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燃尽长夜（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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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的黑暗。
夜歌不停地向下坠落。
听觉被剥离，视觉被剥离，触觉被剥离，就连痛苦都从夜歌体内一点点剥离出去，夜歌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的东西。
记忆的最深处，十年前的场景，再一次地涌入到了脑海之中。
同样是血与火，同样是承受不住的痛苦。
在仅存的意识之中，夜歌看到的是连天的炮火，恐怖的爆炸，狰狞的人像。他看着四周的建筑不断倒退，然后躺在了一张床上。
刺目的白灯被打开。
嗤——！
衣服被撕开。
浑身都是鲜血的夜歌看着哥哥那张熟悉的脸，轻声唤着对方。
“哥哥，我怕……”
“不用怕，有哥哥在，一切都没有事。”
夜歌不敢闭上眼睛，他太害怕一睁开眼就再也看不到哥哥，他只能这样一直看着哥哥，都不敢眨一下眼睛。
“消毒！”
“盐水！”
“血浆！”主任医师镇定地下达着每一条命令。
锋利的手术刀轻易地切开了夜歌的后颈，用镊子夹住两侧的皮肉，露出了脖颈后的脊柱。
被血肉覆盖的脊柱原本应该是鲜红，此时却是深邃的犹如黑夜一般。
咚！
随着心脏微弱的跳动，血从伤口涌出来。
主任医生愣了一瞬间，看了旁边人一眼，征求了对方的意见后，换了一把纯粹白银色的刀子，将其刺进了夜歌的脊柱之中。
嗤——！！！
好似烧红的铁放进了冰水之中。
无数的黑气弥漫而起！
丝丝缕缕的黑气像是跗骨之蛆，侵蚀着银刀。
“这是什么鬼东西？！”
“金针！”
主任医师的助手在递工具的时候，不小心碰触到了那漆黑的血肉。
仅仅是一个肉眼刚刚能辨认出来的黑点而已。
这一个黑点如同浓厚的墨滴入了水杯之中，瞬间蔓延，直接覆盖了助手的全身。
“啊——？！”
突然之间，助手体内的骨骼就急速生长，血肉失去了固定的作用，那张皮像是装满水的皮带一样向外乱鼓了起来。
黑烟从助手的七窍冒出。
砰！
助手的身体突然爆开，成为了一堆灰烬。
整个骇人的过程不过仅仅是一瞬间而已。
“怎么回事？！”
在手术室的人瞪大了双眼，却不敢发声，仍做着手中的工作。主任医师的双手更是出奇的稳，好似外面天崩地裂都不关他的事。
无数根金针扎在夜歌的后颈上，止住了弥漫的黑色。
主任医师抬头看了一眼跟夜歌一同来的人。
“他们来了。”
“我想拜托你。”
“不，你们走。”
安静持续了一瞬间。
用特殊仪器固定好了后颈伤口的夜歌再次被背到了背上。
主任医师抓起了盘子上的柳叶刀。
他现在不是帝国悬壶院的外科主任医师，而是黑夜里的春风刀。
春风飞刀，裁剪万物！
战斗随即在悬壶院中爆发！
夜歌不知道身后正在发生着什么样的事情，他只看到了周围颠簸的景象。
“哥哥，我们要去哪里……”
“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好黑……”
“不要怕，有哥哥在。”
嗤！
一团火在夜歌的眼前燃起，驱散了黑暗，却也照出了无数的人影。
拦在最前端的是七个高矮胖瘦打扮各不相同的人，手中的武器也不尽相同，但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却都是一样的浓烈。而在其后，是整齐的百人大军，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修行者。
“司理堂，七罗刹，久闻小先生大名，特来请教！”
“滚！”
随着一声怒喝，好似有着万千的飞剑涌动而出，如吞日狂潮。
铮！！！
大地瞬间被割的支离破碎！
轰！
恐怖的战斗随即爆发！
……
夜歌的视野越来越小，他已经放弃了挣扎。
那狭窄的视野之中，那张熟悉的脸带着疲惫露在了他的眼前。
“不要怕，有哥哥在，一切都会没事的。”
纯粹的金色血液从夜歌的后颈倒下，犹如熔化的金属一样覆盖住了夜歌的后颈，之后迅速地融入到了血肉之中。
“不要怕。”
“不要怕。”
“不要怕……”
视野中的那张脸永远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永恒的黑暗。
这无尽的黑暗，再一次地涌来！
十年前如此。
十年后亦是如此。
夜歌十年前没有能力改变任何事情，十年后还是没有能力改变任何事情，命运总是无情地摆弄着他。
唯一的路就是永坠死亡。
不知在这死亡中飘荡了多久，也不知飘荡到了何处。
好似有一道微弱声音响起。
“你愿意就这样死去吗？”
“你甘心自己的命运就是如此吗？”
“一次又一次地不能改变任何的事情？”
“一次又一次地看着重要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而什么都做不了吗？”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你难道就不想改变吗？”
“就这样认命死去吗？”
“……”
声音在黑暗之中不断地回荡着，好似在找寻着可以回答它问题的人。
黑暗深处的夜歌听到了这些声音，由远及近，由小及大，逐渐将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但他不能回应，他就像是个被茧包起来的人，始终挣脱不出来。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嘈杂。
茧越来越紧。
夜歌越来越愤怒。
愤怒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爆发，撑破了束缚的茧。
“不！”夜歌发出了无声的怒吼。
“你想要力量吗？想要改变命运的力量吗？我可以给你这个世上最强大的力量。”夜歌听到了跟十年前一样的引诱声音。
“为了这份力量，你愿意与整个世间对抗，成为众生之敌吗？”黑暗之中好似有人将手搭在了夜歌的肩膀上。
“你愿意不再是你，成为另一个人吗？”
好似有东西贴在了夜歌的耳边，轻轻说出了这微不足道的条件。
“我愿意！”夜歌怒吼着说道。
黑暗之中的它有了笑意。
黑暗在迅速地凝聚，狂涌到夜歌的身体之中，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夜歌的意识拉回来、聚拢，重新放置到夜歌体内。
“现在，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火光，灼透了黑暗！
夜歌睁开了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