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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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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方才还是满屋子的人,不过眨眼的功夫,如今,这个不大的房间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

温离还在点蜡烛。

奈川在看温离点蜡烛。

而谢皎皎……她依旧在找地缝。

只可惜,花火巷并没有给她准备那么大的地缝。

谢皎皎只好努力捣了两口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又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自己“瀛洲司花 琼华元君”的名号,甚至还把那些追求者们献上的情书从头到尾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最后,她终于把自己的尊严和底气找了回来。

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

想到这儿,她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挺直腰板,朗声道:“南斗星……”

“你确定,要继续穿着这身衣服跟我说话?”温离打断她,眼皮没抬一下,大手一挥,谢皎皎面前多了两套衣服。

一件木槿色,一件缇红色。

奈川没明白他的意思,眼神逡巡在衣服和谢皎皎之间,而后者却并不接受他这嗟来之衣,整了整身上的舞裙,扬声反问道:“怎么,不可以吗!外面的那些、那些姐姐们,都这么穿啊,有什么问题吗?”

温离挑了挑眉,放下手里的火折子,淡笑着看向窗外,徐徐道:“是没有什么问题,可她们……应该不穿破了洞的衣服。”

“破洞?哪里破……”

谢皎皎看着侧腰上几个大小不一,边缘还带着一圈焦糊茬的破洞,又像是想起什么,抬头看向温离手边那几盏长短不一的白烛。

这衣服是被人穿过的。

且,还是被人穿过做……那事的。

谢皎皎只觉得头皮发麻,赶紧掐诀,转眼间就替自己和奈川换好了衣服。

看着重新穿回木槿色衣服的奈川,谢皎皎愣怔怔地看着她,而奈川则好奇于自己身上这套飘逸的仙裙,再抬头时才发现,眼前人的眼底已经汲出了一湾月牙状的浅溪。

奈川什么都不记得了,自然也不会理解她的心绪,看着她滑下的几行清泪,只能手足无措地给她擦掉:“……你……怎么哭了啊?”

“没什么,”谢皎皎低头捏了捏酸涩的鼻梁,又带上一抹强作的苦笑抬起头来,“就是许久不见你了,很开心,开心得……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声“许久”,囊括了五千年的岁月。

她不清楚奈川是怎么死而复生的,她只知道,既然回来了,她就不会再让她走了。

奈川皱着眉头消化下她的这番话,吞吞吐吐地问道:“你是说,我们以前见过吗?可是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

“因为你魂魄受损,还无法承受过多的能量,”一旁噤默多时的温离终于开了他的尊口,他的目光在她们二人身上逡巡,在谢皎皎困惑的眼神里,示意她们先落座。

按照九重天的礼数,君上在场,在场众仙家需直身肃立,或是俯首贴耳,恭请听命。

当然,这些礼数早就被谢皎皎并着那一堆古板拗口的大道理一并做了瀛洲仙花的花肥。

她没有坐到温离给他们挪好的矮凳上,而是推着奈川一起坐到了镜台上,末了还要仰着头居高临下地睨一下他。

而温离则恍若未觉,兀自起身走到了窗前,继续说下去:“你名叫奈川,一万两千年前生于一农户家中,因面容丑陋而遭遗弃,又侥幸活了下来,十五岁时成为水神祭的祭品,自此脱胎换骨,飞升为神,是魂魄之主,鬼魅之尊,俗世称你为,鬼神。”

他把她那段痛彻心扉的岁月简简单单地凝练成了这么短短一段话,要不是谢皎皎还保留着关于郦州的那段记忆,她真就差点就被他诓骗了。

……其实也不算诓骗。

正想要反驳的谢皎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左右是万年前的事情了,记得再全面又有什么意义,徒增痛苦罢了。

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和温离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后者像是看透了她的心路历程,眼神相接,谢皎皎却立刻心虚地挪开,手也不自觉地拿起桌上的妆奁,故作轻松地翻探起来。

只听温离那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为神后你镇守北冥奈川一带,常居在业都,子民称你为——业都城主。”

“业都?”

“你想起什么了吗?”谢皎皎猛地看向奈川,可她仍旧低头细品着这两个字,它们既陌生,又熟悉,有什么东西像是要呼之欲出,可悉心回忆时,又像是一片虚无的泡沫营造出的假象。

末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什么都没有。”

温离负手从窗边慢慢踱步到她们跟前,继续着她的故事:“你为神六千年后,浩劫降临,你跟随众神一同应劫,魂归日月,魄为山海,神谕祭入阵法,自此,天地间再无你们神族存在过的痕迹。”

这段故事谢皎皎并不知道,温离也从没跟她讲过,她的记忆只停留在那个尸山血海的鸣沙山脚下,再有记忆时,她就已经托生仙胎,成了瀛洲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小花仙。

不、如果认真说起来,她其实并不普通。

毕竟,不是所有仙族都会拥有前世的记忆,即便是到凡世历劫,再归来时也不会有对凡间一世的记忆。

而她,甚至拥有郦州和业都两世作为谢皎皎的记忆。

且无比清楚、无比熟悉。

想到这儿,她不自觉得看向温离,而温离则淡淡地扫过被她抠得七零八落的妆奁,定睛于窗外西斜的日头。

会是他做的吗?

这个猜测在谢皎皎的心头深深扎根,可她却从没想过开口去问一问。

毕竟,她的问题,他已经不止一次给过她答案。

——不可能。

无论是当年的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抑或是如今的彼之大泽,我之蚁窝。

对于他,她不会再抱有任何幻想,也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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