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身份(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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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恙失了金丹,如今跟个凡人一样,他看着身死道消的迦释,大声道:“我替师兄报仇了,我替师兄报仇了,哈哈哈……”
江望笙冷冷看着他,末了,他朝李恙等人施加威压,将他们牢牢按在地上。
“你们好大的胆子!”
这股化神期的威压强横不容反抗,除却疯魔的李恙,其余几人皆是冷汗直流。
“前辈恕罪,我等也是为了除魔奸邪。”
江望笙朝走近一步,威压更甚:“除魔奸邪?你们利用七殿下除魔奸邪?修真界不可插手人界,你们如何除魔本尊不会管,但你们,不该牵扯到七殿下。”
李恙笑了一会,跪在地上仰头看着江望笙:“那又如何?只要能杀了迦释,他死不死的又有什么关系!”
“师兄!”旁边的人急忙拉住李恙,转头对江望笙道:“前辈恕罪,师兄他报仇心切才口出狂言,我们没想过要七殿下的命,还望前辈明察。”
“没想过?”裴寒忱将裴行小心翼翼交给陌扶轻,起身走过去道:“我弟弟伤的如此重,你们跟我说没想过要他的命?”
那小弟子瑟缩一下,他原本想的是借裴行将迦释引出来,确实没想过要他的命,谁知道李恙会如此疯,竟手刨金丹也要让迦释死。
“前辈……”
裴行终究是受了重伤,与他们的步步紧逼离不开关系。
“我弟弟做错了什么自有我这个做兄长的处置,你们如此越俎代庖,罔顾修真界的规矩插手人族之事,到底是何居心!”这么一大顶帽子扣下来,就算是他们师门在此也扛不住。
相比疯魔的李恙,那弟子明显更识时务:“我等并无插手之意,如今害七殿下至此,我等愿奉上名丹妙药,以补我等过错。”
裴复峥早就赶到坑边,他听到谈话,跑下坑大声道:“他们又没做错,是裴行勾结魔族在先,六哥何至于此!”
裴寒忱抬头看了一眼裴行,冷笑道:“何至于此?”
说完,他走到裴复峥身前,抬手给了裴复峥一巴掌。
裴寒忱自小习武,当年太子身陨后,他挑起重梁,出兵护住了边境百姓,那一巴掌用了力量,满含愤怒:
“我原以为你是被父皇宠坏了,没想到你是真蠢!”
裴复峥不可置信的看着裴寒忱。
自小到大,裴寒忱向来都是疼他的。
“你联合外人害你兄长至此,是为不敬;你罔顾修真界的规矩,令仙门中人插手皇家,是为不忠;如今,你看着这一切竟还没觉得自己做错,不敬不忠,枉为裴姓!”
裴寒忱指着裴行道:“父皇生性多疑,当年汴国式微,父皇留裴永他们坐山观虎斗,你可知他们为了这个位置害死了多少人,连我都遭父皇猜疑被支出皇城,若不是你七哥这些年兢兢业业把持朝政,重用贤臣,处置奸党,汴国早亡了!”
裴复峥顺着裴寒忱的手看了一眼裴行,大声争辩道:“你胡说,裴行搅动朝堂,欲想王位,他是汴国的罪人!”
“啪”的一声,裴寒忱又是一巴掌打过去,他气极,指着裴复峥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弟弟,父皇疼你你还真当是父慈子孝,他只是需要一个听他话的傀儡罢了!”
裴复峥愣了一下。
“若非你母族显贵,你以为父皇愿意多看你一眼?你充其量是他闲着逗乐的工具罢了!”
裴寒忱侧头看了一眼血迹斑斑的裴行,心里越发难过,这些年裴行究竟是怎么挺过来的,朝堂混乱,做兄弟的不信他,做父亲的鄙夷他,他一个人在波谲的朝堂上,诛奸臣,开清明,他让汴国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等汴国越发强盛时,他悄悄功成身退,只将清明的朝堂交给自己。
裴寒忱禁不住眼眶酸涩,他仰头将眼泪憋回去:“你,裴永他们,还有父皇,都没有资格说七弟,就算他勾结魔族,你们也没有资格,我亦没有资格。”
裴寒忱说完,转过身道:“你要死我不拦你,可你们谁要是再敢碰我弟弟一下,且看孤,看百官,看汴国百姓,会不会答应,有孤在一天,哪怕倾整个汴国之力,也会护他的安全。”
裴寒忱说完,带着裴行和陌扶轻离开了原地。
江望笙瞥了一眼呆住的裴复峥,没去管他,径自处理李恙等人。
宫凝玉叹口气,走过去解释道:“自始至终,七殿下除了允迦释摄取皇帝的帝王之气外,汴国的内忧外患,全是他自己一个扛起来的,裴复峥,七殿下是汴国的英雄,而你,却因为你所谓的正义,所谓的亲情,差点毁了他。”
宫凝玉说完,裴复峥的防线彻底断了,正如裴寒忱所说,他被保护的太好,不懂别人的水深火热,不懂汴国的风险波谲,裴寒忱虽是撩撩几句话,也足矣让他明白他的兄长,他的父皇到底做了什么,又知道他一直嫉恶的七哥做了什么,这些事犹如决堤的洪水,冲刷了他的认知,他一句话没说,失神的看着远处裴行残留的血迹,转头跑了出去。
“金丹祭雷,”江望笙仰头看了看已经散去的乌云:“好手段。”
旁边的弟子听到这,叩首道:“前辈,李师兄是有苦衷的,当年迦释杀了大师兄,杀了我派弟子二十三余人,李师兄一直记着。”
他将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所以本尊从未出手干预过你们除魔,”江望笙垂眸盯着李恙:“你们明明可以等迦释落单,可你们等不了,拿裴行做了诱饵,对无辜的凡人出手,你们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小弟子伏在地上,没有回话。
修真界对于干预人间这件事,一直有这明确的规定,倘若因一己之差造成伤害,轻则仗刑,重则废去灵脉修为,永坠无间。
好在这位尊者出手及时,没有波及太多凡人。
这是在给他们机会。
小弟子顿悟:“前辈放心,我等自会回师门请罪。”
江望笙知道此事并非全部是他的错,便摆摆手让他们退下了。
他站在那里,看着紫雷灼烧的痕迹对宫凝玉说道:“你说,人对人的执念当真能让他做到此步吗?桐衍执念裴行,反吞噬了魔修,李恙执念于他的师兄,不惜废了自己的修为……”
宫凝玉了然,他理解桐衍,理解李恙,自己何尝不是因为执念而追随江望来到了北域,他将一个人挂在心上,超过了自己的性命,越过风霜,挨过孤独,只为留在他身边。
说到底,无论是桐衍还是李恙,他们都是一类人。
宫凝玉叹口气,拉了拉江望笙的衣袖道:“走吧仙尊。”
等他们要离去后,那颗半埋在坑里,隐隐发亮的珠子却猛的冲向宫凝玉。
之前宫凝玉在雾山被魔息侵袭,在颜家又被投入魔息,他的血脉中,隐隐约约召唤着那颗珠子。
事情发生的太快,那颗珠子入体的一瞬间,大量的魔息瞬间压制了他体内的灵力,天平歪斜,磅礴的魔息浸入四肢百骸,迅速释放力量。
“呃……”
宫凝玉修炼多年的灵力抵挡不住那些强盛的魔息,当下灵力就被冲散。
“凝玉!”
江望笙只觉有什么东西进入了宫凝玉的体内,下一刻,他身体中便溢出强大的魔息,那股魔息他在今世的凰辰风身上也感受过。
强大,阴冷。
“凝玉,静心!”江望笙手指成决,按在宫凝玉额头上,输入灵力,那灵力如干涸过后的暴雨,将原本倾斜的天平瞬间拉平。
两股强大的力量在宫凝玉体内对抗,不断损伤着他的经脉。
眼见宫凝玉嘴角挂上血迹,江望笙咬咬牙,想一股作气将灵力全部压在他身上。
只是,宫凝玉体内的魔息仿佛觉察到了那一点,先一步强横的将他好不容易注入的灵力全部吞噬。
“仙尊求你!”
觉察到体内的灵力一点点消失,宫凝玉跪在地上绝望地抓紧江望笙的指尖。
“我不想再修魔,求你,要不杀了我,要不废了我,仙尊我不想修魔!”
不想修魔了,这辈子想跟你一样走正道,堂堂正正在你身边护着你,不想以魔修身份在你身边,让你再忆起之前的一切。
一想起之前在魔域的一切,宫凝玉只觉无尽的绝望。
江望笙望着他,只看到他脸上的痛苦好像经历了无数轮回惨驳,看的江望笙一怔。
什么叫不想“再”修魔?
眼见宫凝玉瞳孔开始变色,江望笙急忙继续输注灵力,可等他抬眸再看清宫凝玉的瞳色时,全身却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如夜晚的星空,深邃,美丽,比宝石还要更甚,是他熟悉的湛蓝。
体内的魔息疯狂肆虐,眼见就要将宫凝玉的经脉撑破,甚至自内向外开始蔓延,都要浸染到江望笙身上。
宫凝玉忍痛后退,抱着双臂将自己蜷缩起来,魔息混混沌沌在他体内盘溪息,他一时间看到前世续随子碎灵,一会又看到今世江望笙言笑晏晏,他分不清过去,分不清现在,只想着不要伤到江望笙,不要再吓到他,他能感受到江望笙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于是,便自然而然脱口而出道:
“师尊,别看我……”
只一句,便坐实了江望笙的猜测。
普天之下,谁还有这么纯净湛蓝的瞳色。
他能来到北域,那么,苏寒水呢?
江望笙禁不住后退两步。
宫凝玉魔息如海上的风浪,卷起浪花一遍遍将他困在前世中。
他看着自己漠视着伤害续随子,看着他碎灵,他的瞳孔一会变为湛蓝,一会又恢复成深色,两相激荡,不断斗争着。
气血上涌,一缕缕鲜红从宫凝玉七窍中流出,他来到北域后,虽找到了续随子,可前世的罪孽一直困扰着他,除却江望笙在他身边,他每晚做梦都能看到前世,他是怎么一步步毁了世上对他最好的人。
宫凝玉早就病了。
自续随子当着他的面碎灵后。
心病难医,最难发现。
“师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宫凝玉眼眸骤变,脑子一边混沌,他看不清站在他前面的江望笙,只看到周围一片黑暗,这世间独留他一人,无边无际的黑暗,永不磨灭的孤独,以及他失去后的痛苦与愧疚……随后便觉得脸上有股温热。
他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在树下,一遍遍重复着:“师尊我错了,我错了……”
江望笙站在那里,自想明白一切后,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寸步难行。那个口口声声说要保护自己一辈子,陪着自己一辈子,甘愿低身做奴仆的人,竟然跟那个毁了自己一生的魔域之主是同一个人 。
宫凝玉就是苏寒水。
苏寒水就是宫凝玉。
江望笙嘴角扯了扯,只觉讽刺。
他自觉已经逃开了苏寒水,到头来,却是苏寒水给自己编织了一个牢笼,小心翼翼的捧着自己,他图什么呢?
自己也是好笑,竟眼巴巴朝网里面跳,不断说服自己要给予他几分信任,到头来还是一场骗局 。
江望笙自嘲一笑,冷冷看了宫凝玉一眼,转身要离开。
他不要苏寒水了,也不要宫凝玉了。
更不想再见到他。
只是没走两步,便听到身后“噗通”一声,重物倒地。
江望笙脚步一顿,攥紧拳头没有回头。
到现在他还要回头,那便是真的欠了,前半生他已经被苏寒水毁了,今世只想好好活着,怎么能再与他扯上关系。
“我的灯……我的灯呢!”宫凝玉眼底的血泪遮掩了他的视线,他入目一片黑,只能盲目摸索着。
指甲没入尘土中,嵌入了灰尘,草茬扎入他手掌,没一会便已经血肉模糊。
“我的灯呢,我的固灵灯……”宫凝玉被那股魔息冲散了神智,只想着他有一盏灯,灯里有续随子的魂灵,眼下,他发现,他的灯不见了。
江望笙咬了咬牙,转身拎起宫凝玉的衣领道:“你的灯碎了!碎了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