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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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荷见子卿出来,一脸笑意的上前:“公主饿不饿?小福禄做了些糕点,先垫垫肚子,等我们回去了,估计小福禄的土豆炒鸡也做好了。”
子卿摇摇头:“我还不饿,现在要去养心殿去见父皇,等见过父皇再吃。”
绿荷将食盒提好,安安静静的跟在子卿身后。
子卿到养心殿前,等着陈兴进去通报。
“公主,陛下有请。”
子卿微微颔首:“有劳公公了。”
殿中帝王坐在椅子上批改奏折,听见子卿进来,头也不抬:“不必多礼了,坐吧。”
子卿福身:“谢父皇。”
桌上有两杯茶,都冒着热气,看着像新的,子卿端起来微微抿了口,等着圣宁帝说话。
“朕听说你日子过的有些艰苦,似乎要依靠福禄与绿荷的帮衬才能勉强有几分公主的体面。”
“儿臣不敢隐瞒,御膳房得了李娘娘的令,说儿臣已入国子监,膳食不归他们管。说来可怜,儿臣今日的午膳还是福禄拿了银子去御膳房太监那里买来自己做的。”
圣宁帝放下奏折,抬眸看着文静的女儿,“为何不来找朕说。”
子卿笑了笑,“儿臣找过,父皇却总说儿臣不知礼,不懂事。便也歇了告状的心思。”
“是朕疏忽了,你多年来没有母亲护着,可有想要的母妃?你挑一个,朕下旨。”
子卿没想到圣宁帝会这么直白,也是一愣。
想要的母妃?
她只想要生母。
她不由抬头看圣宁帝,目光带了几分祈求。
圣宁帝知道她在想什么,出声打断:“朕知道你想要生母,可墨氏贪银过多,株连九族时独独赦免了你母后,朝中本就对她心有不满。加之李氏因她小产,更是被朝臣扣上残害皇嗣,毒妇的帽子,朝臣们希望她死,希望她被废。”
圣宁帝叹了口气,“可朕不希望,唯一能两全的法子,就是让她永远住在永乐宫。”
只有这样,她既不用以死谢罪,也能一直是他的皇后。
“儿臣不懂。”
“子卿,阿父是皇帝,需要顾虑的诸多,前朝后宫盘根错节,稍有不慎满盘皆输。我是你阿父,是你阿母的夫君,可我更是天下百姓的君主。我不能对不起你阿母,却更不能对不起朝臣百姓。”
子卿低头沉默,圣宁帝见她这模样,有些无奈。
长女什么时候性子变得如此温软,难道真的像她所说的,每次来找自己告状,自己都斥责她不知礼不懂事吗?
“往后你每月的月奉由陈兴亲自去内务府取了给你,朕晚些时候再赏些东西给你。”
子卿点头:“谢父皇。”
“想让谁做你母妃,想好了吗?”
子卿摇摇头,圣宁帝只说让她回去再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好了,随时可以告诉陈兴,让陈兴传达。
子卿回到凤阳宫时天已经有些暗了,刚进屋就看见青莲与福禄慌慌忙忙的往身后藏什么东西。
“藏什么呢,这么慌张。”
福禄摇头:“没,没什么……”
子卿伸头去看,福禄背手去躲。
最后福禄被逼到一个墙角,无处可藏,子卿伸手把他背后的东西抢过来。
一个绣的歪歪扭扭的小帕子。
“这是什么?”
福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奴才想和青莲姐姐一起绣些东西拿出宫卖,好让公主能多吃些好吃的。”
子卿愣住,看他憨实的笑容忍不住鼻子一酸,赌气似的把那帕子塞回他怀里。
“绣的这般丑,定是卖不出去的。”
福禄摸了摸鼻子,“所以奴才这个绣的不好的打算自己用,等跟着青莲姐姐学会了,就可以帮忙了,也省得每次都是青莲绿荷二位姐姐没日没夜的绣。”
“每次?”
绿荷冲着福禄的背就是一巴掌,福禄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捂着,却已经晚了。
“绿荷。”
绿荷规规矩矩的颔首:“公主。”
“什么每次?”
“就……奴婢与青莲闲来无事绣的小玩意儿,在宫中也用不完,拿出宫卖了些而已。”
“福禄,你说。”
“奴才……奴才……”福禄看着绿荷的眼神,哆哆嗦嗦不敢说,但子卿眼神也有些吓人,夹在两人中间,福禄一咬牙跪了下来。
“是二位姐姐想让公主能多几件首饰多些吃食,二位姐姐换岗下来的那个人就负责绣些香囊帕子,有时卖给了宫中的宫女,大多时候是由奴才与负责采买的公公打交道,求着公公将那些香囊帕子带出宫卖,得的钱财分三成给那公公孝敬,公公才答应……”
子卿红了眼眶,将福禄扶起来,“日后无需那么低声下气了,父皇说日后我的月奉由陈兴陈公公送来,待会儿会有父皇的赏赐过来,不必这么苦了。”
福禄弯弯腰:“诶好,熬出头就行,熬出头就行。”
“明知我处境艰难,你们偏还留在我身边。”
福禄嘿嘿一笑,“义父教我和阿兄最多的就是做奴才的无论何时都要对主子忠。没人会一直顺,也没人会一直不顺,人总有出头那日,熬一熬就过去了嘛。”
福禄比子卿大不了多少,看着福禄眯眼笑,她点点头,也跟着笑:“好,你们在我身边前几年吃的苦,我会极力补偿你们。”
“公主言重,这是奴婢们该做的。”
“父皇让我选一个母妃,寄养在她名下,你们觉得呢?”
绿荷倒是第一个开口:“即是挑选一位娘娘,自然是需要找真心待公主的。”
福禄与青莲看了一眼绿荷,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也不好反驳。
毕竟他们三人中,青莲是内务府选的,福禄是清逸给的,二人背后都没有能抚养子卿的主子。
唯有绿荷是陈婉仪送来的,绿荷做事麻利,虽说脾气暴躁了些,爱骂人了些,但这些日子对子卿的好,他们也是有目共睹的。
加之自绿荷来了以后,陈婉仪通过绿荷经常给子卿送些银子首饰,他们的日子过的也稍好了些。
子卿看了一眼绿荷,心中起了疑心。
若陈氏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今日,那她可需要留个心思。
但转念一想,惊蛰姑姑从前说过,宫中唯一能信任的,只有陈婉仪一人。
只因陈婉仪在潜邸生离子蕊时难产,显些一尸两命,是子卿的母亲拿出了灵犀玉莲散救了她们母女。
灵犀玉莲散是传闻中凌霄公子所制,凌霄公子神出鬼没,见过他的人极少,这灵犀玉莲散市面上只有两颗,一颗用在了陈氏身上,另一颗毫无踪迹。
惊蛰姑姑说:“陈氏一族世代忠心,家教极严,最是重君臣礼法。陈氏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原本在潜邸后宅中持中立态度,如今倒隐约向娘娘靠拢了。”
“陈娘娘……”
绿荷跪下叩首,挺直了腰板道:“陈婉仪让奴婢来时只说了一句:皇后与公主对我有救命之恩,你此去凤阳宫后,便只得忠于永宁公主一人,若被我发现你心不忠,定不会让你得好死。”
子卿抿唇,“让我好好考虑考虑。”
绿荷犹豫一下,又叩首道:“无论公主选哪位娘娘,奴婢至死都只认公主一个主子。”
绿荷性子暴躁,却也不是什么没有眼色的人,看子卿犹豫,自然也是知道她的疑心。
皇室中的人,哪有不疑心的呢?
翌日午时下学,子卿跟着陈莹莹两人闲来无事,在国子监的小花园中逛着逛着,突然听到了男子的声音。
“阿父教诲,儿子定当谨记。”
抬眼间,瞧见了一位月白色衣服的少年,看着与林煜年龄相差不大,但子卿第一眼就觉得此人野心过大,不像是善茬。
子卿转身,不欲多言,却不知那小少年何时支开了旁人。
她的心里一紧,颇为警惕的看着他。
“谢氏柔年拜见永宁公主。”
谢柔年。
眼中的野心要溢出来了。
“东离重礼法,谢公子谨记。”
谢柔年也不恼,冲子卿笑了笑,“柔年自然知晓,可柔年有些问题想请教公主殿下。”
“我与谢公子素不相识……”
“素不相识,问了就相识了。”
子卿脸色一变,不欲与他多言,转身要走,却被他拉住胳膊,挣脱不开。
正焦急之际,谢柔年猛地松开,让子卿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跌入一个颤抖的温暖怀抱。
“谢三郎既有话问永宁公主,也当在大场面上问,何故非要在这无人之处为难公主,当真是不重祖宗礼法!”
声音颤抖,却带着些不可忽视的威严。
谢柔年见出来了一位后妃,他是不认识这位的,但这后妃句句指责他,回头在圣宁帝那儿告他一状就不好了。
谢柔年拱手:“臣下失礼,来日在国子监课上再问公主便是,告退了。”
子卿看着那宫妇手帕都在颤抖,背对着自己的身影纤弱又高大。
她上前握住她颤抖的手。
“陈娘娘。”
陈氏蹲下身,来回看她。
“公主有没有事?”
子卿摇摇头,陈氏松了口气,为子卿理了理头发,“公主是嫡出,于妾身来说是主,公主的这句娘娘,妾身万万不敢当。”
“陈娘娘是庶母,子卿是女儿,这句娘娘,以东离礼法来讲,陈娘娘担得起。”
陈氏却一脸认真的告诉她:“您是嫡公主,自出生起就有封号的,对百姓而言,您是君。于后妃而言,您是主。这世间能比您身份尊贵的,只有陛下与皇后娘娘。公主切不可妄自菲薄。”
“陈娘娘……”
“皇后娘娘在潜邸时以世间罕药救了我们母女的性命,妾身人微言轻,唯一能做的只是通过绿荷向公主悄悄接济些。”
子卿只看着这宫妇目光中热切的关心,笑了笑。
“父皇让子卿自己挑选一位母妃,绿荷说陈娘娘最为合适,现在子卿看来,绿荷说的不错。”
陈氏微怔,明显是不知道圣宁帝要为子卿选母妃一事的。
“皇后娘娘尚在永乐宫,怎可将公主过继于他人?”
“父皇说,子卿年幼,于后宫不可无人教导,让子卿自己选一位母妃。”
“这……”
陈氏不知如何作答,自古以来都是皇子公主生母过世才将其过继。
如今永乐皇后健在,圣宁帝却要将子卿过继他人,这于礼不合。
“母后健在,这于礼不合,陈娘娘想的可是这些?”
陈氏不答,也不点头,只有些担忧的看着这七岁女童,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点出她心中所想。
“公主很聪明,可在这深宫中,聪明是好事,亦是坏事。”
“陈娘娘所顾虑的,子卿都知晓,可眼下父皇只看到了子卿无依无靠任人欺凌。父皇政务繁忙,虽有亲自教导子卿之心,奈何抽不出时间来。”
子卿拉住她的手,目光真诚:“父皇的意思,就是让子卿在后宫寻一位靠山,总好过每日任人欺凌。”
陈氏不语,良久也只是低头道一句“但凭公主安排”。
子卿夜晚在凤阳宫想了许久,幼时惊蛰姑姑与她讲母后对陈氏母女有救命之恩,绿荷在她身边这些时日忠心耿耿,夜晚为了她的日子还苦苦做活以养着她嫡公主的脸面。
翻来覆去,这一夜浑浑噩噩,也没睡多久,第二日青莲来为她梳妆时吓了一跳。
“公主,您眼下乌青好重。”
子卿摆摆手:“无碍,梳妆吧。”
今日上课的是曾夫子,子卿昨夜没睡好,一连打了几个哈欠。
曾夫子瞧见也没多说,只是在教导子卿时多了些耐心,子卿也觉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缩回了练琴的手。
“无碍,今日练不成,还有明日。”
“学生失礼了。”
曾夫子笑着摇摇头,转身去教墨泠泠。
第二堂课又是吴夫子的书法,林煜从校场回来看见子卿眼下乌青,不由多问了句:“公主昨夜没休息好?”
子卿扶额,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闷闷的应了一声:“嗯。”
林煜见她神色疲倦,也没多问什么,只坐在自己座位上开始摆文房四宝。
不过临近上课时,吴夫子领来了一个少年,唇红齿白,长的颇为女相,只是那双眼睛却不像是十岁孩童纯真。
只需一眼便知此人野心勃勃。
可他野心是为何?
“承帝令,五品武将之子谢氏柔年入国子监伴读。”
陈莹莹微微皱眉,有些疑惑,小声嘟囔:“国子监可是皇家书院,没个勋爵一品进不来的,这人不过五品小户,怎么……”
子卿自然没听到,困的难受,以手抵着额头挡着视线偷偷小咪一会儿。
林煜眼看着谢柔年径直坐在自己身边,他颇为礼貌的对着林煜笑了笑,却让林煜起了起皮疙瘩。
没有理由,他不喜欢这个看起来很好看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