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志满意踌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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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川哥,怎么回事啊?”从头到尾都在状况之外的贺镜三步一回头,一脸好奇地问另外两人。
夏禹川却没空理他,燕双飞左手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此时正滴滴答答往下滴着血:“你怎么搞的?”
燕双飞白着一张脸朝他笑了笑,凑近夏禹川的耳朵道:“掉进忘川的时候看到了一点东西。”
夏禹川转头看他:“什么?”
“你过来些。”燕双飞笑着用气音道,夏禹川依言又靠近了一些,猝不及防唇上被亲了一口,他脸色瞬间爆红,贺镜还在呢!
燕双飞却像没看见贺镜震惊的表情一般,若无其事地轻声说道:“崩塌的山峰之上浮现着一条巨大的光带,我仿佛被什么东西凝视,我不清楚那是不是幻象为了从那种怪异的状态里脱离,我用了点偏激的手段。”
“所以你的伤……?”夏禹川话说到一半被燕双飞用右手按住嘴唇,后者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血气能够破开河上的迷障,然后阿雪就来了。”
三个人才一离开冥界,阳光暖洋洋地就争先恐后落到身上,燕双飞和夏禹川都有种活过来了的放松。
凌云提前得了萧烟指令,一早就守在永济渠下游的三阴之地边缘等候,才见几人现身,便先一柳条抽了上去给三人驱邪。
夏禹川不晓得这些名堂,连忙抓住向燕双飞抽去的柳条枝道:“便是要罚也等他伤好,怎的上来便打?”
“辟邪的。”凌云知道他误会,无奈地解释道,话锋一转关心起了燕双飞的伤势,“如何搞的,可严重?”
“还成,劳您关心。”燕双飞抬头朝凌云笑了笑,脸有些白,说话还算中气十足,没什么大碍。
凌云又端详了一番另外两人,直把贺镜看得起鸡皮疙瘩,方才收回目光,眉头一皱开始数落道:“没事就好,你们三个玩闹也不是这么玩的,怎会闯到这三阴之地来了?指挥使见你们天明未归,当即就顶着瘴气进去寻你们了。”
“瘴气?”夏禹川迟疑道,好像凌云理解的跟他们不一样,“这是什么东西?”
“所谓三阴之地其实就是埋尸地,相传是人间与冥界的交界。”凌云知道夏禹川对于某些民间传闻知之甚少,当即给他解释道,“由于埋在这里的都是些孤魂野鬼,怨气重,加之尸体腐烂易生腐气,误入此地的人轻则产生幻觉伤人伤己,重则邪气入体命丧黄泉。”
夏禹川点了点头,看来在凌云眼里他们就是误入了埋尸地,并不是真的到了冥界,这样也好,毕竟有些怪力乱神的事也不好解释。
“幻觉?那我十年泼天富贵的命岂不是不做数了?”贺镜脑子转不过弯来,听完凌云的解释当真以为自己就是大梦一场,想起刹鬼给他批的六十载命数都不做数了,顿时嘴角一撇,不高兴了。
“不用别人给你批命,区区十年富贵,你自己也挣得来,何必去惋惜那虚无缥缈的?”萧烟从后面过来,伸手轻轻拍了拍贺镜的脑壳,笑了笑,把手里的龙雀刀重新交给夏禹川,“送你了就是你的,可收好了,刀在人在。”
“是,指挥使。”夏禹川把龙雀刀挎回腰上,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萧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只是凡人,为了他和燕双飞跟刹鬼对上,能讨得了好吗?顾忌着贺镜和凌云,他暂时把担忧压到心里,打算晚些时候再去问问萧烟。
“伤口没什么大碍,就是下次下手轻一点,”公孙翎看过燕双飞的伤,给他细致地包扎好后说道,抬起眼眸瞧了一眼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燕双飞,叹口气道,“但凡伤口再偏一些,你的左手就废了,我没有在唬你。”
“我知道,多谢公孙。”燕双飞把手收回来,动了动指关节,除了伤口还有些疼,其他地方都没什么大碍,贺镜在旁边望着公孙翎给燕双飞看完伤口就开始收拾药箱要走,登时就急了,想去拉人家,发现不妥又临时改为了拽衣袖:“公孙姐姐,你不给我看看吗?”
“嗯?你受伤了?”公孙翎疑惑地放下药箱去探贺镜的脉搏,后者不好意思地地扭过头去,公孙翎不明所以地收回手,低头给他写了一张方子:“肾气内夺而不顺,则舌瘖足废。你的问题算不得多严重,按着方子吃上几日就好了。”
那不就是肾虚?听明白了的燕双飞揶揄地取笑贺镜:“你小子年纪轻轻,怎的就不行了?”
公孙翎没理会几个男人间的荤段子,说完便匆匆走了,三人听见她在门口问刚回来的凌云:“阿雪可有什么大碍?他在哪?我想去瞧瞧他。”
“指挥使没什么大碍,已回营帐歇息了,他一夜未睡,便不要打扰他了。”凌云丝毫没意识到公孙翎是想借故与萧烟相处,当即耿直地让人家姑娘不要去叨扰,营帐内三个人,包括贺镜这个傻的都觉得凌云是无可救药了,以后怕是很难娶媳妇。
没有战事时军中的日子枯燥乏味过得飞快,燕双飞十年如一日的不着调,偶尔能瞧见他倚着老树喝酒;凌云时常来找夏禹川过招;贺镜自从中元节被鬼眯了眼,忽然恋上了公孙翎,没事儿就跟在人家姑娘后面跑;萧烟定下了铁律倒是很少插手将士们的私事,一天里只有夜间在营帐,白日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众人就这么各自平平淡淡地过着日子,一眨眼岁月流逝到了深秋,最后一丝暑气在魏州大地上蒸腾。烈日火焰一般炙烤着大地,晒得营帐闷热无比,军营又是一群不讲究的大男人,汗臭味和脚臭味在炎热的天气下摧残着人的感官,夏禹川受不了,早早拉了燕双飞到校场过招去了,凌云和贺镜干脆脱了上衣,赤着胳膊坐在外头的老树丫上吃饭,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贺镜嘴巴里吃着东西还不消停,跟凌云吹嘘当年上蹿下跳的功绩,一边说一边比划,就像一只热得吐舌头的傻狗。
燕双飞一个过肩摔把夏禹川按到地上,伸手拨开他被汗水黏在额头上的湿发,笑盈盈地道:“你不行啊,还得再练练。”
“你才不行。”夏禹川拍开他的手,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一眼,“别动手动脚的——也不嫌脏。”
“不嫌弃。”燕双飞歪了歪脑袋,眨眼卖了个萌,道,“要回去了么?”
“不回。”夏禹川说着,伸手拽住了燕双飞的衣领,后者配合地俯身,他抬头照着燕双飞的唇吻了上去,片刻后气喘吁吁地道,“贺镜那小子脚臭,回去熏得慌。”
“那我让他洗?”燕双飞笑道,低头抵上夏禹川的额头,“你那日在舟上说的话可还作数?”
“你叫他洗了脚,袜子还是臭的。”夏禹川顺势又跟燕双飞吻作一团,“自然作数,燕都尉莫不是又怂了?”
“怎么会。”燕双飞失笑,他干脆揽着夏禹川的腰把人从地上抱起来,两条腿圈在自己腰上,“我如今已过而立之年,你呢,尚未及冠,乳臭未干的小子,我是怕你后悔。”
“你三十了?”夏禹川意外道,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燕双飞的眼角,先前不曾注意,如今细看,对方眼角处的确有了些许细纹,倏尔他又笑道,“无妨,燕都尉即便老了也是风韵犹存的美人。”
“臭小子。”燕双飞没什么威慑力的骂了一声,掐了掐夏禹川的大腿,习惯性把人抱到右手臂上坐着,“先去永济渠把衣冠打理干净了,带你去我的营帐歇。”
早前镇州一战,邺王得知燕双飞被萧烟降职,借着军功又把他升了回来,还给他安排了跟指挥使相同规格的的营帐,但萧烟反而什么都没捞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邺王此举是在故意打压,提拔燕双飞去分萧烟的权。
“哎——”夏禹川猝不及防被放到了手臂上,低呼一声下意识抱住了燕双飞的脑袋,后者无奈道:“你遮着我眼睛我怎么走?”
“干什么这么抱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夏禹川嘟哝了一句,松开了燕双飞的脑袋,神思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散,时隔很久,他再一次想起了西彦,当时他也是这么抱着他的。夏禹川坐在燕双飞手臂上失神地看着后者的头顶,尽管他知道无论是西彦还是燕双飞,他们都是柯秦性格的某一面,可他还是感到怅然若失。
“忽然就叹气,喜怒无常的,还说不是小孩子。”燕双飞忽然仰头朝着他笑,潋滟如秋波的眼眸里漾着温柔笑意,晃花了夏禹川的眼,戳到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抚上了对方的眼睛,近乎呢喃道:“……”
燕双飞手一抖差点没把夏禹川抱摔了,好容易稳住了自身,才摇头拒绝了:“暂时不行。”
“嗯?”夏禹川不知道什么时候燕双飞也学起柳下惠来了,出声疑惑道。
“我得娶你。”燕双飞郑重道,“即便没有三书六娉八抬大轿,但至少要拜过三堂,在指挥使那里过了明目,否则都算不得明媒正娶。”
“这也是阿雪教的?”夏禹川被逗笑了,他垂眸望着一脸认真的燕双飞,想来也不会说错,要问这里谁最注重礼仪规矩,讲求正统,怕也只有他们指挥使了。
“嗯,到时候成婚,怕是要他往高堂坐了。”燕双飞点头道。
“你想得倒是远。”夏禹川戳了戳燕双飞的脑袋,“不做就算了,放我下来。”
“燕都尉为什么抱着我们校尉?”夏禹川手底下的一个牙兵一头雾水地瞧着抱在一起的俩个人。
“哦,切磋呢。”目睹了俩人打着打着亲在一起全过程的另一个牙兵愤愤地把手里的小石子扔到地上,校尉跟都尉搞断袖之癖,为什么要来刺激他们这些娶不到媳妇的光棍?
“校尉是不是跟燕都尉亲嘴儿呢?”目睹全程的牙兵心里很羡慕,偏偏旁边的傻瓜同僚还跟个实时转播的记者似的嘟哝,他终于忍无可忍地踹了旁边的人一脚,道,“你要闲得发慌,我俩来拆招!”
燕双飞的营帐是一个人住,或许是只有他自己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他比粗糙的军痞们多讲究一些,他的营帐里没有奇奇怪怪的臭味,角落里点着萧烟那摸来的檀香,空气中萦绕着肃穆的焚香气息,恍若山中古寺,东西放得整整齐齐,只有换下来还未来得及清洗的旧衣上有一股浅淡的寒兰气息,鼻子受了几天摧残的夏禹川整个人扑到了燕双飞床上打了个滚,把后者叠好的被子滚得乱七八糟,他把脑袋拱进被子里,变态一样地吸了一口,感叹道:“我不想回去了。”
燕双飞笑起来,正要接话,忽然听见外头贺镜杀猪一般的惨叫。
“怎么回事?贺镜叫得这么惨。”夏禹川从燕双飞床上坐起来,疑惑地看着营帐外头。
“出去看看。”燕双飞伸手把夏禹川拉起来,两个人走出去,只见贺镜被萧烟阴着脸拎着衣领往永济渠拖,谢怀玉和凌云跟在后面一边忍笑一边劝。
“怎么了,阿雪这么生气?”燕双飞摸到凌云和谢怀玉身边扯了扯他的衣服问道。
“阿雪去营帐寻你和夏禹川,让那小子的臭脚熏得头晕。”谢怀玉忍着笑转头对他解释道,指了指前头骄阳似的背影,“阿雪正拖他去永济渠洗脚呢。”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燕双飞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声,被指挥使亲自拖着去洗脚可还行?“阿雪找我们什么事?”
“是邺王。”谢怀玉道,“镇州军事重地,往西跨过太行山就是晋,陛下要邺王长期留守镇州进行战略部署。”
“长期留守?”燕双飞听着,眉毛拧起来了,上次北征镇州后,邺王因为身体伤病和战略需要的原因并没有随军折返,只让萧烟带着一半的银枪效节都和三万大军返回魏州,“那岂不是我们又要迁兵镇州?”
“邺王是也是这样下令的,只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迁。”谢怀玉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封军信,因为算不得什么机密,也就没有立即销毁,“邺王点名要指挥使去,却让我和凌云等人留守,甚至在信中说,之后魏州城的一应事宜由双飞代管,调令书明日就到。”
“双飞代管魏州城?这是好事啊。”凌云没听出其中的弯弯绕绕,还真情实感地拍了拍燕双飞的肩膀,道了声恭喜,“你整日同我争那个头筹,如今可算得偿所愿了吧?”
燕双飞脸上却不见喜色,他从谢怀玉手里接过那封信细细端详片刻,冷笑一声:“我要争的是指挥使那里的头筹,可不是邺王的——只怕是鸿门宴。”
谢怀玉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还晓得鸿门宴呢,不过也八九不离十了,邺王这番安排是存心针对指挥使呢。”
“什么意思?”凌云戎马半生,向来光明磊落,看不穿这些阴谋诡计,疑惑地望着谢怀玉和燕双飞两个心思通透的。
“阿雪从镇州回来时几乎带走了所有的亲兵,如今过去半年,他在镇州可以说毫无根基。”燕双飞冷笑一声解释道,“邺王此番召他去却不要你我跟随,摆明了是要断他臂膀。”
“到时指挥使一去镇州,他在魏州的势力被双飞全盘接手,等他在这边的影响力消磨得差不多了,邺王又可以如法炮制,把双飞也换成他自己的亲信。”谢怀玉将那封军信撕成一条一条的扔在地上,从袖里取出帕子擦了手,“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邺王大业还没做成,倒是先想着卸磨杀驴了。”
“你怎可说阿雪是驴?”燕双飞略嫌弃地瞧着谢怀玉臭讲究,习惯性地抬杠。
谢怀玉将手帕收回袖里,抬起眼皮淡淡地看着他,道:“你是真蠢还是装傻?”
“所以指挥使注定只能一个人赴镇州?”一直安静听着几个人讨论的夏禹川忽然插了句嘴。
“理论上是这样,邺王下了死令,给我、凌云和燕双飞都安排了任务,根本找不到空子。”谢怀玉这才把注意力放到夏禹川身上,他说话分明是随和的,打扮朴素,面相称得上是温和,可是被他凝视着,夏禹川无端感受到一股厚重的压迫感。
“我可以随他去,邺王不认得我。”夏禹川说道,谢怀玉拧着眉刚要张口说话,他又补充道,“我名字是萧烟给的,中元节被瘴气魇住时他救了我的命,我不会背叛他的。”
谢怀玉听完没有立即应答,而是定定地盯着他瞧了一会儿,随后舒展眉梢,郑重道:“那便拜托你了,指挥使智勇双全,本不用别人替他操心,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注意不到的地方需要别人替他看顾着些。”
夏禹川答道:“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