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诸葛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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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万物，有能逃乎数哉？所谓天地，时有倾陷，所谓日月，时有晦蚀。国祚兴衰之所运转，天灾人祸之所生发，皆有定数其间，终究躲避不过。小生这回要讲的，乃是九百年前，大齐的中兴承转之要。”
一袭白衣的书生站在人群中央，他的面前只有一方小小的木台。听众们有的穿着满是污痕的布衣，有的则披着华美的绢布，然而在书生眼中一视同仁，他眉目清秀，眼中没有鄙夷，也不带谄媚之态，语调平和，抑扬顿挫间娓娓道来讲述的故事。
“据史所载，当年风雨不调，岁收不佳。好在我大齐时有明君，下令轻徭薄赋，以抚民生——”
讲到这里，书生话锋一转，“纵使如此，仍有作奸犯科之辈，趁虚造乱，妄图动摇大齐根基！”
“唰啦——”书生手中折扇应声展开，精致洁白的扇面上，是从右往左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天生我才。
“大齐乃是天命所承，奸人造乱，自是无用之功。个中缘由，且听小生道来……”
荀茂站在人群外，将视线投向那位说书人，心中思忖，“毫无疑问，从外表和举止上看，这就是诸葛渊。”
他对于说书内容的兴趣并不算大，他只听了七七八八，反倒渠一贯对此挺有兴致，搬了个小马扎，从头到尾，目不转睛地看完这场说书。
不知过了多久，荀茂看到人群总算逐渐散开，而每个离开的听众手里都有块亮闪闪的金银之物。不少人听完说书，就嘻嘻哈哈捧着钱走进饭馆，或是坐到赌桌前。
他简单鉴别了一下，发觉全是真金白银，而非弄虚作假的把戏。这让荀茂感到十分有趣，发钱居然是真的？不知诸葛渊在哪发的财。又或者其中是否有诈。
“诸葛渊作为三清心蟠，靠近他附近的范围就会被迫转入大齐那边的世界，想验明真假，往他边上站一会儿应该是最容易的办法。”荀茂有意朝木台方向靠去。
当他距离诸葛渊只有几丈远时，发觉四周的事物果真开始变化起来。
原本凹凸不平的泥地变成了石块铺整的平路，在远处看来破旧的建筑，从诸葛渊这边望过去竟然是崭新的模样，木匾上的漆皮都没有丝毫磨损。
“变成大齐那边了？真是诸葛渊？”他正带着疑问想再探寻一番，诸葛渊主动开口了。
“这位小友对大齐的历史很感兴趣么？不如带上你的朋友，听小生细细讲述。”诸葛渊收起折扇，散发出的温和气质令人如沐春风。
“请容在下拒绝……”荀茂非常谨慎，他心里总感觉非常不对劲。诸葛渊在此时此地出现，怎么想都太过古怪。
渠一贯也回绝了诸葛渊的邀请，“我们还要赶路，没法接受阁下的邀请，见谅。”
“无妨，小生在蜀地还会停留些时日，随时欢迎两位。若无他事，那便告辞了。”诸葛渊轻轻行礼，指示他身边的仆从收起木台后，悠然离去。
眼看诸葛渊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街角末尾，荀茂收回目光，对渠一贯说道，“靠近这位说书人时，你有没有感觉到周围的景和人突然发生变化，就像处在另外一个世界里。”
他需要确认情况，照道理渠一贯进入诸葛渊周身的范围后，见到大齐那边的事物，不该反应平平。
“没有啊。你怎么了？这个说书人虽然会发钱，也没这么奇怪吧？可能是哪位富家子弟的爱好。”渠一贯全然不知其中原因，但还是讲出自己的感受。“只是刚才说书的那些内容挺奇怪的，他明明用讲古的书词样式，但说的都非史实，连改编都算不上。千百年不亡，一统天下的大齐国，哪有这种事情，要说南齐我还记得呢，只是现在南齐相关的字眼全变成南平了。还好你也记得，不然我以为自己真疯了。”
渠一贯的回答让荀茂心中一沉，重新思考起来。
他怀疑这个诸葛渊很可能是假的。那种将周围环境转为大齐的奇特能力只出现在他眼前，至少渠一贯没有反应。
为了确认情况，荀茂又问了其他几个听众，他们当时离诸葛渊非常近。
在看穿十情八苦的能力加持下，普通人很难在他面前撒谎。荀茂得到的回答基本一致，他们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
“这是怎么回事……诸葛渊在这个时候还没完全成为心蟠？不会无意识地把周围转为大梁？”荀茂回想着关于诸葛渊的各种信息，又马上推翻这个想法。
不对！诸葛渊本就是大齐人，当他出现在大梁，说明他就已经成为了心蟠，从大齐穿到大梁来了。无时无刻会自发地将周围事物转为大齐状态下，这种能力也是他本人无法改变的。想到这里，荀茂更加确信，他们刚才遇到的诸葛渊是伪装的。
这样一来，又有新的疑问出现。什么人会伪装成诸葛渊，而且还挑这个时候？
荀茂没有从刚才的“诸葛渊”身上感觉到任何坐忘道的痕迹。除非，对方是地位更高，手法更娴熟的坐忘道……如果真有这种级别的坐忘道在后蜀，监天司又为何不出手？而且诸葛渊这样特殊的人物，监天司不应该放任他在后蜀畅行无阻。
联想到不久前解决的两个后蜀监天司成员，荀茂感觉后蜀有许多谜团。
他并不打算牵扯太多。渠一贯抵达海边后，荀茂打算绕开后蜀的皇城以及核心地带，直接去大梁。
回想在四齐皇城的经历，他不想这么快再被卷入监天司的浩大行动中，还是准备充分些，专心注意大梁方面的发展。在道诡世界原本的走向里，大梁才是监天司和坐忘道打响决战的地方，在那里也最有机会找寻到关于现实的线索。
就在此时，渠一贯拍了拍荀茂，“诶，你看，那些人刚拿的的钱财，怎么都变成泥块了？”
“什么？”荀茂发现，许多人刚才还高高兴兴，现在有的哭丧着脸，有的在破口大骂，说什么果然天下没有白拿的饼。
他看出这些人体内都有一丝一缕的东西在消失，那是非罡，然而去向却不甚明了。
“我就知道，这个诸葛渊是假的！”荀茂带着渠一贯朝诸葛渊离去的方向追寻。
“他是假的，什么意思？你见过真的？还是说，这是你们坐忘道的把戏？”渠一贯问道。
“我以亲身经历保证，坐忘道之间未必是联手关系。”荀茂已将剑拿在手中，同时不断思索当下的局面，既然有人假扮诸葛渊，那是否说明诸葛渊本尊也确实在后蜀，从这些事情里有谁能得利？
他看到远处有数道相似的白色身影，一个身着紫衣，同样看起来是书生打扮的人正在与他们交谈。
“行了，别继续向前。我们观察观察。”荀茂先以左手在自己头顶拂过，顿时身形隐去，又在渠一贯头上按下，说道，“这是以心浊尸体炼出的隐身术，无法被任何方式被发现。”
渠一贯看见荀茂消失在眼前，立即相信了他的说法，两人在数十丈外注视着紫衣人和多个“诸葛渊”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