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谁家要是摊上这号亲戚,可真够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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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可馨挤上三路公共汽车。
看见穿着蓝棉袄的丁可萱,走到前门吆喝:
“刚上车的同志,请买一下票。”
她一边收钱,一边撕着手里的车票递给乘客。
“咦!姐,你干啥去?”
汽车要开了,可萱一把扶住大姐。
丁可馨看见妹妹,有模有样地数着手里的钱,羡慕不已地说:
“这工作好,天天数不完的钱。”
可萱笑着说:
“好啥?钱都是公家的。我呀,只负责售票。”
“对了。妈让你明天回去吃饺子。”
听了大姐的话,可萱数完手里的钱说:
“吃饺子?这离过年还有段日子呢。现在把肉票用了,年不过啦?”
丁可馨只负责替母亲传话,其余的她也不愿多嘴。
“你问妈呗,我哪儿知道。”
三路公共汽车驶进站,车上的人往下挤,车下的人往上涌……
妹妹丁可萱站在座位上,高声喊着:
“别挤,都别挤。刚上车的同志,买一下票。”
丁可馨见她忙着收钱,便跟妹妹招呼了一声:
“记得明天回家吃饺子,我走了。”
可萱一听,急忙喊道:
“姐,你跟妈说一声,我回不去。这几天特别忙~”
老二嫁了人,不回去也情有可原。
丁可馨应了一声,下车走了五百米,坐二路公共汽车回面粉厂。
工人们都下班走了,老三也早不见了踪影。
大姐丁可馨在职工宿舍楼里找了一圈儿,也没见老三人影。
这么冷的天,老三死哪儿去了?
没寻着人,丁可馨搓着手回了自个儿家。
……
寒冬腊月,李家坪的庄稼人,为了准备过年,都在家里蒸黑馍馍。
李老娘在城里有亲戚。趁着农闲,带着老疙瘩李福海一家,上四闺女那住两天。
“娘,咱就这么空着手去,不太好吧?”
李福海毕竟是拖家带口去四姐家。
啥也不拿,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怕啥?你姐又不是旁人,还能嫌你不成?”
从客车站一出来,福海家俩小子和四个丫头,就东瞅瞅西望望,一刻也不得闲。
儿媳妇娟子拉着丫头,搀着李老娘,眼珠子也没闲着。
听娘这么一说,李福海想到了丁友贵:
“我姐是不说啥,那不还有我姐夫么。咱这么多人上他家去,还空着手……人姐夫嘴上不说,心里能没点儿想法?”
老疙瘩的话,听得李老娘直砸吧嘴。
“咱一年到头才来几趟?再说了,我是来城里治我的腰病,顺道在闺女家待几天,他有啥不乐意的?”
李福海一听,也就把心搁肚子里了。
娟子一扭头,冲着几个孩子嚷道:
“大凤,别带着二凤三凤乱跑……大牛,领好你弟儿。”
到了二路站牌,李老娘一家九口,浩浩荡荡上了公共汽车。
六个孩子在车上叽叽喳喳个不停,引得其他乘客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
售票员走到李福海夫妇面前说:
“同志,能不能管管你家孩子?”
李老娘不乐意了:
“小孩子叽叽呱呱的,不很正常吗?谁家还没个孩子……”
李福海夫妇见老子娘说话了,便没吭气。
车上的乘客无不厌烦地看着他们。
售票员见几个家长油盐不进,径自走到孩子面前呵斥一声:
“都闭嘴!再吵吵一声,统统给我滚下去……”
大牛跟二牛吓了一跳,大凤二凤三凤四凤一下子都老实了。
李老娘见售票员呼吓几个孩子,脸上很是挂不住。
“哎!这年头……咱庄稼人走哪儿都叫人瞧不起。好歹咱也算是个贫农,在村子里哪儿遭过这份罪。”
售票员见她倚老卖老,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
“公共汽车上大吵大闹,就是破坏公众秩序。你们再这样,我就叫司机停车了。!”
李老娘才不怕她,嘴里叽叽歪歪个没完,说城里人如何如何傲,村里人又如何如何贱,一张嘴硬是把白说成了黑,把是说成了非。
售票员刚想怼回去,一名乘客揽住她说:
“别跟老太太一般见识,万一把她气出好歹,她再讹上你,怎么办?”
听了旁人劝慰,售票员坐回自己的位子上,任由几个孩子在车里胡闹。
李老娘说的不歇火,不堪入耳的话硬是把一车乘客早早赶下站……
握着方向盘的曲耀东跟看戏似的,从倒视镜里望了眼又泼又赖的李老娘。
真有意思……
谁家要是摊上这号亲戚,可真够受的。
二路车一路行驶到钢厂家属院,李福海夫妇搀着李老娘,六个上蹿下跳的野孩子,也跟着下了车。
曲耀东本想再多看两眼,售票员喊了一嗓子:
“曲师傅,开车!”
……
晚间,曲家人一起在饭桌前闲聊。
曲耀东讲了公共汽车上的李老娘。
文英喝了一口小米儿稀饭问:
“是么。还有这事儿?”
一听母亲的口气,曲耀东说:
“那可不,气得一车人还没到站,就都下车了。”
曲长河夹了一粒花生米儿说:
“摊上这种事儿,司机跟售票员都头疼。”
“可不是嘛,今儿把杨姨气美了。”
杨姨是二路车的售票员,经常和曲耀东一起出车。
丁可萱秀眉一挑:
“杨姨那么大的嗓门儿,都没镇住他们?”
曲耀东点点头说:
“你是没看见,那老太太的嘴都没停,什么难听讲什么。”
丈夫这么一说,丁可萱吐出四个字:
“粗俗、野蛮。”
曲耀东就着咸菜,呼噜完小米稀饭说:
“反正啊,我是开了眼了……那老太太的嘴,比机关枪不知厉害多少倍。”
文英笑着问:
“诶,他们在哪一站下的车?”
曲耀东一拍脑门说;
“对了,在钢厂家属院。可萱,这是你们大院儿,谁家亲戚?”
可萱眼睛一翻说:
“我哪知道,你也没说姓甚名谁啊。”
曲耀东又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说:
“那老太太叫她儿子……什么海,福海。哦,对了,就是叫福海。”
曲家人正嬉笑的热闹,丁可萱只觉得兜头一盆冷水,把自己浇了个透心凉。
见她不说话,曲耀东用手晃晃丁可萱的眼睛问:
“你发什么愣啊?”
丁可萱面红耳赤地收起丈夫面前的碗,语气冷淡地说:
“今天我刷碗。”
曲耀东一脸愕然:
“你干嘛呀!我还没吃完呢。”
文英和老曲一起看向儿媳妇……
几个人面面相觑,却不知丁可萱为何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