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敬畏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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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县令隐忧未去，说道：“乡君，我等知晓您为民张目的初衷，但今次动作太大，引起了乡绅的惊惧，将来恐有难言之事。”
这次一下抓捕了十几个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全县震动，贺县令白天都在疲于应付那些乡绅，也深切体会到他们的惊惧。
原先以为只是抓捕一部分典型，没料到一时间人人自危，让贺县令多了很多隐忧。
众人听出贺县令语气中的郑重，也担忧起来。
李静姝微微颔首：“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你要调离，新来的未必好相与，手段只能粗暴些。”
县令夫人刘氏也会担心，说道：“妹妹，虽迫于情势，但代价未免太大了些，大部分乡绅会忌惮这手段粗暴。要知道乡绅才是代表地方的人物，你这样护着百姓，将来百姓未必护得住你啊。”
刘氏说的也是实情，乡绅在村镇的威望是一日一日养起来的，百姓们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也是要尊敬和敬畏这些人，哪怕这些人大部分尽不干好事。
一旦乡绅集体团结起来，发动百姓，李静姝也会有危险，总不可能提着仙殇去砍个干净吧。
李静姝也听劝，点点头：“此事过后，弦也会松一松，我后续的安排重点是商事往外地拓展。”
贺县令微微松一口气，遇上这样一个敢想敢干的头领，作为小弟还真有些要操碎心的意思。
“的确，一张一弛，才是正道。乡君不可仅仅顾着百姓，同样也要注意在乡绅这块的名声，杨修远之类的就拉拢得不错嘛。”
“不错，妹妹，民间的名声，很大一部分是乡绅在操纵，真要与他们对立，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妹妹当担心身后名被人坏去。”
李静姝闻言抬起头，略略看向远处，道：“担当身前事，何计身后名。”
众人默然。
对于像乡君这种，称得上是先驱的人，无论你认不认可她的三观，起码内心会敬佩敬服，就像后世的一句话，无论你认可与否，将来说不定你会因为这些先驱的所作所为而受益。
贺县令叹道：“乡君虽自称未修习四书五经，然所言所行，俱为民本，真正的为民请命，令我等以儒家圣人子弟自居之人，既是惭愧，又敬佩不已。”
端坐上首的李静姝微微摇头：“县尊过誉了，我有今日之能为，全赖贤伉俪一直以来的支持，我今后亦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两位不必过于担忧。”
刘氏笑着回道：“妹妹是个有主见的，我们自然没有不放心之理。”
约莫晚九点左右，贺县令夫妇才离开，李静姝带着家人在大门口，目送马车离开。
“娘亲，县尊夫妇今晚所说，儿媳心里有些怕怕的。”
黄素贞挽着李静姝的胳膊，抬头说出了心里的隐忧。
李静姝拍了拍她的手，又看了一圈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家人，宽慰道：“娘亲心里有数，行事会有分寸，不用担心。”
“但你们要认知到，娘亲所言所行，虽然同样是以权迫人，以势压人，但跟那些鱼肉乡里的大户们，在根本上是不同的。”
“他们仗势欺人是为巧取豪夺，娘亲则是为了伸张正义、重定人伦秩序。”
“你等需要对权势有足够的敬畏之心，这敬畏之心，说的是你们将来行使权势，须得郑重慎微，不可肆无忌惮地用于邪门歪道，否则将来行事，也会变得跟那些鱼肉乡里之人一般无二。”
赵景言连忙带着家人们整肃躬身：“谨遵母亲教诲。”
李静姝点点头。
对于这个家来说，不足之处就是李静姝起势太快，身份地位权势涨得太快，如果不经常耳提面命，家里的孩子们很可能就会长歪，到时候家风不靖，李静姝哪来的脸去整顿整个县的风俗？
第二日，李静姝家里依然有不少不死心的拜访者，贺县令那边来了更多求情的，令他烦不胜烦，最后干脆避开，以要审讯取证为借口。
府城这边，李秀才携带妻儿奴仆，汇合三山道人一行，从府城坐船，逆流而上，往大同县去。
这艘船的船长姓曾，客船并不是走固定的大同县至府城路线，只是偶尔为之。
听闻李秀才有点晕船，船长特意安排了上好的房间，毕竟其人看起来样貌不俗，一旁的三山道人更是仙风道骨，唬人得很。
此时正是清晨，日头不大，李秀才携妻儿在甲板上看风景，开阔的景色有助于减少他的晕头转向。
虽然李秀才看起来镇定自若，其实内心早已心乱如麻，此刻的晕船属性，已被内心的隐忧所覆盖。
一方面有些近乡情怯，毕竟自己四年都未曾回过大同县，那种种当初未能回去的借口，是骗不了自己良心的。
另一方面担忧次女的情况，涉及邪物，让人心惊胆战，患得患失。
三山道人和船长这时也步行来到甲板，双方见礼后，李陈氏就带着儿子和仆人离开，男人们谈话，女人家也不好在场，这是时下正常的做法，不像某乡君，整一个男人婆，完全把自己当男人使。
“盛文老弟，好雅致。”三山道人抚须开口。
李秀才名茂，字盛文。大家熟悉后，三山道人以表字相称，以示亲近。
“仙师，小弟本为北人，迄今依然未习水性，每次坐船都觉得闷得慌。”
“哈哈，北人不习水战，这可是魏武帝当初论断，李老爷晕船，实属正常不过。”船长笑声爽朗，一下子就俘获了李秀才的好感。
李茂拱拱手：“还得多谢掌柜给予好的舱位，不然这一路行去，还不得去掉半条命。”
“李老爷不必客气，相逢即是有缘，能得仙师看重之人，某可不敢怠慢啊。”
李秀才闻言，再次拜谢三山道人。
三山矜持地颔首，笑而不语，保持少言神秘的人设。
三人说说笑笑，日头渐起，如今已进入五月份，太阳已经有些毒辣了。
河岸两边的景色，能清楚地看到水位降了不少，不少地方的岸边，水位退去，露出泥泞。
船长不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去岁八月至今，才下过两次雨，看来今年又是一次旱年，老百姓们的日子，又要难过喽。”
李秀才仔细回忆了下，去年的确在秋冬际下过一次雨，今年三月份倒是连着下了好几天大雨，前后两场，足足九个多月的时间，的确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