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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钱粮才是真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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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元年除夕夜,大殿内摆满了矮几,众人端坐在几前看着内侍忙前忙后将各种生鲜菜肴摆上在案几上。身旁的小火炉上烫着火锅,锅中滋滋作响,热气带来的原汤的香味通过鼻孔吸入胸腹让饿了半日的人们更加腹响如雷。

大部分人都饿了大半天了,朝廷招待的午膳虽然也算丰盛但是也没几个人真敢放开了胡吃海塞,由此造成的后遗症就是到了傍晚时分不少人饿到两眼冒金星。

多少年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没受过就对了,这次就要受这种委屈,而且这是多少人想受还受不着的。府里面想来觐见皇帝陛下的大有人在,其中不乏想要借机告自己刁状的庶出子弟。景泰皇帝打拳不按套路,简直就是狂犬门开山立派大宗室的架势,对待宗室的友好程度与正统朝根本没法可比。

但即便如此,谁也不敢有怨言。

因为有怨言的不是因为违背祖制被收了金印宝册就是被罚没了俸禄甚至被贬为庶民了,倒是有几个没有被贬被罚的,只是锦衣卫带着当地的官府上门敲锣打鼓召了半城的人围着府邸把属打暴打了一顿,死忠的狗腿子奴才当场被枷了送边关为官军种粮食去了。

打人不打脸,这个皇帝真真是有娘生没爹教的混帐东西,太不把咱们宗室亲眷当回事了。

襄王朱瞻墡还有后怕,前一刻还感觉自己离庶民的距离只在小皇帝一声咳嗽之间,后面居然就被轻轻放过。说真的,就在小皇帝向兴安伸手的那一刻,朱瞻墡看到兴安那瞟过来的眼神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那一刻,只要兴安从袖袍里掏出任何一张破纸头都能够污陷自己筹谋造反,然后叔父汉王朱高煦就会是自己的榜样。囚禁到死,还必须得是自己因为心怀愧疚抑郁而终的。

搞不好这个孽障还能关照下自己的那些美娇娘,就像当年他老子干过的那破事一样令人不耻。

结果很好,大家都很满意。

无论泥煤石炭,开采必须由工部许可,并且工部随时派员监督,由地方官府专设吏目驻点管理。

各王府拿到了在藩地并周围无封藩宗室府县的煤炉经营权,民间无论大小炉灶都由各地藩王负责营造售卖。准宗室参与共建制煤厂,算是官勋合办,之后会允许商贾参与,官办股本逐步退出。

算是朝廷定下的税赋、制定的最低工钱标准,各宗室都有得赚,大赚。

煤嘛,多少年没人正经管过的东西,随地就能挖到。如今更是算作朝廷的财产不让民间自行采挖,这量就大过天去了,这才是锦衣玉食的根本。

还要不要通过加粮税盘剥小民?你丫是疯了吧,好像是皇族贵胄,咋能干出这么没品的事情呢?何况皇帝陛下还许诺可以通过当地税赋增量收益加成分给宗室,往后的日子亏不了。

“诸位宗亲远道而来,祁钰招呼不周还望见谅海涵!”皇帝朱祁钰一身便装,身边仅仅跟着兴安、朱骥、刘聚数人满殿为宗亲把盏劝酒,吩咐内侍添汤布菜,整个一副招待远亲的普通人家一般。

“陛下盛情,臣愧不敢当,愧不敢当。”皇帝客气,臣子可不能当做是自己福气。虽然按照吩咐不用下跪谢恩也少不了站直了再一躬下去把礼给作足了,否则将来被这个年轻的皇帝盯上不一定是什么后果。

“陛下待我等情深意重,臣等未能报及万一,实在惭愧惭愧!”

“陛下厚恩,臣阖府上下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呀!”

自朱祁钰正式宣布给各宗室在原有的俸禄之上按当地财税产出给予一定比例增发“效益”俸禄后各人的态度上就有了些明显变化,各家各户都太能生了,人口多了之后太祖时定下来的俸禄真不够用。

别的不说,满世界扒拉过来的美女不能饿着吧?不仅不能饿着都不能让她们歇着,每日都还要操练一番才行,这就得花不少的钱粮。

美女们被操练了之后难免有中了招大了肚子的,那都是皇室子孙就更不能饿着了。常常是老的亲王还在世,后代都已经排到中尉那一代了,咋整?把裤带子扎紧还是把脖子扎紧?

原本还以为是朝廷又在玩忽悠人那一套,私下里一合计好像还真是个不错的收益。

地方财税原本是没有多少入库这个瞒不了人,但是有心的人一算计就能知道差异了。原本是没多少,那都是商贾们偷税漏税的产物。自景泰朝以来对商税清查工作就加大的力度,仅一个年度补缴、加罚的商税就差不多是整个正统年间的总合了,如果商税如实缴纳那银钱能少了吗?

至于让宗室派员协查商税,这是个事吗?

谁家不开堂会、叫姑娘了?从烟花地里就足以看到一个地方红不红火了。膏腴之地的钱粮税赋收上来的金额太少了那肯定是当地官府有问题,至少是不尽责的。以前没人管,现在咱们老朱家的子孙要好好盯着,绝不能让那些该死的贱籍贪没了大明朝的税赋才是。

至于有官宦勋贵安排门下走狗经商的,哼哼,爷认得你,爷的钱袋子可认你不得。税没缴足,上哪说理都说不通。

更何况皇帝陛下拿出了火炉的经营权给宗室们分配,这种好玩意儿冬日里的作用可显出来了好。按照展示的样子来看不仅仅各家各户烧水做饭简单了,就连冬日里取暖也不用担心了。

每年都有平民死于炭毒的事情发生,大家都见怪不怪了。但如果有了这种火炉子就能够彻底解决炭毒的问题不说,还能轻易持续供应热水。

看着那图画中煤炉子连接大浴缸的画面,怎么看怎么像是春宫图,让人在这冬日里都热血沸腾久久无法自制。真恨不得立刻就回去照着打造一套,然后就泡在浴缸里好好与家中娇妻美妾聊下此次进京的新闻。

“除了这些小东小西的之外,朕还给各位宗亲留了另外一个大进项。”朱祁钰敬了一圈酒后缓步走上御阶,台阶下面早在朱祁钰转身迈步的那一刻就停下了喧闹声。

热情洋溢的态度是做给皇帝陛下看的,既然皇帝陛下转身上了御阶就要立刻守住臣子的本分,安安心心伏首听旨才是臣子们的本分。

“朕自登基以来日夜惶恐不安,就怕自己才疏学浅误了朝廷,毁了祖宗基业。所以朕每日里都会花上两、三个时辰读历代先帝批复的奏折,其中就看到多位叔王有上奏言及府中用度不足,朕心中深感惭愧,日夜难安哪!”有吗?每日花两、三个时辰读先帝批复的奏折?

好像有,是有读过,装模作样一小会而已,随手翻几本,让人念几本,然后就迷迷糊糊补觉去了吧!

“各位宗亲过得不好,朕就过得心里不安。为此朕减免了宫中的好些用度,就是想省下一些钱粮给诸位宗亲多分一点。”这种鬼话绝对没人肯信。

兴安翻了翻白眼把脑袋低得更低了,省是省了不少,可也绝对不是为了给宗亲省钱粮的。

“幸得陛下爱护,但有所使臣等必然赴汤蹈火再所不辞。”空口许白话,谁都会。

“朕于去岁发行债券,收效甚好。我大明宝钞逐步恢复到永乐末年的市值,约莫再有个二十年就能回到太祖高皇帝时市值。为此,朕于南、北二京并广州、福州、天津多地安排了钱庄兑付债券。”

大明户部开设衙门口购买、兑换债券的盛况大家曾经当做笑话,可是当朝廷几次三番拿出大量的牛羊兑付时看笑话的心情就少了很多。

北京工部造币厂、南京工部造币厂制出来的景泰重宝、景泰元宝铜元、银币已经通过兑付债券的方式大量出现在大明境内,大明债券的效力已经得到认可,至少在景泰初元不会立刻像宝钞一样烂大街。

“大明朝的银钱兑付交易量太大了,今岁仅杭州购丝绸、景德镇瓷器、大同牛羊、宣府马骡易市所兑银钱便达千万贯。户部粗略估算来年至少要达十万万贯银钱。”

啥玩意,我户部什么时候有估算过这么大的银钱交易量吗?陈循瞪大了眼睛差点惊掉自己的下巴。但迎面射来无数询问的目光时陈循立马转换成一副波澜不惊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表情。

十万万贯银钱,大明朝这么多年了朝廷也没见过这么多钱,皇帝挖的这个坑是想干嘛?坑宗室吗?那我们是喜闻乐见的。

对于朝廷这一年多时间通过各种手段兑付了大量银钱的事情众人都有耳闻,甚至众人都有在外奔走的门下走狗,不少在外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别的不说,被逮到补缴的税赋就让不少宗室家里的桌椅都被掀过。

拿债券当飞钱一样确实是个不小的数目,皇帝说这事干嘛?

“朕有意,自此之后严禁民间私设钱庄。”

什么?!皇帝这是要吃独食,太可恶了,是不是恶龙没人承认,要说是头完全没有人性的恶狼怕是没人会反对。

“朕决定在二十年内只有皇室可以开钱庄,以朝廷为主导,各位宗亲参与。钱庄往后要替朝廷收税银,替朝廷通兑债券,收民间银钱存储并商贾放贷。这么好的营生,朕可不能轻易放出去给外人去做。”

“陛下厚恩,只是这钱庄生意古已有之,如何说禁就能禁呢?”

“民间钱庄才几个本钱,往后小钱庄只准本县收存银钱,这兑付朝廷债券的利,和这收民间银钱放贷商贾的营生自然是要由朝廷主导,各位宗亲参与朕才能放心的。”

对于集民间资本用于工、商业运作的风险朱祁钰可是心里跟明镜似的,稍有不慎就会惹来别有用心的人将好经给念歪了,到时候那些普通老百姓损失了半辈子钱粮后还不得个个跑到衙门里去敲鼓呜冤去?

兑付朝廷的债券众人多少有些心里打鼓,即便朝廷这一年多以来信誉良好。但是集民间资本用于放贷商贾这个主意却是再好不过了。借别人的鸡生自己的蛋,到时候银钱一收,飞票一开,利钱可不就来了吗?

干!大家都是宗室,又是朝廷主导,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情自然有朝廷垫底。

众人很快齐声感谢皇帝陛下的关照,高高兴兴的将这场饮宴推向了高潮。至于除夕夜原本要拜见太后的安排早就被众人甩到脑后了,见不见太后有什么关系,咱们宗室有吃有喝最重要……

“皇爷,奴才有些事情实在想不通。”结束了饮宴后跟在一侧亦步亦趋的兴安小声向踱着王八步的朱祁钰问道。

“嗯,你说。”

“陛下让宗室盯着各地钱粮税赋收缴情况,就不怕他们重蹈覆辙?之前可有不少王府都是以自行收税的名义强征百姓税粮,那可是番了好几翻的。”

“怕什么,不是有御史吗?六科给事中,十三道御史和地方官衙、锦衣卫是吃什么的?就算他们有纰漏朕不是还有清退的老军的那些学子能上书言事吗?”允许学子言事不一定是好事,但是限定了通路只允许他们通过邮驿奏事做信访就不用那么担心了。

“哦哦,还是皇爷想的周到。”内庭负责信访工作也是向兴安报告的,话一点兴安就明白了其中的奥秘。

“可是皇爷,这些宗室们如果相互勾结,自己门下的商税不肯如实上缴又怎么办呢?”除了多缴多扣,当然还要当心他们少缴少给了,这可是朝廷的钱。

“之前放出宫的那么多老人是傻的吗?就这么让人欺负?还真提醒我了,兴安啊,你要抽空去信问候一下被放出宫的这些老人日子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需求,知道吗?”朱祁钰一登基时就安排放出去不少厨、役和宦官、宫女,除了孤身离宫投亲靠友的难免还有人成群结队领了朝廷给的店铺出去自谋生路的,这些人如果联系好了就是朝廷布在外面很好的眼线。

“皇爷英明,奴才还真是愚钝,未曾想到皇爷早早就布下这么一子。若是这些人过得好了,宫里再放老人出去时也不会整到哭哭啼啼生离死别了一般,还能时不时给朝廷说些民间的新鲜事。皇爷料事如神,真是走一走看百步,看千步呀!”

“嗯,哼~也不敢这么说,就是正巧而已。”朱祁钰笑笑也不愿多在这个话题上做纠缠。

宫里人多少识些字,认识些人,见识也多一些,白白放出去就撒手不管了一来显得大明皇帝绝情,二来也浪费了这么好的眼线资源,纯粹是顺手而已。

“既然这样,给各地放出去的老人们去个信,问候一下,再给他们每人三、两个奏事的信函封件,懂吗?”

“懂,懂,奴才明白。”明明是一文钱不花布下的眼线,因为给了几个直递的信封让他们可以给朝廷写信,这些宫里放出来的老人们会觉得自己受到了无上的荣耀不说,地方上的官府知道了也会小心办差不敢留下把柄被这些不起眼的小人物给捅到朝廷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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