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水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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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铭心倒是把凳子坐得很牢，她从床头药柜上拿起魏祎看了一半的书：“《等待戈多》，你还看这个。”
“意思是我不够荒诞？最近不想看大起大落，看这个不是挺好。”
“荒诞你是不如我了，我现在都想自己写书。”随着书页的翻动，一枚小巧的手作书签差点因为她的动作掉下来。她将书签扶正，看见上头那首陌生的娟秀字迹书写的她没读过的诗：
当浪花绽放
当星光低垂
影子化作满园香意
向着它来的方向绽放
从不枯萎
沈铭心自认十分没有欣赏细胞的把书重新合上放回桌面，改去进攻一边的水果：“不过我一向不擅长这个，世界上这么多写作题材，我只拿手情书。唔……这个葡萄甜。”
魏祎从抽屉里摸出一个新垃圾袋递过去：“喜欢你就都吃掉，免得唐齐那小子晚上过来查‘功课’我又没完成。”
“你还挺怕那小屁孩。人家给你买的，我都吃了怎么行。快手术了，紧张吗？”
“说不紧张是骗人的，不过也还好，既来之则安之，早晚都是一刀。”
“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唐齐那两天会来看着。那小子翘课习惯了，估计拦也拦不住。到时候你也不用过来，不然我还得想着形象问题。”
沈铭心忍不住揶揄：“病人还想什么形象不形象。想也没用了，现在这个屋里老先生五官最帅，对面这位先生最有气质。你呢，垫底。”
她清晰的话音落下，临床便轻轻传出一点声响。
魏祎侧头捕捉五官最帅的老先生悄悄上扬的嘴角，跟着一笑：“但我吃的最多啊。”
“你还挺光荣。行吧，为了保留你残存的偶像包袱，我不来，公司还一堆事呢。”
“也对，毕竟是大老板，一公司的人指着你呢。游戏链接有没有，没事的时候我捧个场。”
“心意领了，捧场嘛，还是等我们新作出来吧。现在你就看看书，放放风，好好准备手术。”沈铭心难得在两人的对话中占领教导的那一方，煞有其事扫视一圈。
魏祎的一切都被打点的十分妥当，不需要她操心，也轮不到她操心。她能做的、该做的也就是看看桌上已经见底的水杯，再看看空了许久的放水壶的位置。
“她出去有点久，我去看看。”
黎晓婷其实并没走远，外面走廊里，她纤瘦的身影正在医生办公室的门口形单影只地徘徊着。用来打水的保温壶被她拎在手上，随着她的脚步前后微微摇晃。
可以想象，滚烫的开水正在平静的壶面背后轻轻晃动着，黎晓婷的内心也是一样，在她略带愁思的表情下掀动着波澜。
隔壁病房工作的热心肠护工有点自来熟，见她在这踱步，抬起手里的空壶讶异问道：“姑娘，水房没开水？”
“有开水，我刚打了回来。病房里有点闷，顺便出来透透气。”
“嗐，看你在这站着，以为没水呢。走廊里全是消毒液味，闻多了脑袋会疼。下回你去楼下，楼后面那片空地没什么人，我不忙的时候都去那透气。有时候小风一过还挺凉快呢。”
黎晓婷目送护工笑呵呵地拎着水壶从身边过去，回过身继续低头踱步，来不及陷进沉思之中，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怎么在这站着？”
“哦，刚去打了水，本来想要不要再找医生确认下手术的事，不过看医生正忙就没敢打扰，现在正准备回去。”见沈铭心过来，黎晓婷有些不自然地朝她笑笑。
有忙碌的医护人员匆匆从她们身边经过，草草地敲了办公室的门便推开进去，又出来，再度匆匆与她们擦肩而过。
沈铭心不是没看见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有医生一人，也没有错过黎晓婷忽然变得尴尬的脸色，她看了看时间：“马上就是下班时间了，现在来不及的话，你的问题得等到明天。”
“其实也不是非现在问不可。我就是还没想好，还得再想想。”
与她所说的一样，黎晓婷表现出来的状态的确十分煎熬。
沈铭心本不愿多问，可见她皱着眉，想到事关魏祎的手术，不禁站定她原本已经迈出的脚步：“什么事这么难，是医生说什么？”
“不是。是我……唉。”
黎晓婷望着她，又看了看已经被关上门的医生办公室，经过一通不长不短的扭捏，黎晓婷总算道出她的纠结。
以前曾听有亲友在某大医院经历过手术的人讲，手术这种事情可大可小，面临的各种“风险”总比想象的更多。因此必须事事精打细算，尤其是一些比较大的手术，如果再术前没能好好“打点”各个关节，容易导致遭遇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烦。原本的小风险，也有可能变成大风险，实在得不偿失。
黎晓婷在绘声绘色的故事中彷徨，她虽然也明白这种事本身就是违规，可就怕万一真确有其事。
所以，给医生和麻醉师的红包她一早就准备好了，只是临到头来，又怕贸然给出去人家高风亮节反而弄巧成拙。
“所以你是在纠结这个？”
黎晓婷郑重其事地点头，这两天为了这个事，她头都快纠结炸了。
“好吧，能明白你的为难。不过你也想得过于复杂。”
“不复杂不行，这事处理不好容易碰钉子。红包我都揣了三天，就是没敢给。”
见她苦恼的样子，沈铭心感觉一阵无奈涌上心头。
何止三天，看这样子再想三天也想不出个结果。
而心里早有结果的沈铭心，不认为关于此类红包事件的真真假假和其中门道能在这个时候给对方讲通，索性长吁出一口气来：“这事你别管了，我来安排。如果信得过的话，这事交给我。”
“当然信得过，可是……”
“别可是了。这手术不小，肯定还有很多事都需要你照料，就别再为这种事头疼了。我别的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个倒是可以。”
“那我把红包给你。”
“不用，我有我的方法。”沈铭心盯着她投来又是感激又是犹豫的目光，并不准备给她扭捏和拒绝的时间：“就这么说定了，放心吧。时间不早了，我等下还有安排，就先走了。
“啊……好。”黎晓婷不知她所说的方法指的是什么，她说得那么简单又那么肯定，似乎这件难以抉择的事在她看来简直鸡毛蒜皮。
有些呆呆地朝着沈铭心点头，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那、那我送送你。”
“别忙活了，还拿着东西呢。刚才就想问你，拿着水壶在这等，不沉吗。”
见对方的目光游离在自己的手上，黎晓婷这才意识到刚刚仿佛感受不到的水壶重量忽然回归，坠得手心发红发麻，一边换手一边自我嫌弃：“一想事就出神，我都把这个忘了。我……还是送送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