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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祖宗遗物的正确使用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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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吉祥回到京城后带着一路风尘请见,按说这是不合礼法,但这是朱祁钰要求的。时不待我,早一日安排好就可能早一日解决北虏这个硬茬子。

朝廷用来再次震慑西北的军马也准备好了。五千轻骑一人两马,只有一半官军。另一半是腾骧四营和锦衣卫的马军营头组成,一方面是造大声势,另一方面是官军马队真的没什么可以调派的人了。

三大营精锐全都葬送在了土木堡,三大营里剩下的本就是些不得志和老病。紧急调入京营防备的运军、备倭军、备操军本就差不多是二线部队。

靠着这些军队,经过简单的训练后也与瓦剌有来有往打了几个回合,还没吃亏,也算是不错的成绩了。

准确的讲,除了杨洪偷兀良哈三卫的军队是久经沙场的杀才,居庸、紫荆、哈密三地的战阵胜绩都是靠着这群二线部队打出来的,也算是战绩斐然了。

看着跪在自己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曹吉祥,朱祁钰心里没有半点波动。就是这货,原本历史轨迹上先是夺门支持英宗朱祁镇复辟,后又想造了天命帝的反最后被弄死了全族,实在是野心惹的祸。

“知道朕要你做什么了吗?”朱祁钰冷冷地问道。

“回皇爷,奴才知道。先大张旗鼓过西北,然后直达哈密。会同后都督石亨、左都督刘聚两位将军后接回哈密王储并一干本地勋贵。”曹吉祥说着,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这位皇爷,又立刻低了下头。

曾几何时,这位皇爷在京城里几乎是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人。可如今,却成了掌握天下生杀大权的人物。

“回到大明境内后,与都督佥事石彪汇合。与彪一同领五千人马出境,打后都督石亨旗号沿长城塞外一线扫荡达子部族,抢夺马、羊,造大声势,引诱也先大军。”

打着石亨旗号带五千人引诱也先大军,皇爷爷你真是好算计,这是要弄死我呀!

曹吉祥不想去,可是他不敢。

从最初拜倒在朱祁钰脚下时就表达了自己想留在皇爷身边做个端茶倒水的小厮,可是朱祁钰不但不接话,反而直接给他安排差使。

又是趟远差不说,还是苦差,还可能会要命的差使。

“还有呢?”朱祁钰轻声问道。虽然语气还是很冷,但多少缓和了一些。

“让左都督刘聚、后都督石亨领军出关,直奔达贼也先老营。如果也先为奴才所诱离开老巢黑松林,便一举袭杀黑松林,务要鸡犬不留。否则,袭扰周遭后立刻回军。”说到这里多少有点安慰,曹吉祥也是打过多年仗的,自然知道千里奔袭的危险系数比沿着长城外围要大很多。

自己看到风头不对了,有机会找个关口退回来。就算再不济,沿着长城边结阵还有机会获得城头支援、救助,生存机率总会比直奔达子老营要安全多了。

“如果遇到也先挟上皇叩关、叫阵又当如何?”

“这……”曹吉祥小心地抬头望了眼朱祁钰,看到神色不善地眼神后立刻垂下头低声道:“奴才…奴才…奉了昭皇帝御剑,若是…若是…若是上皇果真降了达贼,便请了昭皇帝天子剑…斩…斩了上皇。”

汗,不知不觉浸透了曹吉祥的袍服,额头流下的汗珠经面颊汇在没有胡须的下巴滴落在金砖上,甚至都能听到汗珠滴落的声音。

“斩了上皇,可是朕之谕令?”如果说前面是冰窟,这句话怕就是零下270度了。实在是,太瘆人了。

“不…不是。奴才是奉了高祖文皇帝诏谕,请昭皇帝剑所为。”

“哦,文皇帝哪个诏谕?”

“是…是是…我朝国势之尊,超迈前古,其驭北虏西番南岛西洋诸夷,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风薄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

这会的曹吉祥如果褪下袍服会发现,里面的衣服就像是水里捞出来一样。

“文皇帝确实有此诏,不过也没说可以斩了上皇呀!”朱祁钰假意装作不耻下问一般。那个表情,要多欠有多欠。但凡曹吉祥有第二条路可走,一定不走这一条。

“回皇爷,上皇若是叛出大明,又或者开门揖盗,便是不尊祖宗礼法,自然是该上告天地并祖宗问责的。但两军阵前相遇,难免有些不周全之处。为了稳定军心,确保……确保朝廷…人民不为北虏所害,奴才便敢请了昭皇帝御剑……”

“嗯~”朱祁钰这时打断了曹吉祥的话:“我那大兄最是小心眼,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你若敢杀他,又未杀死他,只怕将来不好过啊!”

“是…是是是……”曹吉祥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脑袋里全是浆糊的感觉。

“大兄其实是胆小怕死之辈,吓一吓他就好了。朝他射几箭,投几枪,也先不会让他死的。”

终于,曹吉祥结束了这如坠地狱一般的觐见。如果说之前对于这次皇帝召见抱有什么期待的话,现在只剩下一条求死的心。

现在死了,只死自己。将来死,搞不好就是全族——剐刑!

抱着昭皇帝御剑的曹吉祥此时心如死灰,走出宫时一阵寒风吹来打了个哆嗦这才失魂落魄快步前往锦衣卫马军前营去汇合锦衣卫调兵。

接到同类命令的还是刘永诚,依照景泰皇帝的命令奉了昭皇帝、文皇帝用过的马鞭、御剑甚至皇袍送到各边关重镇。同时传令各关口,如果遇到也先挟上皇扣关的,大胆放箭射回。

封建王朝就这一点好,你是皇帝也好,上皇也罢,我请了先皇的御剑镇守,你还真不能再摆出一幅人主姿态让臣子无条件依着你的要求干些背叛国家、有损朝廷利益的事情。

何况,上皇…今上这个意思是恨不得坐实了上皇叛明的罪证,又或者借了瓦剌的手弄死上皇。明眼人都看得明白,谁还把你这个在位时就不招人喜欢的上皇当回事。

就是胡濙等重臣都没想到,朱祁钰能把这一招玩到如此溜。之前上皇扣大同关时,那个死太监郭敬又是送金银财宝又是置办酒席的,与开门揖盗有何区别?

真该一早就把几位先皇的御用之物给各关口重镇送去,这样子只怕朱祁镇这货也没脸子一个个关口这么走过来了。

这一夜朱祁钰睡得很沉,脑海里一个个影像在眼前划过,就像身临其境一般。

曹吉祥大摇大摆出现在赤斤蒙古、沙州等地方,向他们宣传了大明新皇对待各藩属的新政策。自此以后,各藩属的女子必须先经大明皇室挑选,只有挑选不上的才允许自行婚配。

各藩属的子孙将可以在大明官府学堂里学习读书识字,有愿意学习百工、医药的也可以自由学习,只要有汉人肯教就行了。

各藩属将能够开设榷场与大明自由易市,牛羊马驼各色皮子、筋、角,只要是能拿得出来的都可以跟大明商贾交换生活用品。茶盐再也不是仅限官方交易的物品,报备过的大明商贾都可以在榷场与蒙古各部族进行交易,只要将朝廷要的税赋给缴足了。

在哈密,曹吉祥召集三大种族首领申斥石亨无视礼法,当众鞭挞哈密忠顺王的行为简直有造反自立之嫌。在训斥了石亨后,曹吉祥好言劝慰忠顺王用心侍奉朝廷,朝廷自然不会亏待大明朝的忠贞臣子。

除了要接忠顺王子弟到大明朝教授礼仪之外,还会陪同各部族首领一同往京城面见天颜。这么好的机会,不是谁都能有的。何况,大明朝新皇帝下了旨,以后各藩属的贵族女子都要先经皇室挑选才能自行婚配,这次朝廷亲自命自己全幅仪仗过来接亲可不是证明了朝廷的重视吗?

不愿意去?走不开?

没关系,族中大小事务如果交办不了的,就让忠顺王替各位办了。实在不妥的,就让石亨那个贼厮替各位办了再回京。

曹吉祥阴冷地眼神足够打断所有人二心的想法,如果这还不行,石亨手握的马鞭也能让众人绝了心思。

喝了甘肃总兵的践行酒,曹吉祥与石彪簇拥着一位与石亨长相七、八分神似的一路北行。劫掠了几个小部族……用几袋盐、几包茶换了几个小部族的马匹之后,带着他们的首领没出嫁的姐妹、女儿快速离开。

如此几天,塞北各部族都知道石亨领了支由一千爬犁、一千马军组成的五千人小股部队到处打家劫舍。

奈何这支小股部队的爬犁上配备了驽车,再加上千余重驽肩扛脚蹬,老远就能射出一排重箭、标枪,根本不给蒙古勇士拼马刀的机会。于是,一队队报信的骑兵从各部族飞奔向黑松林求救。

几乎同时,石亨、刘聚率领的万余官军,架着千余爬犁,一人双马快速向黑松林方向运动。遇到小的部族,直接抢掠一番。不留活口,只要马匹备用并宰杀少量羊做为口粮。

架在爬犁上的大瓮里扔了木炭,剥了皮、清洗干净的整羊就被装里大瓮里。封上口后爬犁继续随着大队出发,直到休息时才打开大瓮取出烤羊供官军饱餐一顿。

千里奔袭,人困马乏。围上帐篷遮挡风雪后给马喂足了草料,临了还浇上一些酒糟。给马匹活活血,冰天雪地的别伤了马。

留下哨探,众人分了热水烫烫脚后将靴袜架在大瓮旁烘烤。烤羊肉的香味和众人汗脚的臭味在空中飘荡,久久不能散去。

司礼监新任随堂太监刘永诚代天巡狩诸关镇后,大同、宣府、辽东三镇出兵再攻大宁。

军马直扑泰宁部,同时朵颜、福余二部迎来天使。泰宁部勾结瓦剌也先对大明不臣的罪证坐实,天子下令平泰宁部,所有土地、人民尽由福余、朵颜二卫各凭本事抢占。

萧瑟的寒风中泰宁部等到了朵颜、福余二部的大队人马,前往迎接联络的人等到的却是来自曾经一同并肩作战的兄弟挥舞的弯刀。

曾经背靠背作战的伙伴,成了在最危急关头断绝自己部族生路的掘墓人。为了能够分得更多利益,朵颜、福余二部倾巢而出,将泰宁部的牲畜和人口全部掳掠到自己的部族。

至于土地?就在那里又跑不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然而很快朵颜、福余二部就会后悔了。朝廷重车营到达,随之运来大量筑城材料和工匠。一个个堡子被搭建了起来,重车、鹿角借着地势就横立在堡子与山头之间。

明军似乎在一夜之间就在大宁建立了强大的堡垒防御,配合上强大的驽车、炮车、重驽,朵颜和福余二部再也不可能蛇鼠两端靠着自己的骑兵优势突袭大明边镇了。

随着朵颜、福余两部首领的子嗣被刘永诚以大礼接往京城小住,还未成亲的姑娘被客气的曹义用一万骑兵护送入了关,在杨洪一万骑兵看护下发誓世世代代为大明朝镇守大宁的朵颜、福余二部众人含泪惜别大明三大镇官军。

随之,二部又欢天喜地迎来了石亨骑军。在石亨一番温言劝慰后,两部宰牛杀羊载歌载舞款待了大明朝的大宁镇守总兵。从此,朵颜、福余二部将在大明朝廷大宁总兵治下与汉人一起和睦相处,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这一觉有些沉,被皇后汪氏唤醒时朱祁钰觉得自己感冒了。于是吩咐有了身子的汪氏回避,罢了早朝,朱祁钰一人昏昏沉沉睡起了大觉。

太医把了把脉,没觉得有什么大问题。开了剂温补调理的方子在一旁看着朱祁钰服下后症状有些好转了才敢离开。

感冒而已,除非有发炎症状,否则不吃感冒药七天也好了。如果调理得当,吃了感冒药是可以好快一些的,只要一星期就能痊癒。

期间,于谦、胡濙等人请见进宫探望。朱祁钰命要拉了一道屏风,不要让病毒过给朝廷重臣了,何况还都挺老的。自己不吃药挺过去也不一定有多难,这几位如果中了可就不一定还能不能下得了床了。

对于朱祁钰几乎一夜间搬空了历任先皇御用之物镇边的事情,朝臣们没有什么太多想法。毕竟之前正统皇帝朱祁镇的表现着实让太多人不耻,五十万大军死了干净,自己有脸活着也就算了,还带着自己要讨伐的达贼到自己家边关要钱要粮,把老朱家的脸都丢尽了。

只是传出来的消息,几路太监前往各边镇传旨时都提到了可以“射却”为达贼带路的太上皇帝,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毛腻就显而易见了。

听到胡濙几人来意,朱祁钰问跟在后面的李永昌什么想法。此时的李永昌很想骂娘,自己明明是太后眼前的红人,愣生生被朱祁钰一手离间计弄到谁都不信的地位。

想法,能有什么想法。想让上天把正统皇帝解救回来。最好让他掉在你景泰皇帝的脑袋上压死你!

“回皇爷话,上皇纵有千般万般不是,也还是上皇。还请皇爷念及兄弟情分,救上皇于水火之中。”想是那么想,话可不敢那么说。

再者,现如今上皇回来只怕自己也成了个首尾两端的人,太后那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众卿都是这般想的?”虽然隔着屏风,众人也能感觉到朱祁钰的虚弱和疲惫。

要是朱祁镇直接死在土木堡大家自然没什么别的想法,但如果人活着,还时不时带着瓦剌在边镇晃一圈,这就不好处理了。

一个不好,众人都成了有弑君嫌疑的人,这个留下史料恐怕后世都不得安宁。有些奸侫子孙都以自己祖上为耻,咱们总不能也让自己子孙觉得自己是耻辱吧?

“陛下,臣等以为只要告知各关镇可凭先皇御用之物劝退上皇即可,不用令各关镇以箭驽‘阻却’。”

“咳咳咳咳……上皇时…咳咳…咳咳……”朱祁钰一时气急,咳到差点喘不上气来。

好不容易回过气来,隔着屏风都能感受到朱祁钰的气愤“正统九年,上皇接奏报称也先往沙州、罕东、赤斤蒙古等部授三卫都督等为平章诸官职,又擅自置甘肃行省名号,意为邀结人心,上皇如何处置的?”

上皇…如何处置的……

当时还是正统皇帝的太上皇帝朱祁镇颁敕谕命令西北各部族不得受瓦剌诱惑,同时向西北增调了三千官军,还移文各缘边总兵官、镇守官要“严督了备”。除此之外还特意下了谕旨给当时的兵部尚书,靖远伯王骥巡视甘肃、宁夏、延绥边务,听便宜处置。

咋了,有问题吗?

好像是有问题,西北诸卫都归了瓦剌也先了,但这与……便宜处置!

封建王朝最忌讳臣下的武力权属,所以当时的王骥和陈镒都不敢有什么实际作为。

“我是让各关镇以箭驽阻却上皇领贼虏入境,尔等却是将箭驽扎在了我的胸口上。”人虽然昏昏沉沉,但是不傻。一番话,怼到胡濙等人怀疑人生。

罢了罢了,都是皇家的事情,我们跟着瞎掺和什么。反正是通过太监去传的中旨,没有经过内阁,大家都当不知道好了。

屏风另一侧,几人交换了下眼神,再看看李永昌一幅如丧妣?的表情,长叹一口气后行礼告退。

另一边,朱祁镇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如果敢再一次往关镇叫门将会有弓箭朝自己射来。碰到风大手抖的,那一箭还能有幸与他的身体来个亲密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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