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与鱼的最后净土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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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巨大恐怖的红球完全吸引了两人的目光，姜好体内蕴含的力量仿佛沸腾一般，变得躁动难安。
本能告诉她，那团如同太阳般闪耀的红球就是毁灭世界的污染之源。它是噩梦与腐蚀的来源，死亡与污染的归宿。
在望到它的一瞬间，姜好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他们望着污染之源，谁也没有吭声。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往昔的时光反复重演。一幕幕还有着些许光亮的画面被眼前的一切碾碎，最后只剩下燃烧着的自己。
女孩呆愣着看着红球在岩浆里滚滚涌动，她突然伸手拉住了手刹。
此刻，她好像知道她要怎么做了……
她苍白的脸被光芒映照得红彤彤的，她看着污染源，而对面的沧海正看着她。
“姜姐姐……你想要做什么？”他仿佛猜到了，但他不敢说出猜测，他害怕得到肯定的答案。
姜好握紧拳头，又慢慢松开，她没有回望沧海只是平静地说道：“我知道我要怎么做了。”
小矿车在手刹的作用下缓缓停止了运行，站在了长长的铁轨之上，这面是“红日”，背面是黑岩，它们静默着两两对望。
沧海盯着她，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说：“你改变不了的。”
她仍然没有回头就这么观赏着翻动的红水，“什么？”
“姜好。”沧海第一次这么喊她的名字，她总算动了动回过头，鱼人黑沉深邃的双眸红光闪现，他说：“你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的。”
女孩点点头，表情木然，“我知道。”
沧海读不懂她的表情，继续说着自己的话：“姜好，你以为这样的污染之源只有这一处吗？我可以感知到海水里的污染，是从四面八方飘散而来的，并且污染量随着时间越来越大。”
“这说明什么？说明世界上绝对不止一处污染！”他一口气说了很多，仿佛要把此前一月的话说尽。
她知道，她比谁都知道，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很多个这样的污染源，还有很多被疾病困扰的人们，自然还有数不尽的贪婪的人们。
“我知道，沧海。”姜好浅笑了一下。
“你……你知道？”
红球的热浪扑散在姜好脸上，她点头，红色的光芒更加浓烈，“嗯，这里的污染浓度虽然很高，但绝不足以将大海和大地变成那副样子，至少……需要几十个污染源才能做到吧。”
沧海一时语塞，他住了嘴，想说的话宛如卡在喉咙的鱼刺一般，想吐吐不出，想咽咽不下。
“可是，知道与不知道，并没有什么区别。我仍然会选择去做。”
如果可以，她想以平凡人的身份，尝试为这个世界做一些微薄的贡献，绝非圣母，绝非白莲，仅仅是这件事需要人来开头。
他们再次陷入默然不语的处境，许久，沧海摇摇头，“你既然知道改变不了什么，那我们还是走吧，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安静的生活，不好吗？姜好，我们已经为此努力过了，你又何必……”
沧海牵起她的双手，迫使女孩转头看着自己，“那里的污染源不是你的力量所能毁灭的。就算你真的能毁灭，那也是用……”
他没有把下一个字说出来，但姜好早已知晓自己会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了。
或许是因为净化能力拥有者的稀少，就连云都不曾知晓，姜好一次次的净化是有代价的。
她可以将污染净化，但与此同时那些污染源也会一点点侵蚀自己的身体，直至身体无法承受负荷，这么大的污染源，她想要停止污染……
那下场只有一个……被污染吞噬致死。
可就算这样，她也想要试试。在已知无法替这个世界找到最优解的情况下，这便是她的最优解。
姜好在原地沉默着，沧海板着脸想拉动摇杆让小车继续前进，但她却摁住了他的手。
远方的污染之源仍在肆虐的怒放，将噩梦待到大地每一个角落。身体在抗拒着姜好接下来想要说的话，意志和求生的本能在反复撕扯。
良久，她开口说道：“沧海，你知道吗？我从来都没有相信过这个世界上存在所谓的净土。”
回忆着原主的记忆，她上前一步将头靠在了沧海的胸口。
“世界的污染一年比一年严重，传说中净土的消息也一年比一年多，儿时，爷爷在垃圾堆里捡到了不少关于净土的书籍。”
“他会在我耳边喃喃的说着，这是百年前的古老书籍。可……实际上呢，那只是短短三十年前的书而已，再往前数，那些书上连净土这个词都未提过。”
女孩身子微微抖动，她攥紧了沧海的衣服，声音哽咽，“关于净土，从来没有人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书上形容的人间天堂，美丽岛屿，或许连作者本人都没见过。”
“我想，那只是爷爷为了哄年幼的我所讲述的一个故事罢了。”她的泪水不是为了自己而流，是为了原主而流。
这一刻，这个决定也不是姜好自己的想法，同时也是那个逝去的二十岁年轻姑娘的想法。
“……但人总得因为什么活着啊……”
沧海静静地听着，环住了姜好的身子，将她用力拥入怀中。
“沧海，我厌倦了腐烂的动物尸体，厌倦了黑色的食物，厌倦了永无止境的乌云和空气中的糜烂气息。”
姜好声音闷闷的，他几乎可以感受到女孩温热的泪水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裳。
安静了半晌，女孩再次开口：“我知道那个世界并不存在，可它不能不存在。哪怕它只在我的梦中驻留，哪怕它只是我在自己骗自己，我的生活也不至于没有希望。”
“这不仅是我的梦，也是‘城市’所有人的梦，是所有新人类的梦。”
“可到头来呢……先遣队只剩我与塔里，‘城市’的希望已然不在，但我不想空手而归。我要回去告诉他们，希望破灭了吗？再者……我的身体也不允许我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活下去了。”
说到这里，沧海浑身一颤，他长长的睫毛抖动着，他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他隐隐约约可以察觉到，姜好体内的污染正在一点点变多。
她仰起头，眼眶中的泪花闪闪发亮，宛如在眼中藏了星辰，“在我的过去，现在，未来都已经不再存在意义后，我还能再靠什么活着？我还能用什么理由活着？”
“姜好……你还有……有我，姜姐姐……我们难道不能找一个人烟罕至的地方好好的活下去吗？”他焦虑地紧了紧手臂，将女孩抱得更紧。
“沧海……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你知道吗我也很喜欢你呀，特别是在你恢复记忆后坚定不移决定帮我的时候，在你挺身而出替我挡住危险的时候……但人的一生中还有一些比爱更重要的事情。”
“我想给自己一个交代，给‘城市’一个交代，给无辜死去的翼和斯科一个交代。也许这会是徒劳无功，也许是毫无意义，我也知道，就算我毁灭了这个污染之源，世界仍然会和以前一样。”
姜好轻轻推开沧海，认真的注视着他好看的双瞳，“永无止境的污染依旧会遍布世界，无数的鲸鱼会在夜里哀鸣，但是，世界绝不止有我一个人怀揣着这种想法。”
“那些有能力改变世界的人，在面对与我们相同的处境时，也许十个人里八个人会选择放弃，一个人会犹豫，可还有那么一个她会跟我做出相同的举动。”
女孩笑得灿烂，未干的泪珠挂在眼角闪闪发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待我们逝去后，世界终会变成那片净土。”
她凝视着沧海，沧海也凝视着她。他们互相对望着，像是初见一般，但这次多了许多不一样的情感。
“沧海……帮帮我吧。”
“你会死的。”
“我知道。”
“就算这么做，你也不会看见净土，逝去的人也不会再复活。”
“我知道。”
“世界可能不会发生变化。”
“我知道。”
他们此时的眸子中只有彼此，沧海紧抿唇瓣，“即使……牺牲一切？”
“嗯，即使牺牲一切。”
沧海回忆起儿时的片段，那时候他还未被旧人类带回基地，久远的模糊的他的父亲，似乎也在漆黑的夜里，暖黄的灯光下讲述着相同的故事。
“那里有花草树木，有洁白的云朵，有振翅高飞的鸟儿，还有一片生机的春天。春，你的名字便是这么来的。”
……原来自己的名字叫春……一个被父亲给予无限期望的名字。
沧海深吸一口气，“姜姐姐……我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