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上船容易下船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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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主任和姜水清相谈甚欢,似乎多少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到了最后代主任就说了一些他那个职位不应该说的话,“水清啊,按理说,我是公社的主任,不该讲这些话,可是谁让咱们兄弟认识了,又这么谈得来,所以我总觉得你就这样带着那个方庄村将来没啥出息,要不看看公社这里有什么机会出来算了?”
“谢谢代主任好意。只是既然我已经当着队里几百号人表态,一定要带领大家把队里搞好,这锣鼓点刚敲响就打退堂鼓,也不是个办法,你说对吧?”姜水清着实觉得有点无奈,倒不是这个代主任提出的条件对他没有多少吸引力,而是他想到了高考的事情,还是有点沮丧。
“嗯,也是,反正也都在一个公社,多少算是我的兵。要不我想想看,是不是把煤窑改成煤矿,用公社的名义任命你做矿长,这样你两头不耽误,公社这边一旦有了机会,也可以顺理成章地转正。”
“用公社的名义,咋操作呀?公社出资吗?”姜水清听了代主任这个想法,倒是觉得可行,公社是一级政府,信誉度肯定比生产队高多了,这样有利于对外销售和联系业务。
“出资恐怕不行吧?至少眼下不行。但是我可以帮你联络贷款借款融资,行不行我不敢保证,那要看你跟人家谈得咋样?”
“要是三五千块钱估计没啥意思。”姜水清过去和岳父一起不是没有跟信用社谈过,人家最多只能给三五千块,那还是看着廖硄的面子,所以姜水清才会有这么一说。
“不会,三五千我也不会联系。这样吧,先不急,等会儿张局局长到了,先谈,然后我们再考虑资金的问题。”
一直到吃饭,张局长也没到。在公社的食堂吃了饭,李干事陪水清转了一会儿,就见到有个人匆匆忙忙进来,两个人估摸着这个人可能就是张局长,后面跟着,进了代主任办公室。一点没错,就听到张局长在跟代主任解释,“对不起,真对不起,本来出发了,可是到了车站被县长叫住了,这不是开会一直开到现在,一结束我马上赶过来!”
“知道,荆主任那里随意性比较强,啥时候叫啥时候就得到,不要说你们在县城,我们在下面也是这样!”因为代主任和张局长说起来也算是平级,只不过人家张局长手里有钱,所以说起话来比代主任气势不少。
“小姜,过来!”代主任看到李干事和小姜,马上招呼!“来,我给你介绍方庄村前队队长姜水清! 小姜,这位是咱们县里的煤炭局张局长!”
姜水清赶紧上前,伸出手来,可是人家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马上伸手出来,这让姜水清多少有点尴尬。不过,他马上缩回来,将手在衣服上搓了两搓,消除心中的不满,“张局长好!”不过,他还是跟张局长打了个招呼。
“就是你们那里私自开了井口?”张局长一上来就有点不客气的样子。
“早了,几年前给上面说过的!”姜水清摸不着头绪,不敢乱说话。
“那我不知道,反正我来之前是没有找到你们的资料!没有文件那就是私采,是犯法的!”张局长给姜水清这个乡下的队长来了个下马威。
“张局长,喝口水!”代主任没想到这个张局长会这个做派,尽管他知道煤炭局的人都比较牛气,所以他端了水给张局长,同时继续说,“小姜,最近有没有去县里看看荆主任呀?”
“还是前几天我岳父的事情,我妈妈过来,荆主任过来接待,一起吃了顿饭。这一段不是忙吗,也就没有到县里去。”姜水清不明白这个时候代主任突然问这样的问题,所以他还是照实说了。
可是一边的张局长再次看了眼前这个小队长,居然认识自己的顶头上司,还和他一起吃饭,并且还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就是他自己想约荆主任吃饭,都被通讯员拒了几次。这个人是谁呀,一个乡下人,妈妈到了县里,荆主任亲自接待,可是在这里又这么恭恭敬敬的?
“嗯,下次我要是到鼎州去办事,求到你妈妈那里,一定要给你妈妈说,要帮咱们公社的忙啊!”代主任看到张主任居然没有说话,继续加了一把柴火。
“小姜队长家里是鼎州的?”终于张局长坐不住了,还是问了。
“哦,我是知青,我爸妈都在鼎州!”
“那敢问你爸爸是干啥的?”张局长还挺聪明没有问姜水清妈妈的工作,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同僚代主任觉得自己很势利眼,所以就拐了个弯。
“我爸爸,他,”姜水清的确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张局长,听说过姜洪的名字吗?”代主任淡淡地说。
张局长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你说是以前鼎州的那个市长?”张局长也不是笨蛋,既然能够混到局长,肯定也是八面玲珑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姜洪呢?
“姜洪是我爸爸!”姜水清同样淡淡地说。
这一次轮到张局长伸出手来,“小姜同志,不好意思,刚才不认识,多有得罪!”
姜水清看到这个局长这么势利眼,本不想和他握手,可是想想这以后煤窑的事情还要指望他给批文呢,所以也就伸出手握了握,并且还说,“张局长,我们方庄村的小煤窑还要靠您多支持才行!”
“好说,好说!”张局长握了手,好像高兴了一些,然后转头对代主任,说,“老代呀,怎么不早一点给我介绍呢,既然是姜洪市长的公子,还有什么要说的?”
“哈哈,我以为你张局长早就知道呢?前几天这个公社出了个大事故,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说是死人的事儿,对吧?咋会不知道呢!死人是很正常的,可是那个叫荆可的人可是太厉害了,一下子把一帮人弄进去了,城里机关里都传遍了,我咋能不知道呢!”
“那个荆可就是小姜妈妈的司机!”代主任还是说了。
“难怪呢?小姜队长,你爸爸如今在哪里高就?”
“张局长,上面的事儿,都是有规矩的,有些该说的,自然会说,不该说的,你让人家小姜多难为情啊!”
“是的,是的。咱们谈正事儿!”
正经事儿还有什么要谈的,人家姜水清代表的虽说是生产队,可是人家背后有个权力无比大的老爸,那还不是该开绿灯尽量开绿灯了,否则有一天人家问起罪来,自己这一辈子官运也就算到头了。
事情进行得比较顺利,不过姜水清还是很感激这次能够见到这个势利眼局长,他给了很好的建议,毕竟是专业的。这个山里的煤窑,需要正规的物探队过来钻探化验分析,然后再考虑是否可以大规模投资开采,否则仅凭个人的一点认识,就大笔的投入,这样下去也有可能打水漂,那样将来没办法跟大家交代。
送走张局长,代主任似乎更有信心了,“小姜,咱们就这样定了!你呢,回头我召开支部会,讨论你们煤矿的事情。你自己就算是公社派过去管理煤矿的代表,既然打了公社的旗号,你也要考虑管理上要按照一个公社企业的样子管理,过去那种记工分的形式可能需要改变一下,你弄个计划,等我下周过去的时候,一起讨论一下!”
姜水清起身准备离开,就在代主任送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代主任,你知道上面说要恢复高考的事情吗?”
“什么?你听谁说的?”代主任明显很吃惊。
“我爱人听她过去的老师说的。”
“你等一会儿,”说着代主任退回办公室,拿起电话,要了县里教育局的一个朋友,模模糊糊听到他问了几个问题,然后挂断出来,“小姜,县里也没得到什么消息呀!”
“那可能是小道消息,或者是谣传也不一定呢!算了,不管它啦!”
“别呀!”代主任似乎也相当感兴趣,“你回头让你爱人问问看看是哪个老师。你不知道,我弟弟也是高中毕业,一直想弄个工农兵大学生指标,可是你知道我这个级别的干部根本弄不到,可是我家里人不理解,总说我不尽心,真要是国家恢复高考,那我也算是了结一个心愿。”
“你弟弟也在咱们公社中学毕业的?”
“那倒不是,是县上中学毕业的,已经好几年了。因为是农业人口,也不用下乡,前年去拖垃圾站,学了开拖拉机,就是那种链轨式的,东方红,像坦克一样。千万记着,别忘了!”
临出门,代主任还在嘱咐。
姜水清没有直接回村里,而是去了公社教育支部,他想弄清楚是不是高老师这里得到的消息,这样他可以尽快给代主任一个答复,毕竟人家这么尽心为自己考虑问题。
见到高老师,很热情,又是倒水又是递烟,这让姜水清有点到家的感觉,并且高老师还一个劲儿说,“水清啊,真是谢谢你啦,去年的煤炭太及时了!”
“高老师,不用谢,应该的!我今天,”
不等姜水清说完,高老师就打断,说,“水清啊,最近听说教育局有个精神,说是民办教师有些将来可以转为正式教师,只是有个过程,不知道你爱人廖平那里想不想弄个代课,这样将来一旦政策下来,肯定这些代课老师优先转正!”
这是一个新话题,姜水清不清楚廖平知道不知道,所以他只是客气地说,“高老师,你看着给办吧,反正廖平她也不清楚上面有没有什么联系。只是,她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国家要恢复高考,这两天在家里到处收集复习资料呢!”
“那个是传说,并没有什么文件,我觉得很可能是大家心里想的,想着想着就编出来一个故事,传开了就成真的了!”听到高老师这样说,姜水清知道不用问,他也不清楚,和代主任一样。
所以他也不再打扰,就要离开,同样高老师送出来,在分手的时候,高老师说了一句话,“再过几个月,又该过冬天了!”
姜水清没有接话,直接走了,可是他心里清楚,高老师话里的意思。他骑上车,开始上路,不过很快,他又从车上下来,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对于这个高老师,他一向很尊重,怎么这次见到他总觉得好像高老师说的那个代课教师跟煤炭跟冬天都有联系呢?
回到家里,姜水清第一时间把这个事情给廖平说了,廖平就笑笑说,“你也真是的,去见高老师也不给我说一声。代课老师的事儿,早就说了,只是我想着你要回城了,要是我能怀孕,生孩子,将来跟你回去,就没打算在这里待下去。不过,现在你当了队长,肯定一两年是回不去了,那样的话,当个代课老师,将来转正,也是一个路子,至少都是非农业人口,这样调动就会更容易一些。”
“怎么不去考大学了?”姜水清取笑她。
“你不是说了,那只是一个传说吗?我觉得代主任应该是对的,我去学校问的,那个老师过去是右派,从北京回到了老家,被公社中学请了过去,人家是活字典,这一带没人比得过,这样的人在家里待着,不是浪费了吗?我猜想,很可能是他的小道消息,也说不定!”
廖平的想法是对的,其实这个白老师的确是得到了小道消息,并且是北京的同学写信告诉的,因为这个同学的家庭背景,所以白老师认为真实性相当高,所以也就私下告诉了过去的同学,他也希望自己老家这里多出一些大学生呢!
不管怎样,关于高考的事儿,一阵风刮过去,暂时告一段落,姜水清安心当他的队长,廖平继续在小学校教书。
经过几天的考察了解,姜水清已经掌握了生产队里的家底情况,他开始筹划心目中的计划。想来想去,他觉得也就是两个重点,一个是煤窑,继续和公社合作,成立一个煤矿,只要这一块做好了,这个生产队想不改变都难。另外一个就是吃饭问题,他把目光集中在小麦的种植上面,既然大家都喜欢吃白面,为啥不多种一些麦子呢?所以,他就沿着过去廖硄的思路,修水渠增加水浇地,这才是真正发展的方向。为此,他去了魏队长家里。
“水清,来来,稀客稀客!”魏队长一如既往的热情,但是热情中多少有点失落不自在。
“魏队长,打扰了!本来应该第一时间过来讨教的,可是这几天在公社处理煤窑的事情,这不昨天才回来,马上过来。”
“水清,真人不说假话,你说吧,啥事儿?”魏队长不愧为老狐狸,狡猾大大的。
“我爹在世的时候,你们讨论过一个想法,准备把河里的水引到山上去,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这个呀,其实也没什么想法,也就是我们两个没事儿的时候,瞎聊天,说到北坡的那些地,就想要是能把水引上去,可不是多了好多的水浇地吗!那样子,咱们方庄村不就受活了!”受活了是土话,就是富足的意思。
“引水上山肯定不行,只是要开渠,然后提灌,这样下来,可是一大笔钱投入呢!”姜水清根据魏长顺说的意思,考虑这个思路。
“是呀,也就是我们算了一下,投入太大,恐怕十年二十年打的粮食也不够,所以也就是说说算了。再说,我们去哪儿弄那么多钱还是问题呢?”
“确实是,我估摸着没有十万八万是干不下来的!”姜水清大约估计了一下金额。
“水清,你还是年轻,这个数翻一倍也不一定够呢。咱们这里下面都是石头,开水渠修涵洞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要不使炸药,要不就是找些石匠一钎子钎子去凿,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你想想看,炸药快,可是炸药多少一吨?从河边引水到山脚跟,少说也得二里地吧?要是用人工,那还不干到猴年马月去了?算了,我暂时放弃了,反正俺后队也没那个实力!”
“今天没实力,不等于将来没实力,说不了以后咱们村子有钱了,到时候再弄也不晚呀!”
“水清,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你当了队长,你真的能在这村上干一辈子吗?不要说我不信,就是你自己恐怕也不信。我也一样,今年五十多了,还能干几年,这队长也不是我家的,等将来不当队长了,想这些事儿还有用吗?”看来魏队长还是挺现实的一个人。
姜水清见到谈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从魏家出来,正好碰到一起出来的晓芬,两个人一前一后,还是晓芬在后面,叫了一声,“水清,你来找魏队长?”
姜水清其实眼角扫到了晓芬,只是碍于男女有别的面子,没有主动打招呼,因为这个晓芬已经是魏家订过婚的儿媳妇,不好在这种时候多说话,所以就装作没看见。
“晓芬,这就算是婆家的人了!”姜水清停住脚步,等晓芬赶上来,小声说。
“去,也就是建新他娘,说是买了一块花布,让我过来取一下。千万别乱说!”
“啥叫乱说,村里人谁不知道你们已经是一对了。等建新回来,你们就办事儿,这还有啥要遮遮掩掩的?”
“你咋不忙了,过来找我老公公干啥?”晓芬笑着问。
“看看,刚才还说不是,这不老公公都叫上了,还这么顺口!”晓芬不小心说顺嘴了,这就让水清抓住了一个把柄。
“算了,我说不过你。老实说吧,听说,廖平要去考大学,将来走了,谁接她的位置?”
姜水清知道上大学那是一个梦,至少到今天为止恐怕可能性不大,所以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也就笑笑说,“你批准廖平去上大学吗?”
“还要装?继续装?我跟廖平啥关系,除了你们那点事儿我不知道,别的啥都比你知道的多?”姜水清看了一眼晓芬,觉得这个闺女变了,一个黄花大闺女说这样涉及成人夫妻生活之间的话,就不得不让他多想了一些。
说着,晓芬到家了,进去大门,挥手和水清再见。姜水清回到家,就问廖平,“喂,我碰到晓芬了!”
“碰到晓芬有啥稀奇的?”廖平根本不当回事儿。
“晓芬说话好像她跟建新已经那个了!”
“姜水清,你还是好好管好你自己得了,你管人家的事儿干嘛?就是那个了,有啥不正常,还不是早晚的事儿吗?”廖平一番话,让姜水清更是相信这个晓芬和建新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的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