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刘家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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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豆蔻的父亲刘耀祖已经在为自己打理身后事。
他的慢性疲劳症虽然很纠结，令他痛苦不堪，但还不至于马上就死。他的绝望来自于女儿刘豆蔻。
当听说女儿的身体里潜伏着舞蹈病的变异基因，而且随时有可能发作。
刘耀祖顿时就绝望了。
妻子的死虽然过去二十多年，但夫妻情感很深，当年妻子遭受的痛苦，一切犹在眼前，人活到那个份上，死变得不可怕，可怕的是从生到死的折磨，现在眼睁睁看着女儿又要经历这样一个痛苦的死亡过程，他的心已经千疮百孔，实在消受不起。
老天不公，自己一辈子多灾多难，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人生三大灾他刘耀祖全赶上趟了。
这人生余下的岁月该怎么过？
思前想后，答案是没法子过。
一辈子也没啥积蓄，政府照顾的安居房凤山小区的房子算是唯一的财产，大概值六十万吧。
六十万不多，在这个世界上才够方寸立足之地。本来也就满足了，鼹鼠饮河不过满腹，人生没有多大追求，可偏偏老天爷很吝啬，连这点起码的待遇也不给。
既然老天不让他们立足，那就买了房子不想立足了。
也算对老天爷处事不公的一种消极反抗。
六十万买不到好的房子，或许买得到父女俩一段无忧无虑的快乐日子。
他自觉对不起女儿，给她这么个无法躲闪的可怕人生结局。那就用这六十万去弥补对女儿的亏欠。
就在刘豆蔻得到医院诊断的当天，刘耀祖和女儿商量了一宿，关于这六十万的用处，最后达成一致，父女两个用这六十万去外面看世界。一直看下去，直到你迈不开脚步，直到你睁不开眼睛，那就顺势而为倒下呗！
死在哪里都无所谓，最好死在春天时节的一片繁花丛中。
青山处处埋忠骨。
让老天早就定下的宿命见鬼去吧！
说对这个世界没有一点留恋之情那是假的，刘耀祖打算回老家一趟，带上一条好烟，和早年的赤屁股伙伴搓上两天麻将，这本是他萦绕心头多年的宿愿，退休后的田园生活，现在算是诀别，然后来一个“悄悄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偷偷走人，也不留下什么话，免得悲悲切切、凄凄惨惨让人难受。
等这两天过去了，估计女儿把卖房的事情已经处理好，拿到了六十万现钱。然后改头换面一番，穿最时髦的运动服，挎最时髦的旅行袋，马上开始父女俩的浪漫之旅。第一站自然是去首都bJ天安门，圆父女俩儿时之梦。接着是云南丽江，NmG大草原。
刘耀祖的如意算盘凄凉又美丽，却又很有诱惑力，他自己都感觉如醉如痴的。
谁知他在老家才搓了一天麻将，带去的中华牌香烟也才抽完一半，正在入巷，女儿刘豆蔻的电话就来了，告诉他救星到了，原来旅行计划取消，房子不卖了，生活还得在原有的枯草乏味的调子下继续。
他现在得马上回家买菜做饭。
刘豆蔻在电话里简单介绍了戴天突要为自己治病的计划，可能会用上他的血液什么的。
刘耀祖感觉站在悬崖上的他被人背后拉了一把，悬崖底下景色很美，可惜不属于他。现在他总算明白，老天爷的意愿是无法违抗的，浪漫生活不属于他。
可是这有什么错呢？只要能只好女儿的病，不要说一点配合，就是拿他的命，他也心甘情愿，决无怨言。
刘耀祖匆忙结清了麻将桌上的赌债，把带在身边的香烟分发给赤屁股伙伴，连夜回城。
在“大国医”医院里，刘家妇女各自贡献了五百毫升血液。
血液被火速送到胡氏庄园的研究所里。
检测结果完全和杨丹田的研究所里得出的结论一致，刘豆蔻继承了母亲身上的亨廷顿症遗传基因。
刘豆蔻身上制造亨廷顿蛋白的基因长度是正常人的一倍，c-A-G密码组合不断重复，像密布的定时炸弹，令人不寒而栗。
这些多余的基因终有一天会激活、会爆炸，释放出源源不断的亨廷顿蛋白，如洪水猛兽般摧毁人的神经系统。到最后，人将失去理智，跟爬行动物就没啥区别。
这种基因疾病被称为世界性绝症。
西方科学家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时，曾经用基因疗法治好过两例，方法是阻止基因密码翻译出多余的亨廷顿蛋白为非作歹。
后来因为出了三例严重医疗事故，有人因为药物过敏送命，有人虽治好了亨廷顿症，但药物意外激活了致癌基因，患上了白血病，得不偿失，这种基因疗法被国际社会严令禁止。
虽然大家都知道对亨廷顿症的治疗是自古华山一条路，基因改变是唯一出路。
戴天突之所以对治疗有信心，是因为世界上曾经有过两例治愈的案例。而且他的背后有靠山“内切酶富豪”杨丹田，杨丹田手中有许多价值连城的限制性内切酶，任其使用，可以对这些过长的亨廷顿基因进行剪辑，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等优良待遇，对上个世纪的基因治疗研究者老说，是绝对无法享受的。
“大国医”的院长赵银章之所以敢接手，是因为他正在致力于研究一种叫“基因吞噬”的技术，让细胞内的健康基因发动一场残酷的兼并战，把废物基因生吞活剥，然后废物利用，成为健康基因的组成部分。有点像秦始皇吞并六国，建立统一的大秦帝国。
一个有“内切酶”宝贝，可以把废物基因切下来，一个有“基因吞噬”技术，把切下来的废物基因打包清除，两人双剑合璧，理当无往不胜。
基因治疗不需要其他药物，刘豆蔻自己的血液就是最好的药物。
对来自于她体内的血液经过胡氏山庄实验室的“基因剪辑处理”和“大国医”医院的“基因吞噬处理”后，再输回到她体内，最希望看到的结果乃是这些健康基因能“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慢慢替代统治刘豆蔻身体的致病基因，改朝换代，亨廷顿症冗余基因从刘豆蔻身体中彻底消亡。
本来刘耀祖的血液只是替代品，准备不时之需，没怎么当回事。
可是当胡必成拿到刘耀祖的基因检测报告，在电脑的资料库里仔细一对照，忍不住一脸惊诧，叫了声“怪哉！”。
坐在他对面的戴天突吓得脸色铁青，以为自己的准岳父刘耀祖也是亨廷顿症基因携带者，那就有大麻烦了。急忙问胡必成出了什么事。
胡必成见戴天突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说道：“不是那回事。我是想恭喜你，刚才我见到了你岳丈大人的基因序列，原来你的心上人家族竟非等闲之辈，大有来头，乃是刘伯温之后。”
戴天突这才松了一口气，擦擦额头冷汗说道：“不足为奇呀！刘豆蔻的老家是Z市九灵山西面后山刘家庄，刘家庄人自称其先祖是五百年前避倭寇之乱，从温州逃难过来的，是刘伯温次子刘璟的后代。这不是新闻。”
胡必成笑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怪不得对人家如此痴情。竟然金屋藏娇，隐瞒不告。”
戴天突将信将疑道：“你怎么知道我岳父的基因和刘伯温的亲缘关系的？你什么时候对刘伯温做过基因测序？”
胡必成一时语塞，但马上缓过神来，说道：“几年前，我在省城医院时，遇到过一位自称刘伯温直系后代的病人，靠做房地产发了大财，有钱却没命花，得了遗传性肝癌，需要做基因检测做治疗方案。不知怎么的，他的基因检测留在我的电脑里没删除。嘿嘿。”
胡必成明显在撒谎，不知道刘伯温的基因，你怎么能肯定某人是刘伯温的后代？胡必成说得如此肯定，明显他手里有不可告人的“硬货”，且躲躲闪闪不想对人透露。
胡必成本没有兴趣和胡必成玩捉迷藏游戏，自己该操心的事情多着呢！
但他突然一个激灵，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感觉心里发毛，忙对胡必成说道：“希望你别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毕竟这是病人的基因隐私，大家带一点职业道德吧。”
胡必成带着一丝浓浓的酸味说道：“这是为什么？刘伯温是大名人，流芳千古的人物，身体里保存着他的基因是一种很长脸的事儿。不像我胡必成是奸臣胡惟庸的后代，人前矮三分，恨不得没有这个祖宗。”
戴天突明知胡必成的嘴巴靠不住，他有话能不对胡金岩去说吗？但还是不得不提前给他一个警示性告示。
戴天突进一步点明，说道：”我怕被别人利用。刘伯温的后代基因里藏着传国玉玺的秘密，就我们几个人知道。若有人铤而走险加以利用，不是玩的。我的岳父这把年纪了，可经不起一番折腾。”
戴天突是经历过“唤醒先人回忆”全过程的人，深知那份痛苦万分的煎熬，说是死亡之旅一点不假。至今心有余悸。他最担心胡金岩心生邪念，为了找到传国玉玺的下落，去唤醒刘伯温后代的先人记忆。所以他说的“有的人”其实指代很明确。
胡必成笑着说道：“刘伯温的后代多得是，放心吧，不可能找上你老丈人帮忙。胡爷就算真要在刘伯温子孙中寻找传国玉玺的下落，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用，还需要大量的筛选，找到突变清晰的y染色体和线粒体，只有十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你放心，我们是什么关系呀？就算你的岳父完全符合条件，我也一定闭口不言，这个秘密我会烂在肚子里的。”
胡必成看到戴天突还是一脸不放心的样子，接着安慰道：“你别担心，对你透露一点秘密不妨，老爷子手上硬货多着呢，他为了给祖宗胡惟庸平反昭雪，下了大血本的。就算他说话不算数，心存异志，也不可能打你岳父的主意，兔子不吃窝边草，现在我们是一家人，犯不着因此伤了和气。”
胡必成嘴里的“硬货”是什么？不言自喻。
胡必成这些天有意识和戴天突搞好关系。以前他是胡氏山庄基因研究这方面的专家，胡金岩不得不依靠他，现在出现了戴天突这个竞争者，他的地位受到威胁。胡金岩父女这些天对他常常颐指气使的，就是明证。
虽然心存嫉妒，但理智告诉他，和戴天突为敌是不明智的。
最佳选择是和戴天突结成同盟，两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在胡金岩的胡氏山庄里争取最大的生存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