承便感觉到了不对劲。
整个屋子，早破败的不成样子，不管是地面，还是门框，亦或者是桌子上，都铺满了厚厚的灰尘。
随处可见的蜘蛛网挂满了角落。
这是一间荒废多时的屋子。
江承脸色不受控制的变了变，起身冲进了昨晚睡觉的房间。
砰！
房门倒地，卧室里一片荒废，一个破旧的棺材立在墙边，上面的棺材板侧立在一边。
江承脸色煞白。
自己昨天晚上睡的，根本就不是床，而是棺材板。
强咽了口唾沫，江承缓步上前，棺材里有一个姿势极其怪异的骨架。
仔细看去，却是能看的出来，这副骨架和昨夜的老人身形很是相似。
不出意外的话，这棺材里装的，便是李翠花。
走到棺材旁边，江承看了看被自己掀起的棺材板。
棺材板的一面布满了刮痕，全是由指甲生生刮出来的，缭乱的划痕，干涸的血迹，无不在告诉着江承死者在临死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绝望。
这是被直接活生生的关进棺材里的。
江承沉默了，一时间心绪无比的复杂。
没有什么犹豫，江承将棺材板重新盖好，直接扛着棺材走出了房间。
外面一如既往的荒凉，很显然这是一个已经荒废了许久的村庄。
江承不懂什么风水，四处撩望了一会，便找了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山坡，直接扛着棺材走了上去。
将老人埋葬好后，江承对着微微隆起的土堆鞠了一躬说道：“老太太，我也不知道这儿风水怎么样，不过这里依山傍水，前朝后靠，估计也差不到哪里，您老人家就将就将就。”
说完，头也不回的下了山坡。
走进村子，江承四处晃悠了一圈，整个村子，别说活人了，就连个活物都没有，无比的荒凉。
如果这真的是光绪年间的话，那这个时代，可就真的太糟糕了。
江承在李翠花的房间里翻倒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件还算完整的麻衣。
将其换上，跑到河边，借着清澈的水面看了看头上的短发，江承仅是犹豫了片刻，便抄出杀猪刀对着头发刮了起来。
很快，一个亮的能当灯笼的大光头出现在了水面上。
微风吹过，感受凉飕飕的头皮，江承咧嘴笑了起来。
“阿弥陀佛，施主，贫僧这厢有礼了。”
江承装模作样的做了个佛礼，便收起刀转身走出了村子向着县城走去。
昨夜的时候，江承便已经向老太太仔细询问过去县城的路，所以大致方向还是能够找到的。
一路上，偶尔有些许行人，大都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江承曾一度以为那些都是从其他地方跑过来的灾民，可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后，江承便心中了然。
这就是这南昌县周围的平民百姓。
这个世道，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
走了大概五个多小时，江承终于看到了南昌县的城门。
“呼，终于到地方了。”
江承舒了一口气，单是已他的脚程，都走了五个多小时，赵家村之偏，可想而知。
连忙快步上前，加入了稀稀疏疏的队伍。
很快，便移到了城墙脚下。
城门口，有几个士兵在值守，每个人看上去都不像个好东西。
正所谓面由心生，一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人不一定是坏人，但只要是坏人，看上去就绝对不是好东西。
“欸，等一下。”
一名略显肥胖的士兵一把拉住了想要进城的老人。
“你这包袱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被士兵拉住的老人连忙惶恐的作辑回话道：“回官爷的话，都是一些换洗的衣裳。”
“是吗？我怕不见得吧！”肥胖士兵一把将包袱从老人手上抢了过来。
“老头，最近咱们这儿可是出了不少造反分子，你这包袱里面万一藏了什么凶器之类的，冲撞了城里的各位老爷可就不好了，还是让我先给你检查检查。”
一边说着，一边麻利的打开了包袱翻了起来。
“呦呵，知道大爷守城不易还专门带了桑椹，不错不错，有心了。”
守门士兵看到包袱里的桑椹不由的一乐，直接拿起桑椹将凌乱的包袱扔了回去，摆了摆手示意老头混蛋。
见此，老头面色愁苦，却是什么话都不敢说，抱着包袱低着头灰溜溜的跑进了城。
士兵将桑椹和其他几位同僚一分，嘴里塞了一把，看向了老头后面的中年男子。
“愣着干什么，交钱啊！”
中年男子身子微微一颤，看着士兵一脸的讨好：“官爷，能不能通融一下，让小的先进去可好，小的媳妇生病了，得赶紧去城里抓药，不然的话，很可能就撑不住今晚了。
官爷，您老人家能不能通融一下，小的日后一定把进城费给您补回来。”
“买药？”士兵斜撇了中年男子一眼，冷笑道：“那就是有钱喽？”
“小的这钱不能交啊，不然的话就没有钱给我媳妇抓……啊……”
中年男子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肥胖士兵一刀砸在了脑壳上，顿时献血直流。
中年男子一声惨叫，还没做别的反应，便被几名士兵围着拳打脚踢了起来。
“我去泥马的，有钱买药没钱交进城费是不？你特么到底有没有把大清律放在眼里，有没有把朝廷放在眼里？你这刁民想造反是不是？”
揍了好一会儿，等到双手抱头蜷缩在地上的男子没有动静，出气多进气少的时候，几人才停了下来，极其熟络的在中年男子身上摸索了起来。
很快，便翻出了几枚铜钱。
颠了颠手里的铜板，肥胖士兵一脸嫌弃的朝着男子吐了口浓痰。
“玛德穷鬼，就这点钱还有脸跑城里抓药？
你也配？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说着，便转身气势汹汹的走到了城门口，对着排队的众人吼道：“全都给老子看清楚了，这就是不交进城费的下场。”
江承眼眸微敛，缓缓退出了队伍。
烈日高挂，因为吃了桑椹而变的黑紫的浓痰格外的显眼。
自始至终，城门口排队的百姓，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也没有一个人趁着这个机会混进城里。
大清朝的威仪，早已深深的刻在了所有人的骨子里面。
这个世道，真的让人感到恶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