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月冷无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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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那琛的领路保护,霍彬一行再未受过当年云梨和江冬乐的那种摧折磨难。
他们顺利抵达石林寨,在祖布的医术下,救治了许多当年中了蛊毒的村民。
他们的身子和那琛一样恢复不了,但总算拥有了意识,行为能力也与常人无异。
得知云梨的儿女都回到南荒,祖布心中万千感慨。
“世人不知云姑娘所为,可我们南境子民却不能忘却。只不曾想,林唁去后,中原战局仍纷争不断,这可万分违拗了云姑娘的本心,也蚀化了她一番心血。”
祖布双目眇然,他虚指了指那琛:“自他恢复意识后,成日便在南境交界处等着、盼着。”
“舅舅在等阿娘回来吗?”小凤凰泪眼迷蒙,不可置信。
“是啊,”祖布哀叹:“等了日日夜夜,数个春秋。”
“那我阿娘会回来吗?”小凤凰望向祖布,眼里盛满期盼。
祖布未言,远处的那琛却朝她招手。
小凤凰便撇下众人朝那琛跑去,她攀上那琛肩头,随他一道去了密林深处的霞光之中。
霍彬收回视线,对祖布道:“敢问老先生,可曾有过巫祝班杞的下落?”
祖布一怔,仰头凝眉回道:“族人曾回说那琛砸死过一个满头银发的人。只是断裂银发,尸首的面目都看不清,不知是否为巫祝。”
霍彬喃喃道:“我曾听说巫祝是南荒人的信仰。”
祖布抚须笑言:“信仰皆是神灵给予,而今南荒人烟荒芜,林唁屠杀我等时,便该知道巫祝与其神灵都救不了我等。人——唯能自救。”
他缓了缓,又道:“那琛身上仍存有林唁的蛊毒,但凡有一丝不对,他必然是第一个知晓。他下手的,必然是命该绝之人。”
话尽于此,他便也不再多说。
霍彬若有所思望向远方,小凤凰坐在那琛肩头,两人行走在柔和漫漫的霞光中,安然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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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没参横,殿室静谧。
云梨从来觉浅,夜刚过半,她便在梦魇中惊醒过来。
夏夜闷热,云梨正想翻身,忽而发现胸前横着一只手臂,沈临佑贴在她的颈边,呼吸匀称,睡得极沉。
云梨皱眉推开,抽出被他压住的裙衫坐了起来。
支摘窗外,满园清凉。只是外面殿室还有值夜的一干人等,若是出去走走,势必又要兴师动众。
云梨打消了去园子里逛逛的念头,她点燃烛芯,踱步来到暖阁外面,推开纸页研墨,片刻后坐在案前执笔练起字来。
思念,总是会不经意从心尖跃至笔端,待她回过神,纸页上已满是那人的名字。
她微有些愣神,待听到里间翻身的声音,她才恍然惊醒,连忙拢了铜盆过来燃着烛焰烧毁。
最后一角墨印即将烧却时,沈临佑也执着烛台走了出来,他眉眼有些饧涩,周身也映着一种柔和。
“在烧什么?”他声线低沉,很是温和的模样。
云梨摇头,轻执纨扇散去那抹味道,“有些睡不着,便起来练了会字。”
沈临佑低头,纸页里最后的笔画在火焰中燃成灰烬,他有片刻的沉默。
云梨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看见又能如何,她左右是哪也去不了了。
于是她也沉默坐着。
良久,沈临佑将烛台放下,温声道:“大晚上练字终是对眼睛不好,你若是睡不着,我陪你一起坐着。”
云梨便道:“你明日还要早朝,再过半小时就该漱洗过朝食了,耽误不得。”
明知她是客套推拒,可沈临佑还是落得几分欣然。
他将云梨按在自己怀中坐下,接过她手中的狼毫笔,对着花帘纸徐徐勾勒起来。
他未写字,只是绘了一株梨花。
而后,沈临佑将笔交还给云梨:“你来题字罢。”
云梨摇头:“我不会。”
沈临佑轻笑:“不要你题什么诗,只写下你我的名字就好。”
云梨无言,只得在那株含苞待放的梨枝旁边写下自己的名讳。
沈临佑吻了吻她衣衫微露的肩头,“还有我的名字。”
云梨略停顿了一瞬,只得又继续在自己名讳旁边写下他的。
沈临佑执起画作端详了一阵,笑言:“明日叫人拿去好好装裱起来,挂在暖阁可好?”
云梨有些没精神,那些补药她日日倒掉,身子到底也没好去多少。
此刻听了他的话,只得垂目附和:“都好。”
这一年来,云梨处处冷漠,事事寡淡,对他的态度更是敷衍推拒。
而今烛光散漫,扑在云梨略微低垂的眉眼,映照得她如潋敛初月,是少有的乖顺可人。
沈临佑心念微动,声音也不自觉沙哑起来:“我如今已有三个子嗣,但我还是想要一个我们自己的孩子,你什么时候给我添个儿子?”
云梨浑身一紧,只得匆匆别过脸去,“得看缘分,急不得。”
沈临佑喃喃道:“补药已吃了一年,你的身子却仍没有好转,看来是那些太医不中用,早晚得惩杀两个,其余人才能尽心尽力。”
云梨皱眉:“本就是我自个身子不好,总是急不来的。”
沈临佑轻笑:“那就是我做的不好了,自登基以来,国事繁忙,到底有些冷落你了。”
云梨发觉到他手上的动作,忙要推开他站起:“卯时将至,你该准备了。”
“急什么。”沈临佑手上稍稍用力,便将云梨一把拉了回来,按在她腰肢的手细细摩挲,另一手便拨开了她的薄纱衣领。
“那些人政事言不几分,说来说去就是纳新充盈后宫的事。”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抬眼望着云梨:“你知道了,可会不高兴?”
云梨神情淡漠,面容苍白得几欲毫无血色,“事关皇家血脉,众臣所言不无道理,陛下也该适时纳谏。”
沈临佑面色便沉了几分:“你究竟是为皇家子嗣考虑,还是为你自个儿考虑?”
云梨同样秀目冷凝,她甩开他的手站起,拢了拢衣衫道:“若说只为了皇家子嗣考虑,连你也不信罢?既然如此,何必磋磨,后宫里有的是人日日盼你过去。”
这一年里,沈临佑在她这碰的冷钉子可谓是不计其数,往日云梨总是敷衍周旋,压着心思不过是得过且过,但没有哪一回像今日这样直白讥讽的。
沈临佑这回被气得不轻,临走时什么嘱咐的话都没有,还把他素日里最爱的一套瓷盏打翻了。
湷儿等人听到动静,大气都不敢喘。
唯有黄门侍郎常敏在踏出殿宇时迅速斥责了两句:“都给我仔细地伺候了,这两日若有什么不该说的叫我听见了,必狠狠责罚丢到掖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