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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刘伯温的身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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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胡必成给他最后一次注射n14的当天晚上,刘小成在梦中见到了昆仑奴。

这个梦从刘伯温第二次辞官回乡开始。

公元1375年,也就是洪武八年的夏天,刘伯温吃了胡惟庸送来的药后,下腹处的肿块越来越大,他自知大限不远,就向朱皇帝提出回家养病的请求,其实是在暗示朱皇帝,他不想享受大明王朝国葬的殊荣,只想落叶归根,把自己埋在家乡的祖坟里。

朱皇帝见他气息奄奄,人生之路已经很走到尽头,就算真有鬼神莫测智谋,此时也难有什么作为,就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同意了他的请求,命他的两个儿子刘琏和刘璟护送回老家青田。

两个儿子至孝,见父亲病成这样,还存侥幸之心,希望父亲大人能福星高照,转危为安。在京城不乏名医御医,而到了老家青田,就只有寻草头郎中开偏方,于是临行前想上奏朱皇帝,能在御医院请一个医术高超的御医相随。

儿子们的这个打算被刘伯温知道,立马加以阻止。

两个儿子不明白父亲大人为什么要拒医,父亲大人是皇帝赐封的诚意伯,开国功臣,有资格享受这样的待遇。而且父亲大人多活一天,对皇帝和天下百姓来说,是福不是祸,他可以为大明王朝不断奉献锦囊妙计呀!

儿子们的天真烂漫让刘伯温有点不爽,得怪圣贤之书多读了点,却又没读通,认定了天行健就可以自强不息,一点都不知道官场的险恶,以后如何为人处世?实在是头痛的问题,必须给他们上上课了,世道艰难,祸福旋踵,得让他们成熟一点。

于是刘伯温开诚公布,说出了实情,说道:“其实我患的病不是什么重病,也就是尿道阻塞而已,院史戴思恭已经为我私下开了治病的良方,只要三贴药下去,保证尿路通畅,啥事没有,我依然还有五年寿命,我要能活到那一天就太好了,刚刚可以看到胡惟庸因为权欲膨胀、结党营私,最后获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刘璟大吃一惊,原来父亲的病并非绝症,而是有对症之药,戴神医早就给他开好了药方,而这个药方就在父亲的手里。

刘璟问道:“父亲大人既然有治病良方,为什么要弃之不用呢?这没道理呀!”

刘伯温苦笑着说道:“你们知道我这尿道阻塞症是拜谁所赐吗?那是皇帝御赐的!皇帝御赐之物,臣下怎么敢拒绝呢?我已经私下里问过戴神医,他告诉我,药脾丸中加木瓜露,是江湖黑郎中惯用伎俩,名叫闭窍术,专门用来对付仇家。若是不能识破机关,拿到解药,不出一月,必死无疑。这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我有解药,能用吗?敢用吗?”

刘琏说道:“父亲大人是不是多心了?这闭窍药是胡惟庸随身带着的御医送来的,很可能事胡惟庸这奸贼想害你老人家,而皇帝陛下被蒙在鼓里。皇帝陛下为什么要害你,这不是自毁长城吗?“

刘伯温说道:”起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半月前我上朝的时候,故意试探了一下,告诉皇帝陛下,因为吃了胡惟庸送来的药,我的肚子里就有了一个硬疙瘩,久而不去。我想看看他的反应。结果令人失望,皇帝陛下只是笑了笑,没有任何表示,既没有追责胡惟庸,也没有派御医来再给我看病。我这才幡然醒悟,这闭窍药本来就是皇帝陛下让人送给我的呀。“

刘琏不信,问道:“可皇帝陛下没有杀你老人家的动机。他为什么要对你下毒手?“

刘伯温摇头,说道:“皇帝陛下当然有杀我的动机,因为我没有履行承诺、完成使命,没有找到元顺帝的葬身之地,更没有把传国玉玺交到他手里,在天下人眼里,一个没有传国玉玺的皇帝没有得到上天的承认,永远只是个自吹自擂的草头王。这自然触犯了皇帝陛下的大忌,他怎么肯放过我呢?”

刘琏听到这里,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一边叩头,一边流泪说道:“当今天下人人都知道父亲大人有一统江山的大智慧,谋略计策胜过诸葛亮,你既然已经承诺过的事情怎么可能失手呢?父亲大人,你没有必要保守这个秘密,更没有这个必要搭上自己的生命。那不值得!”

刘伯温摇摇头,说道:“这件事你们就别劝了,甚至以后再不能提起。你父亲我不能为了满足皇帝陛下一个人的私欲,害天下苍生于万劫不复之中。”

刘璟见哥哥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也马上跪在一旁,助兄弟一臂之力。

刘璟说道:“难道让我们做儿子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就这样撒手人间吗?明明有救,却见死不救,我们兄弟俩还有什么面目站立在天地之间?”

刘伯温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们以为为父的死得很窝囊,堂堂诚意伯,大明国师,竟然被闭窍术给暗算,愚不可及,其实大错特错,你们的父亲死的规格非常之高。当年皇帝陛下的父亲就是这样被江湖摇铃医暗算的,当年的摇铃医只是想敲诈朱家的几个碎银,没想到朱家还真是穷,拿不出钱来换父亲的命。皇帝陛下因此对江湖郎中恨之入骨,却也无师自通,谙熟了江湖郎中谋财害命的许多暗招,现在皇帝陛下用在我的身上,死法跟他父亲一个样,真是我天大的荣幸。你们两个真该为你父亲的死感到自豪才对,没有必要婆婆妈妈。我刘伯温一人之死,能换来我刘家子孙万代繁荣,我已经算是人生的大赢家,虽死无憾。你们别看现在的宰相胡惟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如日中天,其实他才是人生大输家,我死之后,不出五年,他一定遭灭门之祸。而且害人害己,掀起一场人间浩劫,还有无数人因为他而遭灭门之祸。“

刘琏、刘璟兄弟被父亲大人的豁达深深感染,心里释然不少。人生自古谁无死?只要死后能保子孙万代昌盛,试问谁不会死得兴高采烈的呢?

至于父亲大人说道他死后天下将遇到一场浩劫,未免有点夸张过度吧?当今的大明朝国力强盛,把曾经称霸世界的蒙古人打得屁滚尿流,恨不得躲到月亮上去躲灾避难,怎么可能还会有劫难事件发生呢?

刘琏问道:“父亲大人是不是多虑了?大明朝国泰民安,怎么可能会有劫难事件发生呢?”

刘伯温摇摇头说道:“这场劫难并非源自蒙古人,而是源自大明朝自身。劫难一旦爆发,包括我刘氏一族在内,也难以独善其身,你们兄弟两人虽说洁身自好,但大势已成,无法避免,欲要成全,必有牺牲,只有一人殉难,另外一人才能逃过灾难活下来,不知你们谁愿意做这位殉道者?”

刘琏、刘璟兄弟都是道德很高之人,而且两人感情也很深厚,见父亲想要他们表态,自然争着想做这位殉道者,不想做苟活者。

刘伯温见状非常欣慰,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见两人争执不下,只好他来做最后决定。

刘伯温指着刘琏说道:“长者为先,看来只有你这个做哥哥的担起殉道者这个重任了。”

刘琏一脸欣喜,说道:“谨遵父命!谢父亲大人成全。”

刘伯温看了看一脸不悦的小儿子刘璟,安慰道:“你别急。你们两人读的都是圣贤之书,可惜火候不够,年轻气盛,有一腔浩然正气,却不能明哲保身,日后都将成为大明王朝的殉道者,你哥哥不过是比你先行一步而已,不久后你也会步他后尘。生前不容于世,身后青史留名,不过能福泽子孙,也算稍慰我心了。“

刘璟听说自己日后也将是一个殉道者,马上也开心起来。

刘家父子三人的命运都不咋样,没有一人是安享天年的,不过想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后代子孙能安享太平,千秋传代,也就再无所求。

刘伯温安排完后事,父子三人心明如镜,谢绝了朝廷派来的护送人员,只留下一匹劣马拉的一辆破车,把仅有的一点家当丢上破车后,就兴高采烈踏上回家的路。

回到家乡安顿下来后,刘伯温卧床待死,自以为不出三五天就可以心安理得跟着死神远走高飞。

谁知一直过了十天,死神还是没有大驾光临,这就有点奇怪了,难道自己在人世间尚有未了之事?刘伯温左思右想,想不出漏了什么大事,心里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等到第十一天,死神还是不露脸,刘伯温有点等不下去了,就命两个儿子驾上劣马破车,驮着父子三人到山野去散心。

劣马破车刚刚走出自己院子,远远只见对面的山坡上一辆牛车狂奔而来。

驾牛车的是一个壮汉,他没有控制住驾车的水牛,水牛发疯了,东奔西突,挡我者死,场面令人惊恐。

坐在后面牛车上的是一个村姑,村姑稳不住身子,从牛车上摔了下来,要是一般人,不摔个半死,也至少摔个头破血流,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没想到这个村姑非常强壮,不逊村野顽汉,不但迅速爬了起来,而且气势如虹,还会骂人。

村姑一边追着牛车,一边破口大骂驾车的汉子混账王八蛋,出口之粗野,完全就是一个泼妇。

牛车一路狂奔,眼看就要和刘伯温坐的马车相撞,这一撞岂是儿戏,估计父子三人都得带彩了。

谁知奇迹发生了,就在两车就要相撞的瞬间,那头双眼通红的疯牛突然停下脚步,几乎是在半秒钟之内,就变成乖牛,站在那里悠然自得,哞哞叫几声后,左顾右盼一阵,就开始反刍胃里的干草。

刘伯温惊魂未定,抬头打量驾车的壮汉,不看不打紧,一看才幡然醒悟,为什么死神一直拖宕着不肯把自己带走,为什么自己的心里总是惴惴不安,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自己还真有一桩没有了结的心事。

牛通人性,疯牛不疯,它是给刘伯温提个醒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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