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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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姜等人见乡君并未跪拜父亲，只是深躬，也不及想那么多，她们要么是仆人身份，要么是晚辈身份，纷纷单膝点地行大礼。
大街上的百姓们都知道乡君父亲四年前离开，未料到今日居然父女重逢。
按理说四年未见，乡君该以跪拜礼、五体投地方是合理的举止，但百姓们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李茂身上，瞧着还真有父女相。
李茂当然也注意到了李静姝行礼上的不妥，古人最重礼仪，什么场合行什么礼都是有讲究的，儒家这一套虚头巴脑用来定人伦秩序的观念，是深入每一个人心中的。
但他的注意力也更多地放在李静姝身上，甚至没注意到李静姝并未向李陈氏行礼这一失礼行为。
李静姝不等李茂开口，就自行直起身子，含笑地看着李茂。
李茂也顾不上其他，近距离打量，李茂能确定眼前的女子比记忆中的幺女，还要高上一分。
原身也是冷白皮，但不及李静姝有锻体之功，眼前的女子肤色白皙，灵气逼人，抛开五官不说，说是完全不同的人，也不会有错。
李茂虽然内心早有定议，认定眼前之人已是妖物附身，但再三确定后，内心依然复杂无比，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李静姝见便宜老爹似乎还处在混乱状态，先是瞥了一眼李陈氏，李陈氏可不敢将眼前这人当成那包子性子的幺女，吓得又缩了下身子，避开与李静姝的眼神接触。
“父亲大人，女儿曾遣人去府城寻亲，奈何地广人多，未得丁点消息，不知是何缘故，父亲大人四年后才回转？”
李静姝撒起谎来都不用打草稿的，张口就来，反正没人会质疑。
周围的人点点头，乡君曾派人去寻过，这是正常操作，至于没找到人，那也很正常。
令姜等人也深信不疑，她们这会也不管那么多，跟着起身，侍立在后。
李茂没料到先被李静姝告了一状，心下有愧，不过这愧疚是对幺女的，不是眼前这人。
“为…我因病不能成行，愧对幺女。”
李静姝挑了下眉毛。
父亲对女儿一般自称“为父”或者“爹”，李茂却自称我，这很奇怪。
她未意识到自见到李茂后，她自己的行为也很古怪，不符合父女相逢的设定。
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她未继承原身的感情，做不出父女相逢、泪湿满襟的戏码。
李静姝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大家吃瓜，开口说道：“父亲大人如今可痊愈了？”
李茂欲言又止，点点头。
“既如此，还请父亲大人一行随我去府上，共叙别情。”
说完扫视一眼，示意周围吃瓜的人太多了。
李茂得了三山道人的吩咐，自是不愿，摇摇头，道：“我不能随你前去。”
李静姝略显惊讶，问道：“这是何故？”
李茂定了定神，鼓起勇气说道：“因为你并非我幺女。”
眨了眨眼睛，李静姝心中有所猜测，但须得保持人设，问道：“女儿不明白父亲所言。”
李茂见李静姝并未发飙，又稍微放松了心神，大着胆子道：“我日前已去过南郊墓地，看到了那座衣冠冢。”
说完就紧张地看着李静姝，李茂很担心当场戳穿她的话，会不会妖性大发，杀人放火之类的。
李静姝这下恍然大悟。
李茂从见到她那一刻就在戒备打量，又知晓在这处主街等候，又去看过衣冠冢，应该是在充分了解情况后，觉得自家幺女遭遇了不可测之事。
他明显认出了相处二十多年的肉身容貌，但用陈述语气说自己并非他幺女，这属于判定论断，而非疑惑，认肉身却不认人，也就是说他已认定这具肉身里的灵魂换人了。
李静姝不免有些悚然。
师婆能看出根脚，那是因为她掌握玄术。
李茂能确定，应当是因为父女相熟无比，李静姝的前后变化，根本瞒不过他。
“父亲大人当知我当年被后母合伙媒婆骗婚一事吧？”
“妾身没有，妾身亦是被媒婆所骗，幺…，你误会我了。”李陈氏迫不及待地为自己开脱。
李静姝看向李陈氏，冷笑一声：“呵，你要与我对质？”
李茂伸手将李陈氏护在身后，壮着胆气说道：“你后…，当初我病重，李陈氏因为照顾我无暇分身，失了谨慎，你莫误会她。”
很明显李陈氏已经做过了工作，一如原身之前被李陈氏虐待，找李茂告状后反被李茂训斥的情况，历史又重复了，李茂的性子还真是一如既往啊。
李静姝懒得在这里和李茂争辩，收了冷冽神色，伸手一请：“还请父亲大人随我回府，一家人有什么事都可以坐下来谈谈。”
李茂摇头拒绝：“不妥，我但有一事相求。”
“父亲何出此言，当不得一求字，请吩咐，能做到的话女儿绝不推辞。”
李茂见她一直保持女儿人设，胆气渐壮，说道：“我但求你可以离开我女儿肉身，将我女儿还回来。”
这下，李静姝非常肯定李茂一定是看出什么了，毕竟这世上最熟悉原身的，只有李茂这个朝夕相处二十三年的人了。
围观的群众则一头雾水。
“女儿不明白父亲所言，大街上并不是谈家事的地方，请。”
李静姝伸手一请，略微放了气势，她知道李茂耳根子软，稍微强势的话他往往不会拒绝。
可李茂早已被三山道人洗脑，又得其授计，自然不会跟李静姝回去。
摇摇头，李茂再次拒绝：“我但只有这个请求，你有什么条件，可以开出来，我一定尽力满足，请别伤害小女，放她出来，让我们父女团聚。”
周围吃瓜群众哗然，复又压低声音。
李静姝见他如此刻板顽固，意识到这事已经不好处理了，非常棘手。
“我不明白父亲所言。父亲一去四年，女儿被骗婚，当夜关在柴房一晚，第二日就是寡妇身份。三年被磋磨虐待，日夜盼望，可父亲从未出现来解救女儿。”
“后不堪忍受寻了短见，天幸未亡，大彻大悟，豁出性命求得和离，乃自立门户。”
李静姝的这一番交代，从逻辑上能接受，周围人都点头不已。
“后又遇隐世高人，得授异术，方有今日景象。”
“若非天不亡我，父亲如今回来，恐怕只能看到一座坟茔。”
“未料刚见到父亲，您却口口声声说些令人捉摸不透的话，再伤女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