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苦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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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先所率骑军像风一样疾驰而至,范广还没有来得及组织好马军阵型就与蒙古骑军展开了交锋。
没有了阵型优势,一个蒙古骑军可以对战三个甚至五个明人骑兵。毕竟是马背上的民族,在马上快速奔跑时左右劈杀也好,引弓搭箭也罢都是信手拈来。虽然不至于在冲阵时玩什么镫里藏身这种华而不实地技术,但是躲闪明人射来的箭矢还是成功率很高的。
还没有完成结阵的马军遇到了瓦剌人快马迎面冲阵,来不及跑马提起速度迎敌,又没能用弓箭占到便宜,立刻乱做一团。
人啊,遇事不能慌,一慌就越做事情越乱,越乱越慌。
快马冲向明人的蒙古骑兵并没有直接杀入明人阵营,而是在阵前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型并射出一阵箭羽。躲闪中的明人撞做一团,中箭的马匹发出一声悲鸣带着骑士摔倒在地上。
了望箭楼上步弓射出几枝箭羽落入蒙古骑兵阵型中没能引起任何波澜,没有人马中箭,反而遭到回射的箭枝压制。技术上的碾压,不是短期的强集训可以立刻赶超的。
“不要慌,达子的骑弓射不穿你们的竹甲。结阵,结阵!”
“着全甲的在前,到队伍最前面去,顶住达子!”
“按操演打,按操演打。甲士往前冲锋,其他人跟上。”
“挥刀砍那些狗达子,他们只有一层甲!”
“只管向前,杀透敌阵再绕回来,按操演做,按操演做。”
随着范广骑着马冲出营寨大声下达指令,马军逐步稳住了阵型。
乘着蒙古骑军划了个弧圈绕开的空档,明人马队迅速发起第一轮反击。
“接敌后不得盘桓,杀透敌阵!”看着稍有空档,勉强能跑起马速,范广厉声呼喝到。
蒙古勇士们没有在第一时间冲入明军阵营是错误的,这一点后面赶到的也先一眼就发现了问题。如果直接冲阵,按照以往经验来看明军已经四散而逃,不会有可能发起反击了。
蒙古勇士们骑弓一直没停,不断有明人官军中箭。但却极少有人因为中箭后摔下马来,甚至只是稍一停滞就打马继续冲锋。
盔甲!明军的盔甲与之前的不同。
正正的中了箭的明人只是用力拔掉插在盔甲上的箭羽随手一扔,似乎毫发无伤。明军的铁甲被射透后将士也应该会受伤才对,可是这些中箭的明人哪里有一点受伤的样子?
也先不知道的是,就算瓦剌骑兵在第一次冲锋中不是选择了流传了上百年的箭羽骚扰战术而是直接冲阵,很可能也只是陷入泥潭里无法自拔。
三层甲,无论刀砍箭射,能透两层甚至透三层,但同时也失去了力道。竹甲扛住了利刃带来的第一波伤害,垫在竹甲后面的皮甲、大红胖袄附加防御力足够保护住士兵不受到沉重伤害了。何况骑弓毕竟弓力不如步弓,箭头稍歪一点射中就会被竹片那光滑的表面和弧度影响。
看到有箭矢射中明军却被弹飞掉时,也先急忙做出布署下达了全体快速摆脱明人尾追,然后结阵冲锋拼刀剑的命令。
蒙古弯刀是经过上千年各北方族群从实战中得到的经验,马上拼杀效果远胜于明人的大刀。
既然蒙古勇士的弓箭不能杀伤明人,那么就用勇士们的弯刀来斩断明人的盔甲,砍下他们的头颅吧!
命令很快被传达下去,蒙古骑士们换了一个方向再跑出一个优美的弧线型线路,马队冲着明军骑军的腰部位置狠狠撞了进去。骑士的素质一下子就体现出来了,大量明人骑兵被这一轮冲击波打到跌落下马。
对于两支骑兵队伍的冲击,落马只剩下一个结果——死亡!两支骑兵踩踏过的土地上不可能还有能摔倒并活下的人。
被撞坏腰身的明人骑军头部笨拙地转着弯衔尾追着蒙古骑兵后队,试图砍翻掉队的骚达子泄愤。但蒙古骑士们就像耍猴一样不给明人一点机会,在马上左右翻滚,时不时还要冲着追着屁股后面的明军射出一箭。
明人骑军后队也没有退缩,继续向前冲击着蒙古马军。前进,前进,按操演做!
“各指挥,管带各自军马,由上往下!”
“各千户管好本部军马,各百户集合旗下官军,依次到百户、总旗、小旗。”
范广此时心中暗自感谢那一个月频繁的操演,早、午两操,已经将阵法变型演练了多次。虽然这个时候普遍人的知识面都不广,造成了思想局限性,但是也造成一个好处,那就是听话!
没有人指挥时会是无头苍蝇一般乱飞,有人指挥时会立刻按照命令行事。皇权、官权的思想根深蒂固,只要不打算造反就绝对不会违抗命令。
明人马军的后队终于与蒙古人马军后队撞在了一起,两支操着不同口音的队伍交织在了一起相互厮杀。按照操演不是这么打的,操练时只管冲锋向前,不准停下马匹捉对厮杀。总旗李艳军这么想着,挥舞着大刀嘶声呼唤着本部人马继续前向冲锋,听到呼喊的明人似乎也才想起操练的内容,高喊着冲锋口号拍打着马匹想杀透过去。
仅仅一个撞击,明军又有不少人被砍下马匹,然后是更多明人被砍下马匹。但是很快,被砍倒跌落下马的明军又爬起身来向瓦剌人马挥舞手中的兵刃。刀刃也不是都奔向骑士,反而冲着战马头颅、四肢招呼。感觉到危险的战马频频躲闪,马上的骑士也有些不易于控制战马了。
更多的明军骑士听到已经与蒙古人纠缠在一起的李艳军等人呼喊声,后队仍然继续往前冲锋,完全不顾及周遭跌落下马的战友,也不管曾经砍过自己和被自己砍过的敌人,就是挥舞着大刀一路向前,砍向每一个自己眼前看到的瓦剌骑士。
这次偷袭,也先只带了三千精装骑军。受到前一天失败的影响,也先清楚地认识到要经过小道所花费的时间太过漫长,等一万大军甚至更多军马全部走完时,仗都已经打完了。
三千骑军是偷关所需要的最大人数了,即便这样,前队还没有完全吃下守关将士,后队已经冲杀到了紫荆关前。只是没有想到,关里怎么还有这么一支明国人的军马?
这支明国人的军马无论军械还是人数上都稍占优势,自己只能凭借蒙古人马背上的优势勉强打个平手而已。如果再不能突破这支马队,就不是能不能成功偷关的问题,而是被明人步军支援上来一举吃掉的危险,一股不安感顿时涌上心头。
四下张望一下,招呼着询问身边的人有没有看到处理关口明军的马队赶到。也先此时只想确保后路能够有保障,避免自己被人截了归路。
旁人指向小道方向,终于看到了那支留下负责清剿的马队姗姗来迟。呼啸而过的“援军”冲着明军马队射过一阵箭雨后,抽出弯刀向着明军马队的外围擦着边跃过。一把把弯刀带着疾风砍向最外层的明国骑士,一刀、两刀、三刀……
明人马队再次被削掉一层皮肉,不止是有骑士被砍下战马,更有从蒙古马队中突然飞出来的套索勒住了明军骑士的脖子,人就这么被生生拽下马来,跌落在地上时脖子已经被拧断了。
“呜呜~哦哦哦~~”赶到的同伴一击得手发出了胜利的欢呼,刺激了整个蒙古骑队暴发出最原始的呐喊声。
不知虚实的明军骑队士气随着战士们落马也跌落下来。
“收拢人马,重新结阵。”
随着一声令下,各部主官呼叫着自己部署整顿军马重新结阵。
“传令轻车营、兵军,推倒军寨,就地结阵。”范广再次下达新的命令。
命令被很好的传达了下去,不远处的军寨被推倒,步军、轻车营快速展开。刀牌、枪盾手护住驽车前方两侧,弓手与发石车结成中部阵型,后端架起简易的箭塔、箭楼,塔、楼间再用长梯横起来连着,驽手们就坐在长梯上端着驽机注意着前方动向的变化。
“紫荆关里通知了吗?”范广问身旁。
“一接敌就通知了,还没有消息传回来。要不要再派人去催一催,请孙御史派兵增援?”
“只怕先前火炮射杀的那个在关前挑衅的不是也先,这边的才是。”范广盯着对面也在组织军马重新结阵的瓦剌首领说道。
“达子不过如此,刚才交锋咱们并没吃亏。步军整备完后,我们只要退回去守住关口就行了,不用与达贼硬拼。”对孙御史的军事指挥能力和战场应变能力缺乏信心的范广更不敢相信孙御史的人品。
大明朝自洪武帝以来,对武将的监管就像是防贼一般。宦官监军,文官提督守备,哪有武将真正说话算数的时候?
听说七月十五日时也先能够轻松大败大同官军,就是因为该死的监军郭敬。明明胸无点默只会贪腐,倒卖军国重器都算了还要对军队瞎指挥。造成整个大同守军军心涣散。
面对瓦剌强敌时如果利用城关固守待援也不至于会全军覆没,他郭敬倒是会躲,直接找了个茂盛的草堆躲藏,当时的左参将都督石亨只身逃回大同。可怜了我大明自西宁侯宋瑛、武进伯朱冕以下数万将士就这么血洒疆场了。
双方人马,就这么僵持了下来。谁也不肯先发动,以免被对方找到破绽。
关内,早有人把消息报给了右副都御史孙祥。正在沉吟间,韩青请见:“孙御史,下官领兵去救吧?”
“不可。”孙祥面色沉重。大意了,实在是太大意了,没想到瓦剌还真敢再走小道二次进犯。这一仗无论战果如何,前一次伏击也先的战功就全给抹平了,没准还要让朝廷生出一个骄慢一类评价,这辈子就完了。
“御史,关内范同知已经领着马军出寨有一会了。”
看样子白日里达贼军马就只是迷惑咱们的佯攻部队,可恨啊可恨,怎么没有看出来?如果当时多派一千人,不,哪怕多派五百人去驻守小道也能守住不被偷袭啊!
“御史,范同知所率马军已经与达贼交锋了。”
可恨啊可恨,阵前打死也先的不是我们的守军,居然是范广那厮!那厮可真真好命啊,火炮准头那么差,装填时间又慢,居然在也先靠过来时正好有两门在范广身旁的火炮装填完毕了。
“御史……”一再催促的韩青看着孙御史脸色比自己名字还要绿的那种,只好再次小声提醒道。
要是操炮手自己点火打了出去也就算了,哪怕是没打中也没关系。眼下被那范广率人打中了也先,这么大的功劳在我紫荆关立下,却又与我紫荆关毫无关系。眼见着达贼又从小道绕到了关后,一场死战是难免的,自己这一世英名怕是要毁于一旦了呀!
“不行!”孙祥恶狠狠说道。正要发怒高喝一声:“不能让那小儿得了头功”时突然看到韩青正在旁边看着自己,两人都被对方吓了一个激灵。
“御史,若是不救恐怕范同知那里将来说不过去。何况,范同知营中有不少发石车,一旦为达贼所获恐怕我们城关不保。”韩青不理解为什么孙御史想了这么一会态度这么坚决,直接拒绝了援助关内扎寨的范广所部要求。
“啊…….哦……”孙祥脑子飞快转动,刚才自己的行为应该没有什么破绽。
“此时夜幕已深,未知达贼虚实,不便茂然出兵。范同知军寨有马军五千,步军七千,想那达贼自小道而来,军马定是不及。”边说着,边想着后面的说辞:“关内步军需要严防达贼再犯,马军本就无几,出关救援也无碍大局。”
这番话,很得体,找不到什么漏洞。
“只是…….若是此事为朝廷所知,达军围援关军马,我等坐视不理,恐怕难以善了。”韩青想想也对,但是终究还是有所担忧。
“嗯……嗯?!!”是呀,范广所率巡哨军马是来援助自己的,眼看近在咫尺遇敌而自己紧守城关不救,恐怕这事说不过去。
这可怎么办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