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薪火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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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县医院。
吴东升和张六子等在手术楼外，旁边的垃圾桶内已经堆满烟头，双方都没有打破这份安静。
这时，老支书儿子牛和平火急火燎冲了出来。
“你们谁是吴办事？”
“我阿爸要见你！”
牛和平焦急询问着，见吴东升回应，拉上他就往里走。
吴东升进入重症监护室，躺在病床上的老支书还插着氧气管，黝黑的脸颊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吴办事……”
似有若无的声音传入吴东升耳中，吴东升急忙俯身在老支书脸边。
“老支书，我听着呢，您说。”
“扶……扶我……”
吴东升小心翼翼将老支书搀扶到床头，老支书耷拉的眼帘又睁开了些许，似是那回光返照。
“老支书，您放心，县医院要是不行，咱们就转去市医院，市医院要是……”
吴东升说着，见老支书缓缓抬起两根手指，那是夹烟的动作。
他翻遍全身，愣是没找到一根，急得他直接冲出去找，这才在牛和平那找到一包。
见吴东升要在这里点烟，老支书微微摇头道：“这是医院，得守规矩。”
吴东升将烟放在老支书双指间，老人颤巍巍抬手，好像用了毕生的力气才将烟放到鼻子下闻了起来。
“这才对嘛，规矩要遵守，那不破规矩就是了。”
“烟不错，就是不对我的口味，人倒是挺对味的。”
“别哭丧着脸了，你我不过萍水相逢，这里最不该伤心的就是你。”
“以后可不敢乱给人跪下了，要跪也是跪父母，真跪了，就说明你这个官当的不称职。”
吴东升安静听着老支书嘴里喃喃，明白他这是在给自己上最后一课。
守规矩，坚持自己的本心，有时也要懂得变通。
不跪除父母以外的人，真要跪了，要么是被权势所打垮，要么是没给百姓谋福，心中有愧。
恍惚间，吴东升仿佛又回到了跟老支书喝酒聊天的时候。
等他再醒过来时，老人已将那根烟递到他眼前，就保持着这个动作安详走了。
吴东升深深鞠了一躬，拿过这根烟，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
于吴东升而言，老支书就像他这一世的接引人。无关认识多久，无关血脉相连，都是他人生道路上不可多得的良师。
于老支书而言，这就是薪火相传！
……
出了手术楼，吴东升让张六子去找个就近的宾馆住下。
那根烟抽完，他又改变了主意，要返回大团乡。
这一路，吴东升的话比起在医院多了很多，甚至跟张六子畅谈起了他养殖基地未来的发展。
回到乡上，天已经大亮。
车子吴东升让张六子先拿去开，等自己出院后再送来就行。
回到病房吴东升倒头就睡，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早上。
又经过一遍伤口检查后，他直接拿起手机给蓝舒欣打去了电话。
电话里只有简单的一句“我要出院”，语气却虽平静，却是毋庸置疑，因为他心里又多了个遗憾，在敦促他必须抓紧未来的每一分每一秒。
牛立德死亡这事，昨天青岩村村委就已经上报乡里，得知此事的蓝舒欣没有再反对吴东升的要求，还说要是去参加老支书葬礼，记得叫上她一起。
出院当天，吴东升就返回了扶贫办的工作岗位。
几天下来，不只是青岩村，还有别的村子他也跑了个遍。
虽然每天起早贪黑，风里来雨里去，但这样的日子却非常充实，他甚至无暇去顾及针对自己的表彰和人事调动。
老支书头死后第五天，是他下葬的日子。
按照老支书死前遗嘱，自己死后不仅要响应号召进行火化，葬礼还要选在工作日和农忙的时候进行，为的就是不给别人添麻烦。
但吴东升早就抽间隙问过罗志明，再三逼问下才知道了他具体什么时候下葬。
今天是周一，吴东升昨晚就向蓝舒欣请了假，一大早就和张六子赶往石子村。
老支书家院门紧闭，不接受任何人的吊唁，这也是他死前对儿女的交代。
只是门外的路边，早就站满了自发给他送行的村民。
吴东升和张六子也陪着这些村民站在路边，等着院门打开的那一刹那。
没多久，伴随着丧葬规划部门的车子到来，院子里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哭声。
院门打开，披麻戴孝的牛和平抱着老支书的骨灰盒缓缓走了出来。
门外的村民自发鞠躬，送老支书这最后一程。
他是从旧时代走过来的新时代最基层公仆，这看似平凡的举动，却是对他最大的认可。
村名们夹道儿送，一值目送车子开出去很远都没有离去的意思，吴东升也在这时招呼上张六子开车跟了上去。
车子一直往青岩村而去，那里有建成不久的公墓。
半道遇见了一辆私家车，那是蓝舒欣包来石子寨的车子，最后也调转车头，跟在了吴东升后面。
将近一个小时，几辆车相继抵达公墓。
此刻的送行队伍，除了老支书家属和几个丧葬规划的工作人员外，就只剩下了吴东升几人。
六月份的大团乡雷雨绵延，却在今早放了个大晴。
老支书骨灰下葬前，吴东升找上牛和平，希望自己能宣读一下他为老支书题写的墓志铭。
征得同意，吴东升用最最朴实无话的言语，将他对老支书的了解念了出来。
恍惚之间，阳光照耀在老支书的墓碑上，伴随着吴东升吟诵声，人们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叼着自制烟感，正坐在石阶上抽烟的老农。
在他胸前那枚党徽，正在熠熠生辉！
很快哭声又再度响起，吴东升在哭声中给老支书上香祭拜，点燃他平时里最好的那口，再倒满两杯酒，一杯洒在地上，一杯仰头饮尽。
之后没有在去往石子寨，而是拉上蓝舒欣和陪她过来叶珊珊回了乡政府。
一路去往蓝舒欣的办公室，打招呼的人对吴东升的称呼，也从原来的吴副主任，变成了吴副乡长。
吴东升出奇的平静，到了蓝舒欣办公室后，直接开口道：“蓝书记，我请求组织收回对我的人事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