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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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煜想劝,但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只将他扶起来坐在椅子上。
“我知道你心中难受,可你已经不小了,不能意气用事。”
王博儒泪不曾断,一个劲儿的往下滴。
“我不会劝人,你也清楚。跟着我睡一觉,明日的事明日再解决。”
他轻轻摇头,“你放我走吧。”
林煜心有不忍,“我自幼只有你一个玩伴,你若一死了之,我怎么办?”
我怎么办?
这是这位骄傲的世子爷在向他服软。
王博儒看他向来精明的脸上露出几分迷茫。
林煜是真的想留住他,就像他也是真的想将墨泠泠救回来一样。
他以为他会心软,可王博儒只是坚定了信念,从地上爬起来,在他书房开始翻箱倒柜的找。
在林煜枕头下的床垫中发现了那瓶鹤顶红,藏的很深。
临出门时,林煜拉住他的手,知道再怎么劝也无用,“还有什么心愿吗。”
“若能做到……寻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将我们合葬。”
“好,我答应你。”
王博儒知道自己亏欠他诸多,让他为自己付出了很多,他无以为报。
“若有来生,我做保护你的那个。”
林煜笑了,他不信鬼神,王博儒却深信不疑。
这话林煜听着觉得幼稚,却也觉得真诚。
林煜叹了口气,“算了,你如此软弱可欺,下辈子还是我护着你吧。”
林煜对于王博儒来说,这一辈子就是一个神明一样的存在。
总在自己有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有他在的地方就不会有意外。
他有超群的武艺,有和睦的家庭,有显赫的身份,还有一个明面上总是对他打骂但背地里惯着他的父亲。
他羡慕林煜的身世,羡慕林煜的样貌,羡慕林煜的一切一切。
可他却亏欠林煜诸多,从没帮上他一点儿,还多让他为自己担心。
“这辈子对不住了,总让你替我担忧。”
“你性子太软,谁都能欺负。”
林煜不曾转身面对他,声音染上笑意,如同往常一般恶劣的与他开玩笑,“你既心中有愧,这辈子我大约不能娶妻了。下辈子你做个女人吧,我还做我的世子爷,我继续保护你。”
王博儒知道他在开玩笑,也笑着应了。
“走了。”
他离开后,院中屋中都只剩下林煜一人。
烛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到院中,少年纤瘦的身影显得如此落寞。
“又是剩我一人了。”
母亲过世那年,他也是一个人和一院子的小厮仆从。
后来是年幼的王博儒听说侯府夫人过世,偌大的侯府只剩了那位世子爷在都城中。
他觉得他可怜,就常去侯府找他玩。
王博儒陪着他走过了幼时最孤寂的时光,如今……
他又将这份孤寂还给了他。
他擦了擦脸上的泪,跟在王博儒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
最后一次护着你,不让你横尸街头。
你信仰神明,来世可真的要做到。
他眼睁睁的看着昔日好友去酒楼买了他最爱的女儿红,将那鹤顶红倒在酒中。
“若煜哥哥在,他定会笑我怕苦。”
王博儒幼时最爱跟在他屁股后喊他煜哥哥,后来长大了觉得这个称呼过于黏腻,再也没喊过。
林煜哽咽,躲在树后不敢出声。
如今长大了再听他这声煜哥哥,竟是自己偷偷跟在他的身后。
他晃晃悠悠的走到墨府门前,墨家小厮驱赶他,他无奈只能坐在门边的墙下。
一口一口的喝掉他最爱的女儿红。
“死后与你做夫妻,来生报答林煜。”
林煜看到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还有些从嘴角溢出滑落到红色的衣襟中。
他身着喜服,眼睫挂泪,嘴角含着温柔的笑容。
“阿娇,我来娶你了……”
林煜就这么在树后看着他缓缓闭上眼,面带微笑安静的离开,
七窍流血,模样可怖。
在墨家小厮动身前,林煜将王博儒打横抱起。
“你说的来生报答我,下辈子别让我一个人了,你要说到做到。”
永宁对他无意,他此生不想娶妻。
这辈子在意的除了家里人,只剩下清逸兄妹了。
他步伐沉稳的抱着已经没了气息的王博儒走向郊外,走了许久,他尸身已经凉透,才走到那处山头。
“世子。”李泽兰拱手,他脚边是买好的两幅棺材和小厮们挖好的坑。
冰冷的墓碑在那两个墓坑前已经埋好。
王博儒之墓。
王博儒妻墨氏之墓。
林煜将王博儒轻轻放进去,他不习惯带锦帕,记得王博儒总随身带着,可眼下他已经逝去,搜身对他不敬。
他沉默着用自己的衣袖为他擦净脸上的血迹,整了整他有些歪的玉佩。
发现他腰间别了个信纸。
“父亲母亲,儿已亡故,勿寻。”
短短十个字,交代了他的结局。
林煜将信纸收在怀中,最后看了一眼永远长眠的少年。
不忍看他被封在冰冷的墓棺,转过身去,“封棺下葬吧。”
身后叮叮当当的砸钉声,过了会儿变成了土落在墓棺上的声音。
礼部侍郎嫡长子王博儒,享年十七。
逝于圣宁十三年六月二十。
未及冠,未加字。
“泽兰,墨氏何时出殡?”
“后日。”
“你说是偷好,还是抢好?”
李泽兰默然片刻,“世子,王家公子留下那封信,就是不想让你被误会被责罚。我们还是等墨氏下葬后将其移出来吧。”
“好。”
这件事传到永宁耳中时已经是六月三十,谢淑妃正在嗑着瓜子与她闲聊。
“小丫头,我听宫人们说你那个伴读墨家姑娘殁了。”
“嗯,病逝。”
“还听说你皇兄身边的一个伴读也殁了,民间传言说是自杀,死在了墨家门前,最后是靖远侯府的那个小侯爷将他带走的。王家人不愿意,说落叶归根,要小侯爷将王博儒的尸身交出来。小侯爷给了王家一封信,还请王侍郎入府一叙,至夜半才出。”
谢淑妃拍了拍手上的碎渣,“听说王侍郎出来的时候跟丢了魂儿似的,再也没有提过要找王公子尸身的事儿。”
她脸上有惋惜之色,“可惜了,十六七岁的年纪,早早仙逝,真是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