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这个指标让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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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队里的活计一切都按部就班，姜水清走了一遍，觉得好像家里有没有自己都一样，这个郝发财还真是一把好手，如果是这样，将来把队长的这顶帽子戴到他头上，肯定合适。这是姜水清的心里想的，他自从接到吴碧霞的那些高考复习资料，心里又活络了，说不想上大学，那是假的，大概凡是一个人，都想到大学里镀镀金，学点儿知识，就算是长长见识开阔眼界也够了，否则一辈子那就是有缺憾的。想到这里，他自己就笑笑，要是那样当初郝发财因为队长的事情还下了不少的功夫去争呢，最后把副队长的位置也给弄丢了。这世界上的事儿就是这样子，你想了，他不来，可是不想，他又来了。
“姜队长，这是想啥呀，这么入迷？”听到声音，姜水清猛然转身，发现是郝发财过来，他心里琢磨，这人还真不是经不起念叨，刚想到他，他就出现在你的面前，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你去哪儿？”姜水清随便问了一句。
“我看到你一个人在这里地里转悠，我想你是不是有新想法，就过来看看！”郝发财没说假话，的确是这样子。
“新想法倒是没有，只是修水渠的事儿，还是得下个决心，眼看过了秋天活儿就少了，劳动力不能太闲了，否则那些半大小子们就会弄出事儿来。”姜水清指着河边说。
“水渠肯定得修，你不是开会都说过了。不过，他们最近都一直问我，说是煤窑准备改成煤矿，要扩大，要改制，还说以后每个人每天都发工资，不用再记工分了。所以都想让我给你说说，冬天闲了，到窑上干一段时间，挣点零花钱！”郝发财说这话时还是挺谨慎的，不像过去当副队长心里有底气，他总担心话说重了，惹起姜队长生气。
“煤窑的事儿，恐怕一半天没法儿改制了，等等再说吧！你给他们说，就是想下煤窑挣钱，今年肯定是不中了，还是好好想想咋个把水渠的事儿弄好！”
“姜队长，我能不能说说我的想法？”
“说吧，知无不言！”
“我总觉得我们前队自己弄这个水渠，真的太亏了，怎么也得把后队拉上。你想想，将来我们自己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把水渠整好了，你说要是真遇到大旱，你能说一点水都不让后队浇地吗？一个村子里住着，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觉得魏队长说不想参与，那就是个借口，他那个铁公鸡总是想好事儿，不想出一点力。”
“嗯，也不是没道理，行，我碰到魏队长再跟他说说，争取让他也出点血。不说水渠的事儿了，最近毛孩儿那几个人还闹腾不？”
“队长，你咋忘了，他们不是派去县里参加水库工地大会战了吗？”郝发财看看姜队长，觉得这个年轻英俊的队长是不是忙晕了头，居然把这事儿给忘了，“他不在家，想闹也闹不成了，不过我倒是还不太习惯，过去开会我总是批评他，结果他这一走，还真不知道该批评谁了。”
“可惜了，我真的是全忘了，早知道我应该在城里转车的时候，去看望一下他们，看看这十来个人让他领着，到底干的咋样？”说着，两个人又到了磨坊转了，牲口圈转了一下，突然，看到牲口圈旁边一个土窑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姜水清就信步进去，看了又看，不得其解，“你知道吗？这儿是要干啥？”
“不知道。”郝发财也摇摇头。
“这不是队里的窑？”
“是，说不了是谁打扫了，晌午头来乘凉的吧？”郝发财肯定地回答。
两个人没再说什么，在村口，他们分手了，正好碰到廖平急急忙忙过来，“水清，正说去找你呢！”
“怎么了，看你这一头汗！”
“右岸村小学校校长刚才派了咱家老四回来，说是让我过去一趟，并且还强调快点，你说会是啥事儿？过去我们小学校可是从来没跟右岸村小学发生过啥横向联系。”
“老四呢？”
“已经回去了，我不是正上课的吗？走不了，刚下课，马上就回来，想跟你商量一下。”
“算了，我陪你过去看看！”姜水清也疑惑，右岸村找廖平能干啥呢？
两个人把廖平的自行车又送回家，干脆走着，姜水清认为路也不远，骑个自行车过去多少有点显摆的嫌疑，不值得。
二十来分钟，他们到了，还没打听呢，就看到了高老师，一下子姜水清和廖平都明白了，不是啥右岸村小学校找的，而是这位公社教育组的领导找人。
“哎呀，原来是高老师呀！”姜水清很热情，赶紧上前跟高老师握手。接着，廖平也伸出手来跟高老师握了。
“你们真是夫唱妇随呀！”高老师领了二人来到一间办公室，这里是一般上面下来干部蹲点专门准备的房间，可以住宿也可以办公。
“高老师几时到的？”廖平问。
“两三天啦，不是要检查教师讲课水平吗，我们在这里抽查听课，今天该结束了，所以我听说你妹子在这里上学，也就麻烦她 回去叫你一声，有点事儿跟你谈谈。”这时候，廖平已经代替高老师分别倒了两茶缸水，高老师也不客气，端了就喝，喝完继续说，“水清，上一次给你说的代课老师的事儿，你后来也没消息了，你们到底是咋想的？同意还是不同意，赶紧给个囫囵话呀？我不能一直让这个位置空着，人家学校还需要补充师资力量呢！”
听到高老师说的事儿，这小两口相互看看，谁都知道没有回话的原因，当时一直考虑高考的事儿，要是考上了，这个代课教师也就没啥意思，这样好赖也是欠了一个人情，不值得。没想到两个月过去了，人家还记着这件事儿呢，都是姜水清马虎，一直没有给人家答复。
“高老师，不是廖平的错，都是我工作一忙给忘了！”姜水清一上来就把责任拦到自己头上，他知道这样不论发生啥事儿，高老师也不好埋怨，毕竟他不是高老师的下属。再说了，他知道今年冬天快到了，高老师一定还惦记着免费的煤炭呢！
“谁的错也不是，只是你们同意与否一定要给我一个答复。今天正好你们两口子都在，商量一下，给我个准确答复。”说着，高老师聪明，出去了，给他们留下一个交流的空间。
“姜水清，都是你，当时我都说了不去，你咋不给人家回话呢？”廖平见高老师出去，赶紧把门关上。
“我真是把这个事儿给忘了。不过，今天说不是也不晚吗？”姜水清知道自己错了，可是还是不想承认错了。
“那咋弄啊，到底去不去？不去怪可惜的，好赖是拿工资的，一个月二十多块钱呢！”廖平又活动了。
“你看看昨天还说一定要参加高考，一年不行，考两年，两年不行考三年，直到考上为止。你的决心让我都感动了！”
“这不是一会儿事儿，就是考试也是要吃饭的，如果每个月有几十块钱的收入，咱们家里花钱不是可以宽松一点吗？要不整天紧巴巴的，出个门啥东西都不敢买，多丢人啊！”
“廖平，咱家要说穷，你说说看，那咱们村里别人家还咋过呀？再穷你还能比吕老师家穷吗？”姜水清也就是打个比喻，可是这让廖平听了，心里有了一个灵感，稍微静了一下，她就说，“水清，我忽然有个主意！”
“说！”
“你干嘛，我也不是你的社员，干嘛那么厉害？”
“至少现在还是我给你开工分，不是吗？”姜水清逗她玩儿。
“咱把这个代课老师的机会给吕老师吧，他家里真穷！再说，吕老师是大学毕业，无论去哪儿，就是教高中，恐怕也是一个好老师呢！”
听完，姜水清看了自己媳妇，半天，弄得廖平心里发虚，“到底中不中，你说话呀？看着我干嘛？”
“廖平，没想到，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颗仁爱之心呀！”
“别阴阳怪气的！到底是中不中？说句阔里话！”廖平有点急了。
“那咋能不中呢！我能够有个这么好的媳妇，能够考虑别人，那真是太好了！”说着，姜水清就想上来亲一口。
“干啥呀，又不是自己家里！”她一把推开姜水清，马上去打开门，叫了两声高老师。
高老师回来，廖平把刚才的想法说了，高老师好长时间没有表态，大概这事儿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最后他说，“你们这样提议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但是要是换个人选，我还得回去跟大家商量一下！”
“高老师，冬天马上到了，你放心吧，今年我保证不会让你那里没有煤烧的！”姜水清赶紧加把火。
“水清，你太小看你们高老师了。不是煤炭的事儿，你们不知道这个吕老师的情况，他是右派分子，不错，虽说如今不大说这个问题，也多少有人在议论说要给右派平凡，可是吕老师的情况特殊，除了右派还牵涉到红卫兵的事情。这样吧，你们等我消息吧！”
小夫妻回来了，心里多少有些郁闷，本来好好一件事儿，怎么就又弄出来一个红卫兵？
到家了，廖平才说，“水清，要不你出面跟吕老师谈谈，我说的是好好谈谈，看看到底都是些啥问题，能不能做点工作，这个工资对吕老师才是雪里送炭，你没去过他家里看呢，说是家徒四壁，那都是说的太好了。”
“你不是每天见面吗，我去了咋说呀，人家也不是咱们队里的社员？”姜水清虽然和吕老师不陌生，也经常见面，可是也只是见面打个招呼而已，最多也就是因为是廖平的同事，比别人多热情一点而已。可是如今要是让他去找人家谈这些问题，一则想了解人家的隐私，不好，二则，这个代课老师的事儿，还不一定能够保证落到他的头上，万一不成了，岂不是六个指头挠痒，多这一道子吗？
“姜水清，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廖平突然发飙了，阴沉着脸。
“干啥呀，刚进院子，就吵架！”听到娘说吵架，廖平又笑了。姜水清就知道她在玩那种威慑游戏。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廖平就喜欢用这一套办法来威胁姜水清上钩。可是每次她都能成功。
“好了，先吃饭吧！”廖平开心了，她知道自己男人这样说那就是服软了，同意了。
这边儿还没去找吕老师落实情况呢，那边儿魏队长领着未过门儿的儿媳妇来到煤窑上，找姜水清，“你真是个大忙人，挺难找的！”魏队长先开口。
“魏队长来了，正好给我们指导指导！”姜水清这样说，他心里就琢磨，未来的老公公领着未来的儿媳妇一道进山，这在方庄村要是人见了，非得说闲话不行。这种事儿魏长顺这样的人能不知道，可是还要这样做，肯定是有急事儿。可是啥急事儿非得追到窑上来，等回去了说都不行？
“我指导个屁，这方面你是内行！咋弄，听说煤窑要扩大了，要不要给我们一点份额？”姜水清知道这是在开玩笑，上次专门找他都说不投资，于是就大方地说，“魏队长，只要你投资，随时来都欢迎，毕竟这是咱们方庄村的山！”
“我不像你呀，说了就能干！这廖硄走了，我还真想念他，虽然说我们关系不是多好，有时候私底下还相互瞧不起，可是他真走了，我还真觉得有点孤独！”姜水清没想到这个魏队长还有这样的感叹。
“我爹他没有这个福气，也算是英年早逝。可惜了，没办法，老天爷已经决定了每个人的寿命，多活一天都不行。这样吧，煤窑的事儿，我知道你的难处，修水渠的事儿，你不用出钱，出把力总可以吧？”
“咋啦，你真的要上马那个工程？”魏长顺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廖硄的女婿怎么比他还要虎。
“对，我们队委会定了！”
“别扯了，谁不知道过去都是廖硄一个人说了算，怎么又扯上队委会。不过，这是件好事儿，现在不是宣传说百年大计，这件事儿就是咱们村里的百年大计，我拥护！不过我们后队真的很穷，你要是让我们队里出二百块钱，我现在都掏不出来。要是出劳动力，到了冬天，那应该没问题。不说这事儿了，你看到没？”魏长顺努努嘴，对着站在大老远的未来儿媳妇晓芬。
姜水清知道这才是正题。
“咋了？出事儿了？”姜水清的话很明白，这个未过门的二儿媳妇可能是有了。
“要是出事儿了，我来找你屁用啊！那得去找儿子回来赶紧把喜事儿办了才行啊！”
明白了，看来不是未婚先孕的事儿。
“水清，听说小学校老师有个空缺？”魏长顺看着水清问。
“谁说的？”姜水清反应很快。
“晓芬说的呗！还能谁说的，你不知道晓芬和廖平是死党，无话不谈。”
姜水清心里那个恨呀，廖平你这是要做死呀，啥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赶紧说出去。可是既然魏队长都追到煤窑上来了，姜水清必须给个说法，他就招招手，叫了一声，“晓芬，你过来！”
晓芬听到叫她，挺高兴，感觉到自己老公公很有面子，马到成功，一跳一跳地来到他们面前，“水清哥，谢谢你啊！”
“你说，廖平跟你咋说的？”水清刚这么一问，魏长顺多聪明，赶紧撤人，离得越远越好。
“她无意中说的，说是小学校可能会有变动，可能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你知道我一直想去小学校，要是能跟廖平一起上课，多好哇！”
一句话，让姜水清糊涂了，本来他以为是自己媳妇说了要辞职不干专门复习功课的事情，原来不是，应该是说代课老师的事情，也就是吕老师的事情，他多少觉得错怪了廖平。“你真的想当老师？”
“做梦都想！”
“那你不是初中毕业吗？”
“初中毕业咋了？咱们这小学校才是三年级，我怎么就不行吗？你也太小看人了！”晓芬因为和廖平的关系，所以在这个队长面前一点也不怯场。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将来你不想有机会了也去学习学习？”
“你说是考大学呀？门儿都没有，廖平经常说人要有自知之明，我就是那个人，我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了，等着建新转业，结婚过日子，我没有别的想法儿！”
“那干嘛不直接跟我说，咋还把未过门的老公公找来？”姜水清点到了点儿上。
这个时候，晓芬才觉得害羞，也就是，自己跟老公公一起进山，叫外人碰见该咋说呢？“水清哥，人家不是着急吗？再说了，我总想着，他不也是队长，反正小学校又是前后队的事儿，要是你们两个一碰面，啥事儿不都解决了！”
“可是，魏队长不是还要做人吗？人言可畏，你知道吗？以后不许这样子了，你先回去吧，回头我跟魏队长商量，要是真有机会，会考虑你的想法儿！”姜水清把晓芬尅了一顿，晓芬不但没生气，还高兴地和他道别，按照她的理解，这是他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