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时不我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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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姜水清在煤矿上验收那些住宿和办公的房子，结束后，厉逹就问，“队长，这人都回来了，魏兵是咋回事儿呀？”
“他还没回来？”姜水清已经通知了洪魏兵，还以为他已经回来，可是这都过去十来天了，怎么没有到煤矿上来，就有点说不过去。“是不是家里出了啥事呀？”姜水清没有多想。
“行，这两天我找个时间去家里问问！”厉逹也没当回事儿。
又过了两天，姜水清回到村子，想起来魏兵的事儿，就故意绕道他家里去了一趟，结果他爹娘都说这孩子根本就一直没回来，这样在姜水清就有点着急了。魏建立刚刚出了事儿，千万这个孩子不敢再出事儿了，否则他真的就没办法给村子里老少爷们儿交代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家，抓起电话就打到了县煤炭局销售科，电话通了，人家也接了，但是说魏兵回家了。姜水清想问更详细一点，人家就说不知道。这一下姜水清就更着急了，这个孩子才刚满二十岁，一个人出去不会是被人骗了吧？他想过出去找找，可是这么大地方去哪儿找他呢，最后他决定骑车子到公社去求求派出所的民警同志帮忙。这件事儿他还不敢声张，先是私底下找找再说，他不想惊动别人。
姜水清推着车子爬坡，好不容易爬到了坡顶，他正要坐下来休息一下，看到从坡的另一边过来一个骑车的，他是背着太阳过来的，姜水清只能看到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车上的人骑得飞快，等距离近了，姜水清看清了，这个小伙子不就是他要去报警的洪魏兵吗？
姜水清又惊又喜，不过，他还是兜着脸，站在大路中央，挡住了魏兵的去路，“还不下来？”
洪魏兵不是没看到姜水清，而是见到他坐在路边休息，就想加速一下绕过去算了，可是他没想到就在经过他身旁的时候，他突然站了起来，并且直接站在他的自行车前面，无奈，洪魏兵下了车，“姜队长，是你呀。没看清！”一听，就知道他是装的。
“咋回事儿，这么长时间一点消息没有，人也不回来报到？”姜水清严厉地问，但是语气中透露出某种关心。
“队长，我那里有点业务还没有处理完，恐怕一下子回不来！”洪魏兵在努力找理由。
“那也正常，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儿，一定要给我打个招呼。听到没有？”说着，姜水清把车头一调，准备回村。可是他已经迈出了一步，发现洪魏兵没有动弹，又问，“咋不走哇？”
“队长，”魏兵有话要说，可是流露出很为难的样子。“我，我，能不能不回来？”
“不回来？你想干啥？”姜水清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孩子出去了才三个多月，突然就不想回来了。
“我这几个月在他们销售科联系了几个大客户，那里的科长说可以给我个机会，在那里继续干下去！”
“临时工还是合同工？”姜水清听了，觉得这个孩子还真是能干，居然被县里的人看上了，说起来也不是一件坏事儿。
“先开始肯定是临时工，或者叫小工，要靠业绩拿提成。”
“你有把握养活你自己吗？”
“我觉得大致差不多吧！”
“走吧，回村里再说！”姜水清上了车，其实他心里已经默认了这件事。从目前情况来看，这个洪魏兵也许去了县里回比村子里更有出息，所以他觉得不应该挡住他不放。
洪魏兵没有回家，而是跟着姜水清到了他家，“你跟着我干啥？”
“你不是说回村里确定吗？”洪魏兵低着头，好像很害怕姜队长似的。
“中，你要是觉得在那里能混下去，你就去吧！不过，咱可说好了，将来有一天你要是想回来，我可不敢保证这里一定有你的位置。”
“队长，谢谢你！”说着，这个洪魏兵居然给姜水清深深地鞠了一躬。
看着洪魏兵离去的背影，姜水清心里就想，环境改造人，看来谁也不是天生就是英雄啊！当然，洪魏兵不能继续为方庄煤矿干销售，那还是要培养一个这样的人。他就想到了那个小鹏，不过他虽然觉得小鹏机灵，喜欢动脑子，可是他又担心这个孩子还没有培养出来，又像洪魏兵一样，远走高飞了，这样岂不是永远都为别人作嫁衣裳。不行，这一次，虽然不能算自私 但是也要为煤矿上着想，考察一个人的忠诚度，否则，培养就白培养了，还会引起一段时间的伤感。
姜水清一不做二不休，找了几个人询问，得到的反馈还都是正面的，都说那个洪魏兵就是一个滑头，甚至有几个上了年纪的人很不看好洪魏兵的将来，反而觉得小鹏更加实在。姜水清心里有了数，不过，这一次他要做到万无一失，他就想到了一个大胆的主意。
他把毛孩儿叫到了家里，一见面就问，“叔，最近没惹事儿吧？”因为毛孩儿是没出五服的廖家族人，所以叫叔是真的，不是客套。
“队长，你听说啥了？”毛孩儿心里毛毛的，虽说他在队里多少有点另类，总是和一帮比他年轻多的小伙子们滚打在一起，可是他对这个姜水清着实心理上有些害怕，或者说敬畏。
“没有就好！想不想到煤窑上混一段时间？”姜水清想试试他的想法。
“下井，还是干啥？”毛孩儿不明白这个队长是跟自己开玩笑呢，还是认真的。
“你想干啥？”
“要我说吗？我想当头！”
姜水清笑了。“嗯，好，想当头是个好事儿。不过，我今天把你派过去，估计你也当不了头，要是你能在那里待上几年，说不了还真能当个头呢！”
“队长，你是认真的，还是在逗我？”毛孩儿的确是摸不着头脑。
“叔，我比你年轻几岁，不过我觉得干啥事儿都不容易，特别是想干好。下煤窑累，可是他省心不是，干队长，好，可是费脑子，出了事儿，还得负责任，对不？所以，你可要想好了，如果真的是像你说的那样，服从队里的安排，叫你去窑上，那就要有一种思想准备，啥活都得干，啥活都能干，才中！”
“你不会是真的想把我弄到煤矿上的吧？这是发财那个兔崽子的主意？想把我弄走了，他好随心所欲？”看来毛孩儿明面上对郝发财恭恭敬敬，骨子里还是对他很不友好。
“你想多了！这事儿只有你我知道，我还没有跟别人说。要是你同意，我才能跟队里的几个干部打个招呼。不过，顺便说一句，不一定对，咱看人不能老是看人家的缺点。发财叔有时候耳朵根子软，可是他能力强，对咱队里的事儿也很上心，他当副队长也这么多年了，村子里的人也都认可他。你说是不是？”
“那我去了窑上，一样要拿工资？”
“那当然，和大家一样！不过你必须正式表个态，愿意还是不愿意，我好做进一步安排！”
“你觉得我合适，我就去！”毛孩儿想了想，咬了一下牙关，狠了狠心，做出了这个决定。
“那中，你先去忙吧，回去等我消息。”
“不会很长时间吧？”
“应该不会，一两天的事儿！”
这边跟毛孩儿分开，姜水清马上就去找郝发财廖会计和保管，这几个人算是生产队最主要干部，就在地头上，围成一圈，姜水清把自己的想法说了，顺便还提到了小鹏。不用说，大家一如既往，都是一句话，没问题。这样的结果也是可以想象到的。
毛孩儿去了煤矿上上班，弄得村里有些动荡，虽然不是负面的，可是还是引起不少年轻人思想上不小的反应。当初去年煤窑上招工的时候，有一些人曾经去试了工，结果不习惯井下的那种恶劣环境，都直接给推了，可是没想到毛孩儿，他们年轻人中间的精神支柱，居然不吭不哈地到煤窑上去干活了，这让这些年轻人多少有点被卖了感觉。
另一边，厉逹不干了。听说毛孩儿要到窑上来，厉逹第一反应是他来接自己的班。尽管经过姜水清解释，厉逹嘴上说接受了，可是心里依然还是有点想不通。想不通归想不通，他对姜水清这个队长的能力那是一百个信任，所以他继续干好他的本质工作。
姜水清带着毛孩儿到窑上来，先是到每个地方看了一遍，然后才一起到井下去体验一下。因为下面都是村里的人，听说毛孩儿要到这里干活，大家也都表示欢迎。这样过了一遍，姜水清再次问了毛孩儿，“叔，你觉得能行？”
“水清，你都能行，我还有啥说的！”在毛孩儿的眼里，姜水清是大城市的人，家里是高干，他能够在这里吃苦受罪，为啥他毛孩儿就不能呢？老实说，这要得益于他父亲，也就是廖家的族长，每天都在他们这些后辈面前唠叨人家水清如何能干，说的多了，不管他怎么认为，反正姜水清都是一个能干的人。
“那行，我就把话说明白了，你的工作不在井下，而是井上。从今天起你负责咱们煤窑上的销售。”
“不就是卖煤吗？”毛孩儿听了说销售，很不以为然。
“是卖煤，可是不是坐在小地磅屋里卖煤，是要四处跑着搞推销的。刚开始我会跟你们一起跑，不过你是负责人，具体事情你处理。”
“还有谁？”毛孩儿听出来了，姜水清话里说你们。
“具体人你可以决定，我心里的确是有个人选。你觉得小鹏咋样？”
“那孩子中。你是说，叫他过来，归我领导？”
姜水清点点头，“今天可能人不多，加上过磅的，收钱的，还有你们销售的四五个人，不过我敢说，要不了几年，销售可能是一个大部门。”
姜水清仔细讲了销售的细节，虽然他也不是很内行，可是毕竟他接触这个行业多了，多少也知道一些，加上他对这些事情的理解，也讲解了大半天。最后，他说，“这样，我跟厉逹说，你先要在井下干上一个月，然后上来，负责你的工作。具体职务吗，厉逹叫班长，你呢，干脆也叫销售科长，这样出去叫起来响亮！”
“那我要是有事，找你还是找厉逹？”其实，这个问题，当毛孩儿到了煤窑的时候，一直都想问，可是他一直没敢问，到了现在不问不行了。
“跟我呀。你们都要给我汇报工作的！”
毛孩儿笑了，这可能是他最期望的。
吴碧霞又来信了，依然是挂号信，这已是她上学以后第五封信了，几乎是平均每周一封。姜水清过去没有给她回信，可是只从那次她去学校报到前来了一趟方庄村之后，姜水清就偶尔给他写一封回信。他觉得一直这样不回信也不礼貌，所以就在信上闲聊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可是，这两个月来，姜水清逐渐觉得吴碧霞的信成了他必不可少的读物，不是吴碧霞信里写了多少让他暖心的悄悄话，反而是那信里说了很多姜水清没法知道的大学生活和一些医学方面的信息，这对姜水清来说很新颖。
他提起笔来，正要写回信，听到外面电话响了，出去接了，原来是代主任，“代主任，您好！”
“水清，要是有时间到我这里来一趟！”
“代主任，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就过去！”
“那就明天上午吧！”
代主任把电话挂了，姜水清就想代主任召唤自己过去是为了啥事儿？过完年几乎没怎么跟代主任来往，虽说到公社开会也打个招呼，可是那只是礼节性的。这突然打电话给自己，听口音，好像还挺和气，应该不会是坏事儿。
他刚放下电话，就看到那个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贺仙女进来，似乎嘴里还嚼着什么东西。“姜队长，我的事儿想好了没有？”
“啥事儿呀，嫂子？”姜水清嘴很甜，心里知道啥事儿，只是在装傻。
“别装了，你不会是想糊弄我吧？”说着，这个贺仙女就把嘴里的南瓜子皮儿吐到了姜水清的身上。如果说是陌生人这样的动作，那就是大不敬，或者说是挑事儿，可是这个贺仙女还是有几分姿色，作为嫂子对这个名义上的弟弟这样做有点调戏的意味。
“嫂子，别这样，我可是清白人家的孩子！”姜水清没办法也只能开个玩笑。
贺仙女收住那不阴不阳的笑，正式地说，“我可是听说了，毛孩儿能够到窑上去，小鹏也能够去，为啥我就不能去？”
“人家是去干活的，你去了干啥？你真的想下煤窑吗？”
“水清兄弟，别装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么大一个煤矿，四五十号人，难道都是下井挖煤的吗？你说吧，那个四楞子是不是给你了什么好处，她能给的，我也能！”说着，这个贺仙女就趋近姜水清。
“嫂子，大白天的，你不是想把我吃了吧？咱们可先说好，你的事儿是你的事儿，你可不要把人家四楞子给掺和进去，否则就算是有了机会，我也不会考虑的。”
听到姜水清不轻不重的话，贺仙女停止动作，“那好吧，你是好人，我就再等几天！不过，我希望这一次你不要让我白等了！”
贺仙女走了，姜水清知道看来这一次是被这个女人给黏住了，不给安排个活儿是过不去这一关，可是眼下还真是没有适合她的工作。怎么办呢？
姜水清没了心思继续写回信，只是开动脑筋想办法解决这个女人的问题，可是越想，心里就越烦，最后他干脆不想了，随她去吧，看看她到底还有什么招数。
第二天，他如约去了公社，见到了代主任，“主任，我来了！”
“好，你稍等，我这里马上就完！”代主任俯在桌子上，不知道是写文件还是读文件。
姜水清就四处看看，突然他似乎发现过去放在代主任办公桌上面的那个画框不在了，那是他和老婆席爱芳的合影。姜水清就推测，看来这两个人的关系依然是很紧张的，过年到方庄村家里去的时候，那都是在表演出来的。
“水清，要不你先去一趟财务室，完事儿，回来找我！”姜水清不明白去找财务啥事儿，可是还是照着做了。
姜水清到了财务室，会计看到他进来，就说，“快点，小姜，好几个月的工资都没领了！”
姜水清想起来席爱芳在过年的时候曾经给他一个纸包，那里的钱据说是工资。这件事儿他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呢，结果又要领工资，他就想问一声。可是大小他也是个领导，知道在这里问财务不合适，于是只有按照财务要求在工资表上签了一个又一个名字，领了三个月的工资，还是一百零五块，不多不少。他装进口袋，急忙到代主任这里，他一定要弄清楚，这钱虽然是好事儿，可是不明不白的钱花起来心里不踏实。
“代主任，”他看到代主任从外面进来就赶紧站起来，拿着那个工资袋说，“这个工资是咋回事儿？”
代主任过去把门关上，然后慢腾腾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才说，“什么怎么回事儿，你的工资，你来问我？”
“我也没上班，哪来的工资？”
“水清啊，你真是忙晕了，你不是咱们公社派去方庄煤矿的矿长吗，你不拿工资，准备白干吗？”代主任笑着说。
“可是，我，我不是生产队长吗，我还每天领队里的工分呢！”姜水清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们生产队里是你们的事儿，我管不着，但是你是我派去的领导，公社自然是要开一份工资的，不能让你白干活，不给饭吃吧？不说这事儿了，我今天叫你来，是要你陪我去一趟县里，荆县长点名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