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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林希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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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站在阴暗阁楼的走廊入口,长长的风衣落在地上,手里提着一柄长剑,鲜血顺着剑刃往下淌,她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顺着走廊一间一间地搜寻、搜寻。

她心情很糟糕啊,林希什么都忘了,明明想知道一些事,宁愿听信谗言却不愿意来问她,还有这些该死的入侵者,总是想趁她不注意要了林希的命。好烦好烦好烦,黑暗里又有些东西蠢蠢欲动了,他们哪怕死了也不安分,还想着逆风翻盘。

大小姐烦躁地劈开又一扇门,单手举剑,剑锋后的眼眸又冷又利,不带任何感情机质地望向杀手最后的藏身处,说:“自己出来哦,我真的、很不想同你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一片静默,落针可闻。

“好吧好吧好吧,你们总是这样,不见棺材不落泪,像林希一样坦诚不好吗?”她失望地叹口气,语气里的杀意更重了,“啊,我忘了……那家伙之前也是这样别扭呢。”

藏在衣柜里的、想要刺杀俞川和耶利安却被大小姐追得狼狈逃窜的杀手,精神早就崩到极限,他听着她自言自语,手里悄悄捏了一枚毒针。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他在副本里向来横行无忌,想不到最后栽在了一个Npc上。不甘,可是必须得砸出去了。大小姐的战斗力出乎意料的强,他眼瞧着给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可是,似乎只要不能杀死她,她就会若无其事地追上来,执着于取自己的命。

“在哪边的衣柜里呢?”透过木板缝隙,他看见大小姐一边问着,一边往对面的衣柜去了,后背暴露在他的面前。

好机会!他心道。

下一刻,他被大小姐从衣柜里边拎出来,长剑从天灵盖穿过,他眸子瞪得大大的,有点不可置信,还有点不甘,连同他那枚还捏在手里的毒针一起归于沉寂。

“抓到了。”大小姐干脆利落地拔出长剑,把手上尚且温热的尸体丢到一边,从衣襟里摸出一条手帕开始细致的擦拭剑刃。

“那天他也是这样躲在衣柜里。”她自言自语道,“应该被吓坏了吧。”

想着,她抬脚跨过尸体,往门外走,她要去找她的林希,找一个恰当的时机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他。

“不,不能这样去找他,都是血,他会害怕的。”前脚刚跨出门,她突然想起林希看着她满身伤痕、哀求她活下来的样子,又转身回到阁楼的小房间,从里头找出一套新的衣服换上。

“他会原谅我的失约吗……”她呢喃道。

小楼故居里藏着的东西突然被人动了,大小姐脚步一顿,临时改了行程,她心想,终于要开始了吗?最后的杀戮游戏。

属于他和他的、生与死的角逐。

……

支线……结束了?俞川还来不及思考这几个字代表的含义,他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什么冰冷的东西抓住了,紧接着眼前的画面迅速破碎、坍缩,最后的画面,是伊莉莎满脸惊恐地伸手想要抓住自己同归于尽。俞川睁开眼时,面前是落了灰的铜镜,镜面模糊地映出了他的轮廓。

“终于把你拉回来了。”耶利安在俞川旁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松开了紧紧抓着他的手。

他这是……回来了?俞川有些怔愣地看着自己长大了许多的手掌,没顾得上理会耶利安,也就没有注意,手臂上被耶利安抓过的地方残留了了一层薄薄的霜。

俞川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一个游戏副本里的支线罢了,强烈地恨与不甘涌上心头,他所沉溺的爱恨,不过是命运给予的一场镜花水月。

哈?怎么可以这样?

俞川的目光看向衣柜,他走近了些,果不其然,在地上看到了些许发黑发褐的陈年血迹,当时,西彦就是在这里自杀的,而他就躲在身后的衣柜里失声痛哭、无能为力。俞川轻轻地打开柜门,里头放着个雪白的颅骨,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俞川显而易见地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把颅骨抱在了怀里,指尖在光滑的头骨上轻轻地摩挲,这是他的西彦啊。

“你——还好吗?”耶利安把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尽收眼底,小心地看着他,有些迟疑,说实在的,他觉得俞川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儿,抱着头骨满脸缅怀的模样很像那些失去了挚爱、在崩溃边缘反复试探的疯子,叫他头皮发麻。在副本里的任何时候,这种由情感上的不稳定带来的不理智都意味着为死亡开启了锚点。

好在俞川的情况比耶利安想象得要好得多,至少在保持理智这件事上并未马虎,他小心地把西彦的颅骨用衣服包起来,然后若无其事地对上耶利安担忧的目光,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说道:“我没事——我想我大概知道三十年前的事了。”

俞川省略了那些无端生出的妄念,捡着重点把他在西彦支线里的事同耶利安说了一遍,后者听完有些不可思议:“照你的话说,西彦少爷跟你实际上只相识了不到三天,却对你心生爱慕,这太令人惊讶了。”

“什么?”俞川蹙着眉,他疑惑地看向耶利安,思绪迟钝得厉害,像是没听懂,“你在说什么啊?”

“你忘了么?他爱你,甚至为了你不惜屠戮整个家族。”耶利安皱了皱眉,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转而严肃地盯着俞川,略严厉地说道,“你怎么可以忘了这一切?林希,你怎么可以!”

“爱?”俞川转头有些错愕地看着耶利安,他盯着对方义愤气慨的脸,潜意识感到有些不安,但他没空去思考这个,因为他想起了西彦写给林希的那封信,在三十年前,直到西彦死去他都不曾见过这封信,而且他在西彦支线经历的事情与招魂支线里女鬼萨利告诉他的事情几乎完全相悖。

萨利告诉他,当年他受了点不大不小的伤,不危及生命,西彦却疯了,屠戮了整个庄园……可是事实却是,西彦死在了他们相识的第三天。

要么是萨利说了谎,要么就是西彦支线还有后续,或者两者皆有。俞川想,他用离开支线后就一直有些神经质的目光盯着耶利安,他说:“你知道西彦,对不对?从一开始就知道。”

“对呀,我怎么会不知道?”耶利安很坦然地承认了,他缓缓地咧开嘴角,笑了,琥珀色的眼睛对上俞川猩红的双眼,看起来恶意满满,“他是个疯子,闹得所有人都不得安生,那么,就由你来为他的暴行买单好了,反正继承人总是你俩。”

“我明白了。”俞川定定地看着耶利安,半晌轻声道,他慢慢地弯腰,从床底下捡起来一只织了一半的兔子,叹息般地道,“所谓的家族也只是一个巨大的阴谋罢了,继承人不过是被选出来顶罪的羊,幕后之人居高临下地愚弄着众人,他们用‘卑劣’二字来决定平民的命运。”

他和他也只是棋子。

在整个副本里,无论是三十年前的厮杀还是三十年后的宴会,如果整个事件是一座戏台,那么台前的所有人都是提线木偶,唯有那些存在于每一个人口中、却从未现于人前的股东们才是真正话事者,哪怕是继承人,也不过是可供替代的工具。

“瞧瞧这个吧。”耶利安递给俞川一份旧报纸,敛眸看着上头泛黄的字迹,像是透过陈旧的书页在看一个鲜为人知的过去,他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嗓音里情绪掩藏得很好,“三十年前,霍利斯家族第十七次继承人大选结束后发生了一起纵火案,在当时活下来的只有你,只有你活得好好的,比所有人都好,凭什么呢?”

“而且——”耶利安顿了顿,目光嘲弄地看着俞川道,“林希,明明一切因你而起,你却是最置身事外的那一个,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切,你难道不会做噩梦么?”

耶利安的冷嘲热讽同西彦死前质问伊莉莎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俞川心神一颤,有些惊惶地抬起头,看着神色隐隐扭曲的耶利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某些不对劲:“你怎么了?”

耶利安扯了扯嘴角,有些皮笑肉不笑,却是没有明确回应,讥诮的目光看着俞川反问道:“你觉得呢,林希?”

“恰恰恰——”敲门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屋内的二人谁也不说话,彼此僵持着,一楼的门因为年久失修,即使关上了也还是有缝隙,外头疾驰的风擦着门缝呼啸而过,听起来呜呜咽咽像是什么人在哭。

有人来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人了,俞川心想,一面暗自戒备地盯着面前同他僵持不下的耶利安,握紧了手中的脉冲枪,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听见了么?他们找过来了。”耶利安突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转身走下一楼,伸手按住住吱呀作响的房门,却是没有立即开门,一阵狂风呼啸着从门的缝隙灌进来。

耶利安的头发被吹乱了,他扭头躲避了一下大作的狂风,凑到门缝前往外看了一眼,随即从旁边拖了一张椅子抵住了门,转头看着站在原地的俞川意味不明地笑了,他敲了敲门框,说道:“似乎是来找你的。”

“外面有什么?”俞川戒备地盯着他,耶利安现在看起来太奇怪了,让人一丁点都不敢放松戒备,至于门外究竟是谁在敲门这件事,俞川觉得可以稍微放一放——他小心地走到耶利安面前,在距离后者两米的位置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不过来,你在害怕吗?”耶利安没动,始终用那种让俞川很不舒服的不屑又嘲弄的眼光盯着他,看起来傲慢无礼、高高在上,“瞧瞧你这畏畏缩缩的模样,西彦一定是看走了眼。”

“过来啊,把门打开!”耶利安的眼睛瞪得特别大,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鼓出来了,他不由分说地上前抓住了俞川的手臂,扭曲着一张狰狞的脸把后者往门口拖,“他是来找你的,你怎么能不亲自开门呢?”

俞川本能地对耶利安这种奇怪的状态感到不对劲,伸手去推搡,却在指尖碰到后者冰凉皮肤的瞬间心脏骤停——太冷了,又冷又硬,已经不是单纯的凉了,而是冰冷,就像是夏天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冷冻肉,是肌肉组织与脂肪冻结起来的一种并不美妙的触感。

俞川不傻,他很清楚这绝对不是活人皮肤的触感,他趁耶利安不注意一个用力将手臂从后者的钳制下挣脱,然后抬起脉冲枪抵着对方的眉心,动作干脆又狠厉:“别动,我会开枪的!”

“啊?你藏了枪,西彦给你的吧。”耶利安举起了手,脸上却没有什么意外之色,他宠辱不惊地看着俞川,分明是示弱之举,看起来却一点都不在意抵着他脑袋的那把枪是否会真的要了他的命。

“西彦?与他何干?”俞川打开了保险栓,门外敲门声不断,他死盯着耶利安,竟然意外地有些陌生,反倒是眼前的场景有种惊人的熟悉。

“这么快就忘了吗?林希。”耶利安毫无畏惧地看着他发笑,脸上的人皮掉落,像剥皮的香蕉似的露出了里头被火焰烧得面目全非的脸,赫然是被焚烧而死的伊莉莎,她眼神戏谑地看着俞川,“过程出了些差错,不过没关系,我们现在纠正它。”

说时迟,那时快,俞川还沉浸在她竟然死而复生的震惊中,后者不知道怎么悄悄藏了把军用匕首,丝毫不顾顶在自己脑门上的枪口把匕首捅进了他的胸膛。

利刃刺入血肉发出一声闷响,俞川微微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没入自己胸口的尖刀,脸上写满了意外,纵使之前已经有些怀疑耶利安,但他的心理建设还没有做到能够接受被突然捅一刀的程度。

“砰——”

俞川看着伊莉莎软倒在地上的尸体,后者眉心被激光崩出来的伤口显然是死去多时的状态,他细微地皱了皱眉,现在去纠结面前这家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已经毫无意义了,无论怎样人已经死了,再也构不成威胁,倒是门外的不速之客还在锲而不舍地敲着房门,颇有种不眠不休的异味,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门外的东西才是危险本身。

“嘶——”俞川虚握着他胸腔插着的匕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过微微抬手利刃摩擦血肉就疼得他吸了口冷气,创口顿时涌流出大量的鲜血,感受到生命的流逝,他没敢再妄动,保持着那么一个尴尬的状态慢慢走到门边,不出声,只暗中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西彦,你真应该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多可怜。”门外传来小女孩嘲弄的声音,她似乎受了重伤,说话都十分勉强,却还要强撑着姿态嘲讽。

“他在哪?”那玩世不恭的语气听在俞川耳中犹如惊雷炸响,明明是大小姐的声线,语气却同西彦如出一辙。

“死啦,哈哈哈哈西彦,你不会觉得你把我们变成这样我就会妥协吧?”被逼到了穷途末路,小女孩干脆也破罐子破摔了,“他可能躺着什么地方等死呢,你是个恶鬼无孔不入,他可还是个凡人。”

俞川有些惊惶地后退了一小步,脑海中迅速掠过许多细节,伊莉莎对他的憎恶、大小姐的亲昵、西彦的照拂,以及刚才伊莉莎插进他胸口的尖刀……

招魂支线得到的情报和西彦支线的见闻杂糅在一起,一片混乱中让俞川得到了一个近乎荒诞的猜测,他此刻难以置信地盯着关得并不严实的门——门外俩人的对话还在继续,那外头,是否站着两个苏醒在别人身上的亡灵?

近乎荒诞的猜测,但俞川的呼吸的确因此而急促起来,一切早都乱了套,这毋庸置疑,他伸手想去拉开那扇门,手却在碰到门的那一瞬间穿了过去,他吓了一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去:他看见自己的尸体靠坐在衣柜前,胸口插着一把尖刀,死去多时。

“不说?信不信我让你再死一次?”大小姐冷冽的声音响起,一阵狂风呼啸。

“我不怕你,西彦,我从来不怕,你就是把所有人都困在镜中又怎么样?林希不会活过来。”那个傲慢的女人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语气中透着不知对谁的怜悯,“忘了吗?他跟我们不一样,不会留在这里的。”

俞川呼吸一窒,他的思维有点跟不上事态的发展了,什么叫“把所有人困在镜中”?最先死去的人明明是西彦不是吗?他有些艰难地转动思绪,倒在地上的尸体、胸口的刀伤,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萨利所说“你出了一点不大不小的意外”是什么意思了。

他死了,西彦发了疯,把所有人困于镜中。

他反应过来了,为什么他在西彦支线经历的事实会与招魂支线里女鬼萨利告诉他的事情几乎完全相悖,也终于明白了耶利安那句“我们现在纠正它”的含义。

事实证明,耶利安在一开始的猜测是对的,这是个涉及因果逻辑的灵异本,西彦支线是过去,招魂支线是现在,的确是因为他在走西彦支线的剧情时出了偏差,所以西彦死了,林希活了下来。

而副本在一开始就规定了整个线索的走向,一个由林希之死引起西彦发疯从而酿造的家族悲剧。在西彦人头落地的那一刻起,故事的逻辑框架就坍塌成了一片废墟,所以有了此刻的纠正,而西彦支线的剧情必须往后延续,这样才能填补断裂的逻辑。

所以他死了,西彦化做恶鬼重新降临人间,拉下所有人给他陪葬。那个家伙到底是死了,俞川悲哀地想,只是西彦为什么要变成伊莉莎的模样呢?而他又是怎么苏醒在“大少爷”身上的呢?如此想着,他的视线落到了门上。

是西彦做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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