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身份（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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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耀阳的红色，衬的他脸色越发惨白。
“师尊，我好疼啊！”宫凝玉抬起惨白的脸庞，近乎绝望的伸出血淋淋的手抓住江望笙的衣摆，“师尊，我错了，我错了，你别不要我……”
江望笙瞬间惊醒，外面已经黑了天，烛火跳跃在桌上，发出淡淡的光芒。
江望笙无意识抓紧手中的外衫，低头看了一眼，慢慢捋平外衫上被自己抓出来的褶皱，然后赤脚下床将外衫挂在了屏风上。
屋门吱呀一声，维乐走进内室。
“师姐……”江望笙朝他苍然一笑，赤脚看着她。
维乐见此，轻皱眉头，带他回到床榻上解释道：“掌门师兄那边忙不开，又放心不下你，便让我来看看。”
江望笙朝她笑了笑：“辛苦师姐了，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累了？”维乐看着他，拍拍被子示意她躺下休息。
江望笙听话的上了床榻半靠在床头上。
“小幺儿，你有心事。”维乐一针见血。
“早些年因为祖师爷的预言，我们一直不敢让你修炼，就想着这么养你一辈子，可惜，你是个倔的。”
江望笙低下头没有回话。
维乐抬手摸了摸江望笙的发顶，一如之前般柔软，像是小时候那个孩子紧跟在自己身后奶呼呼喊着自己“师姐”，转眼间，他便长大了。
“小幺儿，你能变强师兄师姐其实很开心，我们家小幺儿一直都很坚强，可是，我们希望你坚强，但也不希望你太坚强，师兄师姐一直都在背后看着你，倘若有一天你走不下去了，那就回头吧，师兄师姐都在，我们能为你撑起一片天。”
江望笙抬起头，因为惦记着江望笙要休息，所以室内的烛火并不通亮，可即便如此，江望笙也能看清维乐眼中的亮光。
一闪一闪的，那是带他回家的光。
“师姐……”
维乐又忍不住摸了摸江望笙的头顶，微笑着道：“师姐在呢，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在，小幺儿，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江望笙重重的点点头。
“对了，三师兄估计就要回来了，此番你偷偷下山，三师兄吵着嚷着要打断你的腿，等他回来了，记得躲远点。”
江望笙听话的点点头。
“二师姐那边你也不用担心，她伤势好转，就是内耗太多，你好好休息，什么也不要多想了，好吗？”
江望笙听到此处，抬眸道：“师姐，我想闭关一段时间。”
“嗯？闭关？”维乐继续说道：“你不等凝玉吗？听说他受伤了在苍阅养伤，若是他回来看不到你，该担心了。”
说到宫凝玉，江望笙手一顿，又慢慢收紧。
“不了……凝，凝玉他……”
维乐见他吞吞吐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道：“放松些，刚才凝玉传信回来了，说他没有什么大碍，都是些皮肉伤，还问你有没有回来。”
江望笙紧张的手心冒出一层汗，他斟酌了一会又问道：“那凝玉，还说什么了吗？”
维乐向来看重凝玉，那孩子心性，根骨都远超旁人，况且是真的实打实的对江望笙好，他们几个师兄姐提起凝玉时，脸上都是骄傲。
维乐开玩笑道：“说了，句句都是你，把平常你的一些习惯都抖搂了个干净，他那架势，若非知道他是在苍阅养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退出空寒派呢。”
江望笙心里一咯噔。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维乐没发觉江望笙的低落，缓声道：“怎么，才分开一天就想他了？”
江望笙低头没有回话。
“玉峰主说他受伤不重，但有些麻烦，说要多停留一段时间，具体什么时候，也没有多说，只说视情况而定。”
江望笙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宫凝玉金丹已废，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他会选择哪条已经不言而喻。
江望笙侧头看着窗外，他了解苏寒水，他会修魔，他需要力量来保护自己。
纵容知道这想法是有些托大了，可照苏寒水化为宫凝玉的这几年来看，他真的过分在乎自己；当年自己碎灵时，苏寒水有多懊悔他是知道的，又或是在他碎灵的最后一段时间，那段难得宁静平和的日子里，怕是苏寒水也知道了什么。
知道了什么呢，是知道了自己其实并不欠他什么吗？
时至今日，江望笙一直都搞不明白，前世，苏寒水口口声声说自己欠他的，可到底是欠了什么，他自己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
教他养他，庚桑剑和那一身寒毒，怎么看怎么想都是苏寒水欠了自己的，他到底亏欠了苏寒水什么呢？
那一生，他唯一亏欠的，便是巨峰村里被自己弄丢的孩子。
江望笙想了一会又道：“凝玉情况有些特殊，短时间内是回不来的，若他真的回来了，劳烦师姐转告他就说我闭关了。”
维乐见他真的打定主意闭关，也不好多说什么，又嘱咐他几句，催促着他休息，才悄悄退出房间。
待维乐一走，屋子里又冷清起来，江望笙浑浑噩噩做了一天的噩梦，实在是睡不着了，干脆起身穿戴好出了院子。
晚间人少，不少弟子要么在打坐修炼，要么汇聚在演武场那边练剑，江望笙迎着月光拾级而上，一步一步走到了山上那棵玉兰树下。
月亮埋藏在树稍，树影斑驳间，便能窥见真容，江望笙定定看着山下的灯火通明，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一放松，便忍不住想，此刻，宫凝玉的伤势到底如何了。
他抬手想跟玉厌尘通信问一下，指尖汇聚灵力时又放弃了。
问什么呢？
横竖有药圣在，自己又帮不了什么，还平白给了宫凝玉希望。
既然已经决定就此分开，何必还要做这些。
江望笙抬头往苍阅派的方向眺望了一晚上，天亮时分，他跟长剑来打好招呼，封闭了清水苑准备闭关。
远在苍阅派养伤的宫凝玉听到江望笙闭关的消息时，沉默了一天，而后一改常态无比配合凰辰风等人养伤，待他伤养好后，同玉厌尘说明情况，于罗霄峰后山寻了一处地方紧跟着闭了关。
江望笙这一闭关便是十年，再出关时，他没了当年的失落疲惫，没了当年的失意慌乱，整个人都淡然沉寂了不少。
十年间，有的人疯狂压制自己的感情，有的人却放任思念的疯长。
可无论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殊途同归而已。
瞧见清水苑前接他出关的师兄师姐，江望笙朝他们一笑，撤去结界，快步推开院门迎了上去。
“小幺儿可算是出关了，快让师姐瞧瞧。”
魅苓说完，便拉过江望笙左看右看：“嗯，灵力凝实了不少，已经到化神中期了？不错不错，不过你整个人气质倒是变了不少，怎的还越发冷漠了，越来越像你三师兄了。”
长剑来未等魅苓反应过来，一把将江望笙拉到自己身前，严肃道：“怎的闭关这么长时间，可是心境有些不稳？”
在他料想中，江望笙就算闭关也不该闭关这么长时间才对。
江望笙笑容一滞，这还真让长剑来说对了，刚闭关时，他总想起宫凝玉，想起苏寒水，前两年怎么也沉淀不下来，甚至有一次想起苏寒水时，还差点走火入魔。
不过，那时候觉察到他心境不稳，一道熟悉的声音蓦然传到他耳边。
“师尊，静心，那不是我，我不会这般对你的。”
只一句，江望笙便冷静下来。
宫凝玉魂灵出窍，恋恋不舍的看着前方端坐的清润男子，见他真的没事了，慢慢飘过去在他额前浅浅一吻，然后，才回到罗霄峰。
为防长剑来等人的担心，江望笙压下差点走火入魔那件事，借口说他们师兄姐好久没聚了，回避了那个问题，一群人热热闹闹的赶去了耀阳殿。
几乎在江望笙出关的当天，一直在罗霄峰闭关的宫凝玉也跟着出关了。
觉察到那股强大的气息，凰辰风快速赶到后山，看着前面那个湛蓝眼眸的人。
“啧，你还真是天才，几年就已修炼至大成。”凰辰风走过去，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道：“怎么还带拔个的？是不是老祖宗偷偷给了你什么修炼秘籍？”
对于宫凝玉这种根骨极佳的人，玉无心向来惜才，凰空霜又是个没底线的，玉无心喜欢什么，他便也跟着喜欢。知道宫凝玉要闭关后，凰空霜把他之前收藏的功法都给了宫凝玉，宫凝玉不好拂了他们的意，便收下了，因为前几次魔息陆续打入他以内，再加上前世修炼的无量之功，宫凝玉将那些力量转为自己的力量，实力也跟着突飞猛进，哪怕是凰辰风，估计也有一战的力量。
凰辰风看着前面越发贵气英俊的男人，忍不住牙口酸了酸：“同样是魔修，你的瞳孔怎么是这个颜色的？”
湛蓝，如宝石般瑰丽，又像天上的银河，璀璨夺目。
凰辰风不甘落后，把他同样璀璨的红眸展现出来，指着自己的眼睛道：“看看，是不是比你好看？”
宫凝玉心境越发沉稳，他慢条斯理的看了一眼凰辰风，嘴里吐出一句：“丑。”
凰辰风：“……”
他真欠打，明明他跟玉厌尘在一起时，玉厌尘最喜欢自己这双红眸，情到深处时，老喜欢吻他的眼睛，宫凝玉这人真没品位！
又怕凰辰风不相信，宫凝玉又认真道了句：“真的很丑。”
凰辰风嘴角抽了抽。
前院玉厌尘刚泡好茶水，就听到后山传来巨大的声响。
觉察到那股熟悉的力量，玉厌尘放下茶水匆匆赶去后山。
后山被两股强大的结界笼罩，两人的身影在结界中打的难舍难分，却未伤到后山花草分毫。
玉厌尘赶去时，玉无心跟凰空霜先他一步停在了结界旁。
“不错不错，果然是个修魔的料，这才几年竟能跟小辰风打的不相上下。”凰空霜揽着玉无心的腰身，对着宫凝玉啧啧称赞。
玉无心也是一副捡到宝的神情，全神贯注盯着宫凝玉特殊的功法。
玉厌尘叹口气，原以为这俩祖宗是来阻止他们打架切磋的，未曾想是来看戏的。
玉厌尘走过去，一剑劈向结界，拔高声音道：“还不住手！”
两人听到这，立马乖巧的收了手，然后挥手撤去结界。
“师尊～”凰辰风见玉厌尘亲自赶来后山，立马跑过去道：“是凝玉不好，他非得跟我切磋切磋，我都不同意他还那般逼我！”
宫凝玉：“……”
停一下，刚才先动手的好像是你吧……
玉厌尘自然知道自家人是什么样子，他微笑着用力攥了攥凰辰风的手指，笑着反问道：“是，吗？”
凰辰风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飞速转头看向宫凝玉：“你说是不是！”
眼神里满满的警告。
宫凝玉置若罔闻，他敛去周身的魔息，走过去朝着玉厌尘等人行礼道：“这些年，叨扰玉峰主了。”
玉厌尘瞥了一眼凰辰风，轻声道：“何来叨扰？不过是行个方便的事。”
宫凝玉直起身，看着玉厌尘犹豫了很久。
玉厌尘知道他想问什么，耐心的等他开口。
“我师尊他……”宫凝玉小心翼翼：“出关了吗？这些年过的可还好？药圣有没有想办法祛除他体内的寒气？”
若非顾忌着玉厌尘是长辈，宫凝玉恐怕问的会更多。
“回去再说。”玉厌尘恭敬地向玉无心行礼道：“师尊跟霜叔也好久没来前山了。”
玉无心朝他摆摆手：“你们回去吧，我还有事。”
凰空霜听他那么说，眼睛一亮，没等玉厌尘再说些什么，便急匆匆拉着玉无心离开了。
玉厌尘无奈的摇摇头，带着另外两人回到前山。
回到小院里，玉厌尘请他们入了座。
“这些年一直没有望笙的消息，估计他还未出关，你不要太担心了。”
宫凝玉攥紧茶杯，轻轻点点头。
“那么接下来，你有何打算？”玉厌尘问道：“之前我大体同空寒派的掌门说明了你的情况，对于你修魔一时，他们大都理解，这一点你倒是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