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身份（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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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旁边持剑的弟子道：“怎么办，以我们现在剩余的灵力，已经没有办法再召集一次紫雷了。”
裴复峥在旁边看着他们，看着他那一贯冷漠的七哥，终于有了别样的情绪。
着急，慌张，不知所措，以及……心疼。
是了，心疼。
他居然会心疼。
还是为了一个魔族。
裴复峥有些想笑。
“我一定要为师兄报仇！我不会放过他！”
李恙盯着迦释，眼底都是血丝，他清楚今日一旦放过了迦释，那日后再寻他就麻烦了。
“我要为师兄报仇！为师兄报仇！”
李恙说完，近乎疯魔的转手抛出自己的金丹引向半空：
“金丹为引！雷电召来！”
“师兄！你疯了！”
旁边的弟子惊呼一声，顾不上布阵，扯着李恙疯狂后退：“众弟子听令，速速后退！”
后退期间倒是不忘扯上裴复峥。
那金丹像是流星快速飞向空中，发出耀阳的光芒，金丹作祭，原本要消散的乌云卷土重来。
江望笙望着这一变化，蹙眉加速朝他们赶去。
献祭金丹，那紫雷比之前更盛更强，迦释仰头看着那紫雷，一把推开裴行：“走！快走！”
他的魔息被打散，需要时间恢复，可李恙更狠，竟直接献祭金丹，毁了自己的修为也要杀了自己，他拦不住的，这道紫雷。
他也护不住裴行。
可裴行却一言不发的握紧他的衣袖，眼神平静。
“你挡不住的，我知道。”
迦释一愣。
“这样也好，我欠你良多，黄泉路上有个伴也好。”
裴行难得笑了笑，那笑容纯粹又温暖，像是一剂良药，瞬间安抚了迦释暴乱的心。
紫雷蜿蜒而下，迦释在这关头用最后的力量将裴行保护起来，而后紧紧将他抱在怀里，牢牢护住他。
“裴行，你真烦人。”
紫雷越来越近，将原本有些昏暗的树林照的锃亮。
裴行在他耳边“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
“你老是把我认错，我是迦释，不是桐衍那个短命鬼！”
“嗯！”
到现在还斤斤计较的骂一个作古多年的人 。
裴行莫名有些想笑。
“你真烦人！”
紫雷劈下，在原地掀起一股强横的波浪，好在江望笙临时赶到，设起一道屏障阻碍了部分紫雷，才免的这片树林都移为平地。
“七弟！”裴寒忱被宫凝玉拦住，看着树林中那可怕的雷电，瞬间喊出了声。
声嘶力竭的一声。
他们离了一段距离，尚且感知到那股力量的强大，那么处在中间的人又会如何？
裴寒忱不敢想象。
裴寒忱急忙跑下马，推开挡在他们面前的宫凝玉道：“让开！我弟弟还在里面……我弟弟还在里面！”
宫凝玉仰头看了一眼天边白衣翩翩的人，收回手御剑赶了过去。
裴寒忱见他让开，不敢再耽误时间，快速跑向雷电劈下的地方。
他需要确定裴行的安危。
陌扶轻同样心急如焚，他驾马追上裴寒忱：“上来寒忱！”
裴寒忱没有犹豫翻身上马，两人驾马朝树林狂奔。
宫凝玉赶到江望笙身边，先是快速围着他看了一圈，眼见他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宫凝玉却倏然沉了脸色。
“哪里受伤了？”
若非受伤，江望笙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心虚笑着。
江望笙笑容一滞，默默背过右手道：“没事，没受伤。”
宫凝玉：“……”
这还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把手伸出来！”
江望笙躲避他的视线，快速低头道：“先去看看他们的情况 。”
深坑里，迦释气息奄奄牢牢覆在裴行身上。
虽有迦释护着，可裴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看着深坑里的两个人，裴寒忱快速下马，连滚带爬进坑小心翼翼将裴行抱起来。
裴行窝着迦释血肉模糊的手，当下就吐出一口鲜血。
鲜血将他整洁的衣衫染了个透，他最是爱干净，此刻却是那么的狼狈。
裴行握着迦释的手，艰难的转头捏了捏迦释的手掌，半天才吐出一句：“迦释……”
可趴在那里的人却没了动静。
裴行内脏受损，一张嘴又是一口鲜血，他缓了好一会提高音量喊了一句：“迦释！”
趴在那里的人还是没有动静。
裴行眼角一滴晶莹，冲淡了他脸上的灰尘。
他近乎哀求，小心翼翼说道：“迦释，你同我说说话。”
可裴行没等来想象中的怒骂，紫雷之下，迦释的躯体正在慢慢消散。
“仙尊……”
裴行转头望着刚落地的江望笙，眼泪血迹混为一体：“你救救他，他不该是这样的。”
他不该是这样的，他终究是被自己牵累而死。
江望笙落地，看着正在消散的迦释，摇摇头道：“抱歉。”
裴行呜咽一声，死死握着迦释的手。
“迦释，我不提桐衍了，我也不赶你走了，好不好？”裴行近乎哀求，却阻止不了迦释的消散。
迦释的躯体化为金沙，最后消散的地方，便是裴行握着的手，风一吹，那金沙围绕着重伤的裴行，久久不肯离去。
只留一颗珠子半边埋入地底。
“迦释……”
裴行动动手，试图握着那些金沙，无论他如何努力，那些金沙都能从他指尖溜走。
呜咽声从坑底传来，心痛的像是活生生被撕裂了心脉。
江望笙站在坑前，看着那金沙轻轻皱皱眉道：“不对劲。”
宫凝玉站在他身后，趁机掰开他一直攥着的右手，这才发现他手心里有道血淋淋的伤口，皮肉外翻，焦糊一片。
“呃，凝玉……”江望笙心虚着要抽回手，被宫凝玉抬眸瞪了一眼，便什么也不敢说了，这要是把他受伤的事捅给他那些师兄师姐，这还了得？
眼下还是先哄好宫凝玉为上。
江望笙乖乖的伸手任宫凝玉包扎，紫雷威力大，就算他是化神期的修为，也难免受伤。
宫凝玉边包扎边在心里怒骂自己，他可以给予江望笙无限的信任，但那信任的基石是江望笙能保全自己，若非自己修为如此低下，他早就挡在江望笙身前了，倘若要达到能保护他的地步，唯有前世的功法修魔才可以。
修魔吗？
他能吗？
他敢吗……
宫凝玉沉着脸思索，江望笙见此咳嗽一声道：“别生气了。”
宫凝玉抬头看着他，眼神里满满的警告。
江望笙快速撇过头去道：“你看那边。”
宫凝玉顺着他的视线看着坑底，迦释的躯体化为金沙一直围绕着裴行不肯离去。
“他不是魔族吗？”
宫凝玉觉察到了不对劲，那围绕着裴行的金沙中，掺杂着丝丝人气。
江望笙点头：“怕是还有我们没看透的事。”
随后，他从宫凝玉手中抽回手，双手快速结印，灵力凝成一枚符印，泛着淡淡的金色朝着金沙而去。
“净！”
金沙碰上符印，原本的散乱慢慢凝成人形。
“殿下。”
那些金沙凝为人形，是一个同裴行差不多的少年。
裴行听到声音，抬起头泪眼模糊地望着漂浮在他面前的人。
“桐……衍。”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唤出那个名字。
“殿下，你受伤了，疼不疼？”
那透明的魂灵跪在裴行面前，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摸裴行的脸。
“桐衍……”
裴行望着他，眼角的泪一滴接一滴的滚落。
“殿下别哭了，是桐衍的错。”
桐衍慌忙去擦裴行的眼泪，可当他伸手从裴行脸上穿过时，才想起他已经死了。
“殿下，别哭了。”
桐衍只觉心要碎了。
江望笙带着宫凝玉跳下深坑，站在一边解释道：“他是桐衍，亦是迦释。”
裴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桐衍。
桐衍朝他笑了笑，温声将当年的事说了出来。
当年他被拖入地牢受尽刑罚而死，因为一直挂念着裴行，想见裴行最后一面，他憋着一口气，等到了深夜，可他至死都没能见到裴行，所以他离世后，因执念太深，魂灵久久不入轮回，他就那么看着裴行在地牢前受裴永侮辱挨打，又在地牢中看裴行抱着自己的尸体哭的肝肠寸断。
他执念越来越深，就算裴行把他偷偷埋葬也不甘心，他的魂灵日夜飘荡，恰好一魔族重伤路过，干脆吞噬了他的魂灵做养料。
只是没想到，那魔族非但没将桐衍炼化，反而被有所牵挂的执念反夺躯体，他虽抢夺了那个身体的主权，却在漫长的争夺中，桐衍的记忆逐渐被那个魔族所覆盖，他忘了裴行，忘了汴国，但他在重伤之下，还是本能的逃去了桃花林，逃去了他与裴行定情的地方，然后以迦释的身份，重新遇到了裴行。
“殿下，我险些就将你忘了。”
回想起他做为迦释时对裴行做的那些，纵然魂灵状态看不出红脸，可桐衍依然有些羞涩，想当初他还未身死时，他顶多对裴行搂搂抱抱，牵牵小手，可从未像迦释那样与裴行“深入交流”过。
看着有些害羞别扭的桐衍，宫凝玉却忍不住想到了当年的续随子。
魂灵状态下的情绪波动极小，可当年续随子碎灵时，他魂灵上的悲痛却是渲染了苏寒水的余生，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让魂灵也染上了主体的感情。
宫凝玉只觉心底发寒，他发现，他有些天真了，他即使陪在江望笙身边，但他们之间的沟壑依然是难以填平。
江望笙攥紧手，指甲嵌入皮肉，鲜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落到地上。
在无人注视的地方，迦释消散后余下的珠子发出微弱的光芒，受血腥味的指引，竟慢慢抖动起来。
裴行看着桐衍，这才想起之前迦释身上的怪异，为什么他会知道桃林，为什么他的口味与桐衍一样，他们纠缠了半生，蒙蔽了半生，才知道，其实桐衍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即便他失忆这么些年，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了裴行身边。
桐衍虚虚的摸着裴行的脸颊，笑着说到：“那个迦释倒是比我胆大，做了我一直都不敢做，却又非常想做的事。”
裴行望着他，眼泪夺眶而出。
“殿下，我们这样，是不是也算是成婚了？”
许是受了迦释快言快语的影响，桐衍干脆和盘托出：“虽未拜堂，但好歹有过……那什么，殿下以后就是我的妻子了，对不对？”
裴寒忱闻言，瞪了桐衍一眼，防贼似的牢牢将裴行抱在怀里。
桐衍只当看不到裴寒忱怒视到要吃人的眼神，悄悄道：“既是我的妻，殿下定是不能不遵夫令的，那殿下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裴行反手虚虚抓着桐衍的手，却是笑了，他咽下那口腥甜道：“你是我夫，你说就是。”
裴寒忱：“……”
要不是桐衍已经死了，他早就把这个拐了自己弟弟的混蛋大卸八块了。
旁边陌扶轻看出裴寒忱的意图，死死按着他的肩膀，生怕裴寒忱一个暴起当着裴行的面揍了桐衍。
桐衍单膝跪地：“殿下，我大仇已报，又得殿下蒙爱，桐衍此生……无憾了，殿下，”桐衍凑过去，与裴行额头相抵：“我该走了，日后，望殿下扶摇直上，平安顺遂。”
裴行知道他阻止不了桐衍的离开，他也不是那么不满足的人，桐衍身死多年，却还化做迦释回来陪自己多年，已然足矣。
看着逐渐飘向半空的桐衍，裴行伸手，瞳孔里倒映着桐衍的身影，兀自道：“桐衍，你在下面等等我，待海晏河清之后，我下去找你。”
裴行泪流满面，他看着半空中的桐衍朝自己点点头，然后逐渐消散。
桐衍说会等自己，裴行信他。
他如今身体重创，也没有几年，不如放弃外出云游的心，好好辅佐裴寒忱，以残缺之身换汴国海晏河清。
江望笙叹口气道：“杀戮错不在桐衍，他受魔族影响所致，你们会再相见的。”
江望笙说完，看了一眼远处的密林：“剩下的事，不该是我插手的，但借此威胁你的那几人，我倒是可以出手。”
江望笙说完，手掌微蜷，一行人转而便被带到江望笙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