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尘缘不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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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压压的云，仿佛就要从天上坠下来……
皇帝舅舅让爹爹亲自去邑县督办赈灾之事，走了也有二十多天了。
这期间我一直试图重新占据这具身躯，可一切只是徒劳！
“娘亲！娘亲！您怎么吐血了！落雨叔叔不是医好您了吗？”
十岁的她边哭边伸手替娘亲擦拭着嘴角不断溢出的黑血。
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娘亲虚弱的躺在床榻上，她依旧温柔的对我笑着：“我的温儿还这么小……是娘亲对不起你……咳咳……”
又是几口黑血，娘亲几乎昏厥过去……
鶥珏来时她已经沉沉的睡去，而我却还能意识清醒的，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
“落雨，你实话告诉我，我还有多久可活？”
鶥珏淡淡的语气中透着剜心的痛楚：“将军夫人还欠我一个愿望！我不会让你死的！”
“是啊！当初若不是你救了我，温儿也不会降生在这世上了，我许你一个愿望，可这么多年你都没说过想要什么……”
我心里一惊，娘亲又继续柔柔道：“阿落！”
鶥珏似乎很是惊讶：“你…唤我什么？！”
虽然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可我还是从娘亲的语气中听出一丝眷恋和许多感激！
“阿落，对不起……我竟卑鄙的将你忘了这么久！这十几年来，你一定很辛苦吧！”
“你…阿雪！你都想起来了？”鶥珏的声音有些颤抖。
娘亲异常的平和：“阿落，我是亲眼看着阿爹被鹿老将军斩杀……阿爹是为了我，更是为了隽桀所有百姓！我早该追随阿爹而去！”
娘亲顿了顿：“你那时捂着我脖颈求我不要丢下你……我的心真的好痛好痛！可我是堰南臣的女儿，只有跟着阿爹殉国才是我唯一的选择！我答应过阿娘会好好替她照顾好阿爹的，可惜我没能做到！所以我只能选择辜负阿落了……”
“对不起我骗了你！可你最终还是将我救了回来……眼睁睁看着我爱上别人，阿落该有多痛啊！？”
鶥珏痛苦的失笑着：“呵呵！可我宁愿你忘了我……只要你能好好的活下去！阿雪，你爱上谁都不要紧，我只想守在你身边，再无他求！”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吗？”
“嗯！我怎么会忘记呢，你那时一身男装，将围着我的那群登徒子赶走，还让我跟着你，说什么以后只要有你罩着我，谁都不敢欺负我！”
“哈哈，我那时以为阿落你是女子，一直叫你落雨姐姐……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日我救的其实是他们，否则你早将那几个登徒子撕碎了！”
我的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来，原来珏叔对娘亲的爱如此深沉，让人敬服！
“阿落，只差一点……我终究还是负了你！”
“阿雪，我说过不会让你死的！我有办法救你！”鶥珏语气坚定。
娘亲虚弱的颤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欠你的太多了，不能再让阿落为我以命换命了……我害怕老天太心疼阿落，下辈子不让我再遇见你了！”
“你，不，不是！我怎么会有事呢，我可是天下第一的医鬼！你不要乱想了，我现在就带你离！”
“看来我是猜对了，阿落第一次这样皱眉是在我拔剑自刎那日！你眼底的恐惧和不舍就如同今日这般！不同的是，那时你怕我会永远的离开，而今却是在跟我诀别！”
“咳咳咳……”娘亲不断的咳着。
“阿雪，若当年我不听你的，执意带你离开……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发生！我不会再让当年的事重演一遍，我此刻就要你兑现诺言，跟阿落离开！”
“我的阿落不会那样做的，阿雪知道！”
鶥珏久久沉默。
“阿落让我再看你一眼好吗？”
当啷～
“阿落一点都没变呢？还是那样好看，如我们初见那般……”
“阿落，再帮我做一件事吧！让我撑到言川回来……我想再见他一面，我怕他……他还有我们的温儿，他必须好好的活下去！”
娘亲轻柔的抚摸着我的脸颊：“我的温儿还这样的小，我好舍不得啊！”
我的心顿疼，小小的身躯不安的扭动着，嘴里还不断的喃喃着：娘亲不要走……娘亲不要……
爹爹赶回来时，娘亲只剩游丝一口气撑着，爹爹不断的哀求御医救救娘亲，随即又疯魔般的提刀架在御医脖颈，威胁他必须救活娘亲！
皇帝舅舅更是动了大怒，下令就要斩杀地上跪着的七八个御医！
娘亲微抬起手，吃力的抓着爹爹的衣角，让他不要迁怒任何人，还让皇帝舅舅五年内不得诏我入宫！
堇禾姨伏在娘亲榻边早已泣不成声，一个劲的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娘亲，誉王只能将堇禾姨揽着走了出去，好给娘亲和我们留出最后的时间！
暮凉眸色微红，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也退了出去！
房间内最后只留下我和爹爹，娘亲拉着我的手交给爹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说道：“言川…你要答应我…好好活、着！为了我…我们的女儿！”
娘亲微微抬眸看着我：“我的温…儿，再让娘…亲好好看…看你……”
她惊恐又木纳的望着娘亲， 却没有上前一步！
娘亲努力的扯起嘴角：“温儿…要替娘亲照顾好爹…爹呀！你爹爹…胃不好，要提醒，他、他吃饭……娘亲……”
娘亲的手从爹爹手心滑落，重重的的垂在榻旁，她就那样看着娘亲，嘴里嘟囔着只有我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娘亲跟我保证过她不会死的！娘亲不会骗温儿的！
爹爹仿佛被抽离了魂魄，绝望的摇着头：“我总以为家国能够两全，总觉得我们日子还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堰儿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你不要丢下我和女儿！求你！我求你……”
“堰儿！”爹爹撕心裂肺的吼声惊动了门外的众人。
皇帝舅舅第一个冲了进来，绝望的凝视着娘亲惨白的面容，不禁失笑一声：“呵呵呵……呵呵！到最后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他垂眸落下一滴泪来，缓缓走出门外，全府上下哀嚎声一片……
娘亲入殓那日，我跪在她的棺椁前没有留下一滴眼泪！
堇禾姨看出我的异常，揽着我让我哭出声来，不要憋在心里！
暮凉更是担心的跪在我，身旁寸步不离的守着我，只有爹爹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我一眼！
我想爹爹应该是在怪我吧！若不是我，他是不是就能追随娘亲去了！
是我害了娘亲，我好恨自己！为何那日死的人不是我！这样爹爹就不会讨厌我了，就能跟娘亲永远在一起了！
我忽然大喊一声 ：“是我害了娘亲，该死的人也是我！”
魂魄像是离体斑的飘在半空，看着所有人惊恐的涌向倒下的那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