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无间地狱下镇压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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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疏迅速收起手指,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是法术没有奏效?
怎么可能?
“可,我好像还是记得你。”奈川抿了抿略显干燥的唇,顺带弯起个唇角来掩饰这无比尴尬的气氛。
扶疏到底是比她多活了很久的人,即便心里已经乱作一团,面上还是表现得四平八稳,也不避她,直接在她面前捻了个诀,绿色的法印再一次腾空而起,悬在他们中间,奈川觉得稀奇,抬手想要碰它,可就在她指尖碰触的前一刻,它又毫无征兆地湮灭成了一团袅娜的白烟。
“……”
奈川不禁设身处地的想,若她是冥王,如今一定会觉得很没面子。
于是她十分善解人意地说出了她的想法:“那个,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装作不记得你,你看,这样可以吗?”
再一再二,不可再三。
扶疏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他额头上爆起的青筋好像已经说明了一切。
而奈川方才的那句谏言无异于烈火烹油,他眉目一凌,翻手化了个极其繁琐的诀,不等奈川反应,闪身朝她后心拍去。
奈川这次被结结实实地打得飞了出去,眼看就要跟面前的树干亲密接触,电光火石之间,她一头扎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里。
扶疏带着她缓缓降下,若忽视掉他方才打人的行径外,这也算是一个十分唯美的英雄救美名场面了。
而这位“英雄”,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怀里的“美人儿”。
“美人儿”也不负所托,带着懵懂的天真,抬头仰望着这位“英雄”,说出了那句每个“美人儿”都要问出的话:
“你是谁啊?”
扶疏眯了眯眼睛,眸色更深。
奈川看不出他到底信没信,她只知道他的怀抱有点过于紧实了,她已经有点喘不过来气,等不到他的回复,她只好奋力挣开了他的怀抱。
好在扶疏也并没有强迫的意思,他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盯着他那双仿佛能参透一切地眼神,她虽然低着头却仍然难掩慌张,她清清嗓子,想要开溜:“我不记得你了,我现在要去坐船了,你不要挡我诶诶诶,你放我下来!”
扶疏隔空招了招手,刚走出几步的奈川就被张牙舞爪的乱风裹挟着重新站到他面前。
“你还记得我。”
不是疑问句,扶疏只是在陈述事实。
“嗯。”奈川也没有天真到真的相信自己有骗过扶疏的能力,她应得坦荡,坦荡过后,她又比了三根指头放在太阳穴旁,很是郑重:“不过我可以发誓,我真的已经很努力的配合你去忘了。”
扶疏不悦地蹙起眉头,抬手压下了她发誓用的那三根手指,镜湖上已经有几艘巨轮开始拔锚,他瞟了眼湖上的动静,问道:“为什么要配合我?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让你忘掉我吗?”
“说实话,有点好奇、”她绞着袖子,咬了咬下唇,像是在组织一些合适的词藻,半晌后,她才继续开口:“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就有,但刚才你并没有问,所以,你的秘密,我也不问。”
扶疏没想到她会给出这样的答案,眼神落回她身上,带着惊诧以及些许玩味。
奈川以为这代表他肯定甚至是赞许地意思,终于如释重负地扬起笑脸:“这样我们就扯平了,很公平对不对。”
“对,很公平。”脸上的笑意顷刻消散进了风里,他唯恐自己的失态吓着她,立刻转身,把眸色压了又压,大手叩住下半张脸,这才将将掩饰住他那近乎癫狂的笑意。
方才,她竟然站在那里,妄图跟他谈论公平。
她与他之间,如何公平?
明明是她狠心骗他,哪怕到她灰飞烟灭的时候,她还都在骗他,甚至最后还要自作主张地抹去他的记忆。
而如今,他对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就连想要如法炮制的抹掉她的记忆,无论最基础还是最高深的法令对她都不奏效。
这就是你口中的公平吗?
身后没有离开的声音,看来她还傻傻地呆在那儿,等他一个答复。
她并不知道,前一刻,她离那个万劫不复的深渊有多近。
近到只要他愿意伸一下手,勾一勾指头,就能带她一起到那个他给她悉心准备好的囚牢里,困住她一辈子。
不再有什么狗屁的公平,他要她永生永世都无法忘记他,哪怕是恨,他也要做她此生最恨的那个人。
只是如果他真这么做了,
她恐怕再也不会开心。
他与她之间,总要有一个人懂得何谓“开心”吧,
否则,他这么呕心沥血地迎她重活一遭,又有什么意义呢。
宽大的广袖遮蔽了他被揉捏变形的拳头,直到奈川等得有些不耐烦,才听到他沉声开口:
“你可以走了。”
好在奈川并没再多问些什么,或许是因为嗅到了一丝不安感,从她说出“公平”二字起,她感觉自己全身的器官都在叫嚣着让她立即逃离这里。
所以她只是在最后转头看了眼他的背影,就跑着往码头那边去了。
他无法做到平静的目送她离开,只能与她背向而行,隐入那片来时途径的胡杨林里,随着他的进入,胡杨树像是瞬间有了生命,向着他所在的方向围拢过来,没用多久,方才那片迎着朝霞郁郁葱葱的林丛就变成了幽深错落的一团。
这从外面看上去就惹人胆寒的景象,却是丁一和清枕一路上找寻扶疏的重要印记。
扶疏的脾性向来是阴晴不定,或者说,他们从未见过他有什么好脾气的时候,他最好的心情也不过是他平静时,一个人独坐极乐殿遍览卷宗;心情差些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走进某个不知名的林木角落把自己围成一座坟包一样的孤冢。
至于心情最差的时候……
丁一深吸了一口气,眼前浮现出的是在扶疏失踪数年后,突然见他出现在那座院落门前的场景。
丛林掩映间,站着一个披头散发、赤着上半身的男人,他衣衫褴褛,满身血污,却没有半分狼狈感。他还记得那双被乱发遮挡的眸子,就像野兽一样,邪肆的绿眸将他们这些前来拥护他的下属挨个打亮了一遍,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深深震撼住了,无人敢动。
说来多少有些冒犯,可那一眼,他当真以为自己看见了无间地狱下镇压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