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小月,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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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黄围着敖山转了一圈,最终选在了一处朝东的洞穴歇脚,他比奈川想象得要能干很多,也天真很多,他先是捡来还算干燥的木柴想让奈川烤火,却因为钻不出火来而作罢;他还想给奈川找点清水,去深山里溜了一圈最后只汲到半桶雨水。
好在他的利爪还能用,奈川就靠着他从树上扒下来的野果充饥,当然,乘黄也曾经尝试过鼓励奈川生吃野兔,他甚至还当面展示了啖生肉饮鲜血的一系列步骤。
最后结束在奈川的干呕里。
当然,奈川并不怪他,她知道他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是她自己没有经验太过鲁莽,才会造成眼下这样的局面。
她何尝不想如一路上走来的那样借用法术生火,把乘黄打的这些野味统统烤熟再送进嘴里,可现实是,如今的她连最基本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半躺在乘黄旁边,任由乘黄用尾巴将她拢到腹部,用最柔软最暖和的毛发包裹她,把果子递到她嘴边,用手掌舀起水来一滴一滴的喂到她嘴里。
这是让她活下去唯一的办法。
可她也深知,这样的生活无法持续太久,在混沌中她的内心依旧清醒,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累,也不想因为自己的错误影响了别人的登仙大典。
在洞穴里苟延残喘的第二个夜晚,她终于下定决心拽了拽乘黄的尾巴,声音喑哑微弱,却已经用了她全身的力气:
“乘黄,等天亮后你就走吧,去找南斗星君,让他另想个人选。”
她面带笑容,说出那句最残酷的话:“我可能……活不成了。”
乘黄有些着急,他苦于说不出话,只能用行动证明他的决心,他用尾巴把她带到了洞穴更深一点的位置,面对面朝她趴了下来。
奈川融在他白色的毛发里,因为脸上没什么血色,像极了在雪地里冬眠的小动物。
“乘黄,算我求你好不好。”奈川努力哄着他,乘黄却直接闭上了眼睛,听奈川还要再说些什么,直接拿两只前爪把耳朵也给捂上了。
奈川就那么微张着嘴巴,满肚子的话最后也只是凝成一抹苦笑,她深知自己无法劝动乘黄,她也深知,她大概是熬不过今晚了。
她已经放过自己了,可天命,似乎并不打算轻而易举地放过她。
大地在震动,这是暴风雨的前兆。北风作为先锋军大肆呼号着一路掠夺而来,行至敖山时又像是个不知满足的侵略兵,迈着它那无耻的步伐侵袭进这处隐蔽的洞穴。
乘黄用他庞大的身子替奈川挡下这毫无规律的疾风,还没等他转头呲牙示威,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洞口,一排排榕树顷刻间便成了一堆黑炭。
乘黄终究还是个不大的少年狐狸,面对这样骇人的场景,无论他这几日装得有多沉稳,还是下意识闪身躲到了靠墙壁紧里面的位置,喉咙里甚至还发出了几声幼崽尖细的嘤咛声。
突然失去了依靠的奈川被冷风吹得蓦然清醒,这是她这几日来第一次抬起眼皮,茫茫然看向那个不大的洞口。
雷声在此时轰鸣。
大雨在此时滂沱。
漆黑的天空像是被闪电豁开了一条又一条的口子,怎么也合不上,大水从这些破口处倾下,无休无止,势要淹了这方天地似的。
当然,这雨究竟能否真的淹了这四海八荒奈川不知道,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在日升前暴雨还没有停下,那他们所在的这处洞穴一定会被大雨淹没。
可若乘黄在此时带她离开洞穴,他们又能去哪儿呢?
乘黄拿不定主意,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奈川驮在背上,大水已经开始漫灌进了洞口,外面雷声依旧,借着一闪而过的白昼,他看到了她苍白如纸的脸色。
“你看,不是我不想活,是……天不容我啊……”
她趴在乘黄的背上喃喃地说着,到最后只剩下嘴唇翕动再也听不到下文。
洞里的水位已经涨到了乘黄大腿根的位置,雪白的毛发被污水洇成了脏兮兮的灰黑色,他面朝洞口,两只狐狸耳朵紧紧贴在脑后,不断向外面漆黑的夜色发出嘶哑的低吼。
狐狸的鼻子很灵,在铺天盖地的潮味里,他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一股陌生的味道。
额间的红色符篆随着他炸起的毛发一并点燃,白狐顷刻间变成了一尾火红的灵狐,他压低尾巴,随时准备面对那个未知的威胁。
嚓——
利斧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中直直破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耀眼的白光从那道口子里撒下,由点成线,由线成面,由面成体。
淡黄色的狐狸瞳孔跟随光线的变化瞬间骤缩成一条利刃。
在那片刻的白昼里,乘黄清楚的看到,洞口正正立着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男人。
虽然看不清面容,单从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戾气里乘黄就能确定,他一定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一人一狐在狂风大作间对峙于山洞的两端,谁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暴雨带来的喧嚣湮灭于他们之间,只剩下绝对的静。
处于下风的乘黄深知自己如今的处境绝不乐观,更何况还有一个已经奄奄一息的病患要藏,眼下,他唯有率先出手才能搏得那万分之一的生机。
这样想着,他身上的烈火烧得更旺,就连他那双狐狸眼也喷出了勃勃的烈焰,成为漆黑世界里刺眼的一团火。
背上的奈川被火焰包裹却并没有受伤,甚至在他腾起的火焰中感受到了难得的温暖,恢复了几分力气。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有人戳破了这场诡异的静谧,在睡梦里,她如同呓语般把方才那将说未说的几个字终于念了出来。
这同样也是他不远万里飞身前来,面容阴翳地站在此处的原因。
“闻人……于宵……“
一瞬的怔忪,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他那一刻的面容。
那些所谓的欣喜、心痛、思念成疾,都被他藏匿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滴晶莹的泪,混着雨水顺着眼尾话落,坠在下颌,成为这场雨的一部分。
雷声在头顶轰鸣,他听到了思念的声音,
震耳欲聋。
“小月,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