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落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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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魏。”
阴沉的天色下是寂寥的广阔陵园，细密的雨丝再次降临，黏腻地贴上沈铭心的发丝。她低沉的声音响起，却没能再次换来那略带讶异的回应。
沈铭心静静等待着。她原本有很多寒暄，也有很多话想说，只是当她站在这里时，那许许多多的话语便不知道消散去了哪里，只剩一声轻叹，和一句从前不知道喊了多少句的“老魏”。
在原地站了许久，沈铭心终于被愈传愈近的脚步声唤醒，转过头去看，黎晓婷正怀抱一束白色鲜花，站在七八米开外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是啊，她竟然都不记得要带一束花。
黎晓婷很快就收起她惊讶的表情，轻声轻步地上前来，一边将花束放好一边道：“魏祎告诉我说不定你会来，我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你真的在。”
“想到些事，就过来看看。他被关在医院出不来，应该很郁闷吧。”
“嗯，他每年都来，今年来不成。早上唐齐到医院发信息给我，说他昨晚没睡好，大概也是因为想着魏叔叔的事。”
“老魏……魏叔不会介意的。”沈铭心说着，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称呼，两人都默契地沉默了片刻。
过了一会，黎晓婷的声音才又响起：“今天是下雨天，以前魏叔总喜欢将老话啊，谚语什么的挂在嘴边。我记得中元节的也有，只是具体的说不上来。”
说到这个，沈铭心总算微笑起来：“是啊，尽说些有的没的。等跟自己儿子争论起什么来的时候却一次都没赢过。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我觉得是，他每次败下阵来都表现得很不服气。可我看得出来，他心里高兴。”黎晓婷似乎想到什么，也跟着笑起来。“你能来，魏叔一定很高兴。”
“但愿吧，希望他不会觉得我来了很烦。”
“不会的。”黎晓婷十分肯定，“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魏祎也这样想。”
细雨渐渐汇聚成雨滴，随着她的声音匆忙坠落下来。沈铭心没有带伞，黎晓婷就撑了自己的伞递过去。
周边的小道上人不算多，两个人躲在小小的朴素的伞下一同慢慢地走。黎晓婷比初见的几次看起来放松了不少，只是与沈铭心仍有距离。
沈铭心不甚在意，就着一些老魏家的琐事与她闲聊。两人都曾在老魏家那间不起眼的小平房度过各自的一段时光，虽时间不同，可聊起来依然有不少共同话题，一时间两人共撑一伞竟显得无比和谐，直到两人从回忆中抽出身来。
沈铭心越过不远处一排低矮的平房，望向那看似很近却不知隔了多远的灰色山脉，逐渐发沉的滴在头顶的伞面上噼噼啪啪作响，与黎晓婷沙哑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像是复合成了奇怪的音节：“那时候真好，可惜。”
“或许美好的记忆总嫌不够长吧。”
“他本来最该觉得可惜，可他从来不说这种话。”黎晓婷的语气里满是落寞，她的目光随着沈铭心的视线望向那不知远近的荒山。不知道是不是下雨的缘故，让她感觉身上生出一丝凉意。她咬了咬唇：“其实魏祎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沈铭心静静听着，也沉默着。
“你们分手的那段时间，魏祎的状态一直很差。虽然他没对我说，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其实并不想和你分手。我问他为什么，他只反过来问我相不相信有的人只要在一起就会变得不幸。我和他说不信，他也没反驳我，只是苦着脸发笑。
其实那时我真的一点也不明白，都是什么年代了，为什么两个互相喜欢的人还会因为这种不着边际的理由分开。”
黎晓婷一边说一边盯着沈铭心的动静。
雨势稍稍大了一些，身边开始有人匆匆忙忙的经过，跑去不远处的室内避雨。她下意识的将手中的雨伞大半遮向沈铭心的头顶，连自己外面一侧的肩膀被打湿也没察觉。
等了一会，见身边的人终于将目光收回来看着她，便继续道：“后来有一次魏祎喝多了，给我讲了当时发生的事我才吓了一跳，原来一切真的不是无缘无故。”
“是啊，哪有那么多无缘无故。”
“所以当时我很埋怨你的，如果不是因为你……当然我现在不是在埋怨你，我也没有这个立场，只是后来很多事我都看在眼里。虽然是他提出来要和你分开，但我知道，他从来没忘记你。
当初他那么决绝，其实就是为了让自己死心，也让你死心。如果他不这么做，那个人……你们两个都会一直痛苦下去，他只是选择了一个把痛苦都留给自己的方式。”
这是黎晓婷第一次和沈铭心说如此多的话，好像是要把所有能说的一次性说完。
“他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人，也是对自己最狠的人。和你分手后他其实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可是除了那次喝多外，他一次也没有多说过什么，在所有人面前都表现得已经把你忘得一干二净，甚至连不知道发生什么的魏叔都骂他没良心。
可是我知道他心里难过。这次如果不是唐齐发现他看着你以前留下的笔记本发呆，自作主张找到你、联系你，他也必定不会再出现的。其实我原本以为他不会去赴约的，可能是他真的把那次唐齐设计的约会当成最后一次见面吧，所以才去见了你，后面的事你也就知道了。”
沈铭心静静听着她的话，大概是听得久了，也渐渐适应了这个干哑的声音在耳边盘旋。
不适应的反而是黎晓婷，她下定了很大决心将这些事情说出来，本以为或许不知情的沈铭心会说些什么，可对方只是望着远处发呆，根本不愿做出什么反应，和她从刚才开始就感觉到的凉意一样，这个人似乎天生就是冷的。
沈铭心不知她在想这些，其实她哪里是不愿反应，黎晓婷说的事，她其实早就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不愿意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