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岁岁,你真叫我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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阑珊灯火照不进琥珀色的眼底,兜兜转转,落入了一双素白的纤手里。
奈川长身而立,信手点燃最后一根烛,转身向身后悄然而至的男人点了点头。
“孤的爱妃真是好心,还愿意留他一命。”男人款款走到灯下,一双长眸带着探究上下打量着她。
奈川只是勾唇回以一笑:“你觉得,是我有意放他?”
“不然呢?”百里元珩挑眉。
“哈,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她仔细将面前的灯烛摆弄成整齐的一排,笑道,“不错,确实是我故意的,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
他哧了一声,负手走回暗处:“但我以为,你好歹该跟我商量一下。”
“你把我放到这具身体里,跟我商量过吗?”奈川眯着眼睛徒手掐灭了一根烛芯,“不过你放心,既然你把我复活,我自然会如你所愿地帮你。”
“我们本是一体,帮我,不也是帮你自己吗?”百里元珩的声音渐渐走远,随着风摇摇吹来的,还有他最后一句话,
“兄长。”
朝阳破晓而出,驱逐开那些躲在角落里逼仄阴暗的东西,而被它们都有意埋藏的,终是被一览无余。
失踪多日的何远与彭欢被一个迷路的老农碰巧发现,他们被抛尸于鸣沙山背后最险峻陡峭的悬崖下,尸身被林间的野兽啃食殆尽,只留下残肢断臂、白骨森森。
谢皎皎呆呆地看着那几块染血破布片,一言不发地抱膝蹲了好久,终于还是挣扎般哑声到:“你说……会不会是谁把他们掳了,故意做样子给我们看,让我们以为他、”
“不会,”段胥操着他那没有一点温度的声音打断她美好的幻想,“我已经检查过腿骨,上面的伤能够证明这具尸体确实是何远本人。”
“你检查过?”即使身体止不住地发抖,她仍旧强打精神抬头看着他,“段胥,你何时学的仵作?你凭什么谁都不问就断定他们肯定死了?”
“小白。”段胥不敢再刺激她,象征地向后退了两步,以示安抚。
当然,即便谢皎皎把北地乃至整个业都的所有仵作全都抓过来,得到的结果也是一样。
何远和彭欢,以极其惨烈的方式永远沉睡在了鸣沙山。
而杀害他们的凶手,或是那个被诅咒不得好死的叛徒——
奈川。
据樵夫所说,十三日前的那个雨夜,他亲眼看见奈川带着一男一女进入鸣沙山,等天蒙蒙亮时,他才看见奈川独自一人出来。
至于为什么能分辨出那人是奈川,全靠她那袭惹眼的红衣。
北地人喜素衣,即便是布庄也很少出售这样艳红的布匹,所以,喜穿红衣的奈川也曾被冠上北地第一红衣美人的称号。
当然,这些已经是曾经。
她现在有个更响亮的绰号——
瞎眼罗刹。
而远在深宫的奈川却并不在意自己是否已经成了许多人常常挂在嘴边的唾骂对象,她悠闲地翘着长腿坐在软榻上,拿毛笔戳弄着笼里的鸟儿。
鸟儿禁不住捉弄,扑腾起翅膀在狭小的笼子里一阵乱飞,羽毛散了一地,奈川皱着眉头不悦地甩开笔,揉了揉发痒的鼻子。
“不识好歹的东西,处理了吧。”她挥手令下,侍候在一旁的婢女含烟赶忙把鸟儿拿到外面,出门时,正巧与一个华服锦衣的女人擦肩。
她定睛一看,赶忙俯身跪拜,笼子撞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请贵妃娘娘安,贵妃娘娘恕罪。”
在这个小婢女的印象里,自从月妃入宫,她被分到明月清风侍候以来,就再也没见过别的娘娘。
她对这位遥不可及的贵妃娘娘并没有什么印象,只是听姐妹闲聊时提过一嘴,说她出身不高,但人长的漂亮,待人也和善,即便月妃入宫后从未主动拜见过她这位后宫之主,她也从未计较过。
与这位贵妃娘娘相比,月妃简直就是另一个极端。
她暴虐嗜杀,入宫没几天就用明里暗里的手段杀了好几个后宫的女子,她脾气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在她身边伺候,每日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成日提着脑袋干活,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要像手里的这只鸟儿一样,一命呜呼。
即使它什么不懂,即使它并没有做错什么。
贵妃果真如传言所说,她无意苛责一个小婢女,温婉良善地扶她起身,安慰两句后,眼神则轻飘飘地落到她手上那只叫得正欢的笼中鸟上。
“要把鸟儿带到哪儿去?”
含烟乖顺地垂首作答:“回贵妃娘娘的话,主子说……要将这鸟儿处置了。”
贵妃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敛裙拾阶而上,篆有「明月清风」四个银白大字的牌匾下,是奈川那一袭逶迤的红裙。
红衣美人儿颓靡地倒在榻上,只见她眼尾坨红,先是啜了口酒,又将酒杯伸向来人的方向,遥遥敬了敬。
“岁岁,你真叫我好等。”
阑珊楼的瑶琴,朱门下的朱岁岁,也是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娘娘,只是轻巧地回以一笑。
殿上侍候的人由左右偏门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只留下两个昳丽华贵的女人。
犹如同出于一片天空的两轮炽日,一个是朝阳初升映出那灿灿的金,一个是夕阳半落烧出那灼灼的绯,她们就这样静静地凝着对方,都想从对方的脸上探出什么蛛丝马迹。
斗法半晌,朱岁岁终于率先垂范,开了她的尊口。
“想见我,犯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吗?你进宫前满宫一共有三十七位美人儿,你的明月清风挂匾不满半月,还能喘气儿的就只剩下就这么两三个,今日我不来,明日,你的刀是不是就要架到本宫的脖子上了?”
面对朱岁岁愈加凌厉的诘责,奈川只是漫不经心地抚过鬓发,懒懒道:“在后宫放这么多碍事的眼睛耳朵,你不嫌烦,我嫌烦,就当是我帮你清理后院,省你亲自动手了。”
朱岁岁的眼神瞬间阴沉下来,她打量半晌,终于卸下伪装,颇为玩味地看着她。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