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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侍郎于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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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三遍淡如水,朱祁钰意思表示很清楚了,四位人精听得清楚明白,也不好继续多做纠缠。

当捧着朱祁钰奏疏的四人走出内院来到前庭时,一众等候多时的官员远远看见四人面色就开始犯嘀咕。

也不多说,王直身为吏部尚书,轻轻摆了摆手就率先出府,其他三人鱼贯而出,众人一头雾水只好紧紧跟在后面。

王直是天官、大宰,不肯说话众人也不敢拦着多问;胡濙是老臣,虽然现在位居春官、大司伯,但是早就当起了缩头乌龟,于是众人都拉住了少司马于谦和驸马都尉焦敬盘问起来。

虽然焦敬已经尽可能委婉表述,于谦也回避敏感问题,可还是被有心人给盘出了道道:“郕王当心日后被翻旧账,自然不敢奉旨!”

也是,现如今让人家临危受命带领军民迎击也先南袭,打输了搞不好就要重蹈宋时徽、钦二帝覆辙,那还不如早点南下去藩地做个逍遥王爷安稳。

打赢了呢?迎回正统帝了自己怎么办?退位回去当藩王?

且不说自己肯不肯,跟着自己混的文臣武将能肯吗?

万一没能迎回正统帝,这个责任又算谁的?而且这个概率还真不是一般的高,搞不好这会也先已经把咱们那位皇帝扒光、褪毛、去了下水架在火上烤了呢!

当年五胡乱华不就拿汉人当两脚羊了吗?

无论是才想通了这个关键的,还是一直藏在心里不点破的,现在都捂不下去了。

郕王年轻,居然不傻呀!看样子忽悠不了,得要下重注才行了。

一众人等才踏进左顺门,就见八百里加急公文送到,襄王府请安并拥立新君折!

匆匆扫过几眼,众人一番眼神交流后都陷入沉吟。

“不成,当叩阙请太后废帝,然后方能名正言顺拥立新帝。”还是于谦跳了出来,态度坚决。

此时,郕王府内王妃汪氏一边亲自收拾着书房,一边跟抱着固安郡主的朱祁钰叙着闲话。

“如今为多事之秋,王爷受太后懿旨承袭大统终是为国为民,只是前数日方才立了太子,因何不命太子承统?”

“哈哈,群臣们怕了冲龄天子,怎么会肯再拥立一个幼儿。是吧,固安……笑啊……你在笑啊,哈哈,看固安冲爹爹笑了。”

看着没心没肺逗弄固安的朱祁钰,汪氏也笑笑。

“可这命王爷继承大统,而后再传位于太子又是何苦来哉。不若便令太子承袭了便是,王爷仍是监国,群臣听命如故便好。”

“哪有这么简便,也先挟今上于宣府、大同二处叩关,虽然暂无大碍,但经不住边塞多有缺口,也先兵临京城下是必然之事。要知道北境长城或是缺口,或是可轻易翻越低矮处,多达百余处。”

“啊——”汪氏听完一惊,这些朝廷秘闻之前都没听人说起过。

“朝廷虽已调备倭军、备操军、运军来京勤王,可诸军之间并不熟悉,还要时间操练;兵器甲仗也多不齐全,南京工部兵仗所调器械多不符规制,重新打造兵甲又需时日。若此时也先兵临京师,城下之盟是免不了的。这丧权辱国之约谁来签?”

“若被也先破了城,你可知道宋时皇室男女惨况?金破宋京,?破金京,蒙古破辽、金、宋京,皇室男子皆难逃一死,女子更为悲惨!”

“这……这么说来,这皇位不能承袭了!可王爷仍是监国亲王,若城破……”

“无妨,也先破不了城。你命好,嫁了个好夫君,文治武功天下无双,且看我大破也先。满京师,全天下都要感谢你嫁个好夫君,救国于危难之即,力挽狂澜之功盖世无双……”

眼看着朱祁钰开启了自吹模式,汪氏瘪瘪嘴嗔怪道:“哪有如此这般自吹自擂的大英雄?”

“咦~你既然不信?那好,待为夫先来征伐一番,然后再破达贼也先。”说罢,朱祁钰放下咦咦呀呀小手乱舞的固安郡主一把扑了上去。

“呀,王爷…….”

左顺门旁大殿内,众人顾不上整日辛苦,一番商议后最终定计,坚决不能让郑王或是襄王袭承大统,也不接受大明再来一任冲龄天子,必须让皇太后同意废帝另立新君,群臣坚持的底线就是不动皇太子,这也是必须要求新君遵守的底线。

百官叩阙请太后废旧立新,消息很快传遍京城,然后自百官传至京师军民数万人叩阙请见,呼声震天。

“王爷如何得知百官必然上书请太后立王爷为新君?”

征伐过后,夫妻两人拥卧在软榻上说着闲话,早有随侍丫鬟、婆子打来温水供两人清理又抱走了莫名兴奋的小郡主。

“无他,唯于谦耳。若论王直、胡濙诸公,皆可谓忠臣,但兵部侍郎于谦不仅是忠臣更是直臣,‘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哪!”

“如此说来,于侍郎会领衔拥立王爷?”

“已经不用任何人拥立了。太后今日已是颁下懿旨命我继承大统,即使是我拒绝了也不可能会再立他人。就算太后想改立,百官也不会肯。所以这个时候双方争议只有一个,那就是废大兄之位。”

“太后如何会肯废亲子而立庶子?”

“太后当然不肯,但此为国难,已经由不得太后肯不肯了。何况,谁说大兄是太后亲子了?”

“什么?”汪氏不禁轻呼出声:“皇帝大兄并非太后亲子?”

“哼哼,此事乃禁中公开这秘,无人敢讲而已。我也是无意间得知,只是这么些年太后恐怕自己都已经忘记了。”

“瞧王爷说的,哪有不知道自己生没生过孩子的娘亲?”

“这可说不好,有些时候,谎话说多了自己都信了。今次百官叩阙,这笔旧账恐怕要翻出来喽!”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地脚步声,并着一声轻呼:“王爷,可歇下了?”是门下走狗张立文的声音。

汪氏急急伺候朱祁钰整理完后自己从侧门退了出去,然后张立文才躬着身进门叩头。

“免礼。”朱祁钰头也不抬,端坐着又品起了枸杞菊花茶。

“谢王爷!回王爷话,事已毕,现下京城军民数万皆涌向禁门叩阙,呼声动天。”

“回话便回话,何来‘事毕’一说?”

“小的该死。小的在府外遇到军民往禁门叩阀,因此回报王爷知晓,并无他事。”

“嗯,这便对了。去吧,传话请侧妃杭氏来书房。你们明日一早随着运菜的大车一并回庄上候着等吩咐,赏赐一并带去好生松快些时日,过些日子还要忙一阵子才能安心歇下来。”

稍一会儿,杭氏便带着侍女赶来。“王爷舍得唤奴奴了。”

进屋了稍稍停留便不开心道:“王爷在这书房中可做了大文章,这文雅之气可飘了离门两丈远了。”

明显是对房中残留着气味不满。可自己只是侧妃,又不便发作只好绕着弯表达着心情。

示意杭氏坐到软榻上来,朱祁钰轻声问道:“适才百官到府宣读太后懿旨,我已经拒旨不受。你那边事情办得如何了?”

轻轻拍掉上下其手的朱祁钰,杭氏嗔怪道:“皇位已经唾手可得了,却还要绕着弯子那么许多麻烦。盯着几家王府的人每天三班轮换,府外已经没有人手可供指派了。”

“无妨,再盯这两日便可撤下了。”朱祁钰说道。

“代王、郑王留下的人,每日都有返回藩地报信的。襄王留下的人倒是没见动静,许是藏得深没让咱们的人瞧见。适才来报,有八百里加急快马入京,瞧着像是往湖广方向的通驿。”

看着朱祁钰若停下来有所思的样子,杭氏又补了一句:“这些城隍社鼠用是好用,只怕日后留着生事。王爷他日登极,传出去总归不妥当。”

“嗯嗯,明日先打发人将张立文和那两个相好一并送到庄上,酒楼里找两个厨子遣过去好生伺候着。样子总要做给下人们看,才好使唤着众人尽心办差,过了这档口再好生安排这些个人,不会让他们坏了府上名声。”。

“王爷,得要保重身子,可经不住这么没日没夜的。”

“知道知道,我这年纪轻轻的还不是每日都在喝枸杞固本培元嘛!”朱祁钰笑道。

杭氏报怨道:“王爷进一步成了皇帝,王妃进为皇后,可怜奴奴替王爷辛苦操劳,可能进为皇贵妃?”

“皇贵妃?朝廷虽无定制,但是皇后与皇贵妃并存挺难。”

看着杭氏嘟着嘴满脸不阅,朱祁钰也不愿意惯着,拉下脸说道:“你是见济生母,待汪氏诞下嫡子见济至多封为郡王,若我为皇帝则见济必然封为亲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听到这里,明显感觉到朱祁钰语气不善,杭氏忙把话头岔开道:“王爷怎么就敢断定于侍郎会与太后叫板?”

“性格!”朱祁钰也不想过多给自己女人脸色看,态度也缓和了下来。

“于谦其人生性刚烈,且忠于朝廷,待民如子。这般爱国名臣绝不惜身也要与强权斗争到底,否则也不会惨遭王振嫁祸险些丧命。”

看着似懂非懂的杭氏朱祁钰继续说道:“先帝时增设各部右侍郎衔巡抚直、省,特意亲写手书于吏部超迁其为兵部右侍郎,巡抚河南、山西,而后九年不得升迁。因不肯攀附王振阉党,正统六年被王振党羽以莫须有之罪弹劾入狱。”

“王振党羽弹劾之下,那于侍郎怎么还能脱身?”看到朱祁钰有兴致聊于谦过往,杭氏很配合的问道。

“哼!正应了那句‘君子坦荡荡’,于谦被冤入狱有人通消息到河南、山西两省,两省吏员、百姓自发上京鸣冤。”

“王振这就放过于侍郎了?”

“哪有这么好,当年正值山西又遇大旱,饥民流亡到河南就食,时任户部尚书刘中敷于是上表赦免于谦,仍由于谦往河南、山西巡抚。王振党羽哪会安抚流民哪,便同意了。也就这样,于谦才捡回条命。”

“这么说,当年要是不闹灾于谦可就命丧大狱了?”

“可不是吗,他要是肯,当时性命攸关只要向王振低头也能少吃些苦头,恐怕也早就是尚书衔了。阉党多是攀附之辈,如同于谦这般进士出身,受先帝宠信且巡抚地方多年的侍郎,哪里会放置不用?”

“所以,王爷坚信于谦必定会坚持要求太后废今上皇位?”

“原本这些也不足够,只是刚才爱妃那句‘瞧着像是湖广方向来的八百里加急’,这便有了信心。”

“莫非是指襄王?”

“不错。论资历现今当属代王辈份最高,乃是太祖高皇帝亲封,与永乐爷一辈,我辈老祖了;论经历则是襄王、郑王曾两次代先皇监国,而郑王暴戾,时常殴死奴仆下人;因此自太后命我监国之日便吩咐将口信传于代王、襄王在京仆役,今日快马入京必是其一奏章。”

“老代王、襄王奏章会拥立王爷?”

“那是当然,今时不同往日。且不论先帝爷时,便是永乐爷文皇帝时我大明对北方便不占优。宫中秘闻,当年永乐爷第五次北征中伏身受重伤,并非染病不起退兵。待皇祖父继位时西南便动荡不安,先皇在时便失了安南诸地,今上五征麓川损兵折将、劳民伤财无功而返,现下东南、西南诸省三日两反几乎年年剿年年叛。”

朱祁钰越说越激动,杭氏从话音里听出了朱祁钰对正统帝充满不屑。

“攘狄当先安内,今南方战事不休又贸然北征,精锐尽失不论还使自己身陷囫囵,国朝由此动荡。莫说于谦,便是满朝文武谁又肯再立幼子为帝?”

说着,朱祁钰大手一展舍我其谁的姿态道:“今代王已老,襄王惯会算计,必然不肯入京。这几日京中局势虽有好转,但边境来报可谓一日三惊。代王暂且不论,皇祖母在时曾想立襄、郑二人之一为帝,而非大兄。为此,襄王此时必然要表明心迹,拥立我为皇帝。”

说着,朱祁钰拈起杭氏下巴笑道:“何况适才百官已然奉太后懿旨命我继承大统,断然没有因为我封还不受而改立他人的道理。如此这般,太后只能废黜大兄,你就等着做皇妃吧!”

“如此,妾先过陛下赐妃位,再谢陛下为济儿封王。”杭氏很知趣的盈盈拜下谢恩,还顺嘴要给儿子讨封。

“时辰已晚,该到前厅用膳了,我自己定下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不然岂不是跟那不成气的大兄一般了,如何服众!”伸手扶起了杭氏,朱祁钰一边放肆地揉捏着杭氏葱白一般的葇夷,一手楼过杭氏因为生育变和丰腴地腰肢,还不忘凑过脑袋又一阵乱拱后才意犹未尽的迈步走向膳厅。

自从建府以来,朱祁钰立下了规矩不多,其中一条就是非病非伤者都要到膳厅用膳。对仆役们说是为了能够让下人们都能有机会见到主子,至少每天能有可能跟朱祁钰打小报告,对内则说是为了监督膳官没有克扣膳食,没有给下人们吃生冷馊臭食物影响仆役工作热情。其实是朱祁钰体内那个灵魂某些小心思作祟吧!

府中仆役虽然只能够轮班来膳厅从热水温着的菜碟上取走少数几个菜品,但是他们很满意春冬也有温热食物;府里内、外管事几人也很满意,他们能够坐在更好的位置,使用更好的餐具,取更多的菜品,高人一等的感觉很好;王府属官更没有异议,能够与亲王一家人隔桌同时食用一锅烧出来的菜品,而不是王爷剩下或不愿意吃的“赏赐”让他们的虚荣心得到了充分满足。

初时,王妃汪氏与侧妃杭氏还有些抵触情绪,但是通过垂着的帘子看到府里上上下下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用膳,进门、出门还都默默向帘子里的自己行礼感觉好极了,自然也就不排斥了。

“坐,快用膳吧!晚些恐怕于侍郎还要领百官传懿旨,今晚可就没有好觉睡喽~”晚膳时属官是不在的,对着和自己滚床单的女人也没有什么太多需要隐瞒的,说话也就直接了。

“今夜百官会再来传旨?”二女都有些疑惑又很期待的样子。

“多半会,便是不来明日左顺门必然传下懿旨。只是今夜无论如何,宫中二位都不得安睡了。”朱祁钰信心满满笑着说道。

“爱妃可可宫中求见皇后,好生安慰。整日哭泣求佛不如抖擞精神求己,身子坏了岂不是如了周妃意?届时皇后、太子之位皆拱手相让,岂有此理?”

周妃是太子朱见深的生母,这会儿子被封为太子正开心着呢!搞不好正求着正统皇帝死在外面,或者至少等着每天从早哭到晚的皇后钱氏早点哭死哭残了再回来,否则自己儿子哪有机会成太子呢?

母凭子贵,有了这个做了太子的儿子,自己还有机会争一争皇后的位置呢!

至于那个皇帝丈夫?呵呵,一丈之内才是夫,这会谁爱搭理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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