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幽灵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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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村街中段位置，有个渔业人力资源市场，说是市场，其实就是一栋四层高的老式宿舍楼房改建的，提供给用人单位招人，想找活干的人有个明确的地方找活。建筑的正面，每层都是三十来米的过道阳台，朝马路的方向，也就是朝海，朝渔港的方向。每层面有五百平米。一层是便利店，小餐馆等商业店面，二楼是大市场，没有单间，有很多桌椅板凳，分成若干个招聘摊位，主要是私人个体临时招聘用。三楼是单间，大多是有自己的船队，有一定规模的公司长期租用。四楼是住宿，里面住的大多是在这里上班的底层员工。
现在这个时间段是珠江口的休渔期，用工和来找工的人都不多，在二楼，只有几家出远海的捕捞商家挂牌招人。
二楼楼梯口，有个相对宽敞的过道，两边摆放着两排长条椅，六名水手模样的人很悠闲地聊着天。
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问他对面的老汉：“齐叔，你听说没有，前几天，远海丫丫岛的事？”
老汉约莫六十岁左右，坐在走廊外沿，正懒洋洋地晒太阳，他黝黑的脸上刻满岁月的沧桑，露出的皮肤，虽然有老人的褶皱，但在阳光下仍显得油光发亮，一看就知道这是长期在海上才有的特点。老汉听有人叫他，睁开稀松的眼睛，看着青年，问：“你是说幽灵船的事情吧？”
“是啊，你也听说了。不是丫丫岛与幽灵船一般都是同时出现吗？我昨天晚上和老乡喝酒的时候，听他说，前几天在回来的路上看见了丫丫岛了，像海市蜃楼一般，从水中升起，一直浮上天空，接着又慢慢消失，丫丫岛消失后，幽灵船就漂浮在海面上了，在漆黑的夜里泛着鬼火般的光。他说的得可邪乎了。”
一名三十来岁，身高一米八几的高个子，浑身晒得黑黢黢的，脖子和臂膀上脱落的白皮还依稀可见，他正在二楼大市场的大门口向里观望，听到几人聊到“幽灵船”和“丫丫岛”，顿时来了兴趣，凑过来，拿出一包烟，给在座的每人上了一支，又掏出打火机，帮叫齐叔的老水手点上，再转身坐在刚才说话的青年旁边，问：
“兄弟，什么幽灵船，什么丫丫岛，我怎么没听说过？”
齐叔看看对面坐着的高个子，说：
“以前没见过你，刚来这里的吧。你这年龄和身板，晒的像个黑炭似的，也算是个老水手了。”他吐出一口烟，接着说：“看你这样子，应该是从外海刚回来的，应该干了几年水手了，怎么不知道丫丫岛和幽灵船？”
高个子水手连连赔笑解释：\\\我以前在其他地方做事，大多是北方的海域，开年后就跟朋友到南边找到活，前两个月船队倒闭，人解散了，唉，薪水都没拿齐全，没办法，就进了个临时船队，到南海走了一趟，这不，刚上岸。家里急着用钱，救命用的，拿到的钱都寄回老家了，还是不够，没办法，来海珠市要方便些，这就赶过来找活干，争取早点凑足钱。”
大汉说完，脸上露出难言的苦楚。
听大个子这么一说，看到大汉的表情，周围几人都露出同情之意。干他们这一行的，如果拖家带口，那还真不容易，不说什么时候回家，能不能回家都是个问题。特别是以前，科技不发达，也没有天气预报，出海全靠经验和运气，有时几十人出去，一个都没回来，海边寡妇村成片成片的。虽然现在的条件与过去比，不可同日而语，但一出海，也要几十天才能上岸，有时半年都不见得能回来。而且天气预报也不见得百分百准确，也会遇到怪异天气，还是经常有人魂归大海，不然历史遗留下来的一夫多妻旧风俗，在一些偏远的海边村庄还没改过来呢。
齐叔说道：“哦，是这样，怪不得看你风尘仆仆的样子。你也别急，干我们这行的，都差不多，你看他，”老水手指向旁边一名中年人，“这位出了一趟远海，五个月回来，老婆跟人走了，孩子也判给了女方，家也没了，现在孤身一人，只能与我这个老光棍作伴啰。”
那名中年老汉说他，大概是怕别人看见他沮丧的样子，转过身去，双手趴在栏杆上，下巴放在手臂间，看着远方的大海，似乎那里才是他的归宿。
齐叔的烟抽完，新来的高个子再拿出烟，被他用手拦住，掏出自己的烟，点燃，深吸一口，又重重地吐出，说：
“丫丫岛和幽灵船可不是一回事。丫丫岛早就有流传，与传说中的蓬莱仙岛差不多，我也只听过没见过。这传说，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以前只听老人们提起，说是晚上从大海中冒出水面，升上天空，停留半柱香的时间就会消失，一般都发生在深夜，每隔几天就会出现一次，持续一个月左右，据说每上百年才会有这种现象出现。不过最近几十年，流传看到丫丫岛的人越来越多，间隔时间也越来越短，最近的一次是五年前了。”
高个子和其他几个人都倾身仔细听着老齐的讲述，如在听一段精彩的评书。高个子问：“那为什么叫丫丫岛啊？”
老齐愣了一下，他还真没听人说过为什么，只是就这么传下来的名字，不过也不好说自己不知道，于是说：“大概是形状像个丫丫吧，也不知像树丫还是像脚丫。”
说着抬起没穿袜子的赤脚，脚趾在人字拖鞋上五指分开，还低头认真地看看，似乎在看那个丫丫岛似的。惹得众人一阵笑。
“幽灵船那是另外一回事，老人们从来没提起过，我从十三岁就在海上混，以前也没听人说过，也就是最近十几年才有耳闻，我现在老了，也没出海，就在这里看守这个摊子，自然不可能亲眼目睹了。不过，据我原来的老搭档说，还真有幽灵船，五年前，他就亲眼见过，就在海珠市的外海，距离岸边不到二十海里，在海面行驶一段距离就发出耀眼的蓝光，然后就消失了。”
老齐将剩下的烟屁股猛吸一口，用拇指和食指捏紧还带有火心的烟蒂，将火掐灭，丢进旁边的垃圾桶，拍了拍手，将一只脚的人字拖鞋甩落在地上，赤脚踩在条椅的边沿，又掏出一根烟，点燃，吸一口，喷出烟雾，接着说：
“丫丫岛是仙人住的地方，每次出现从不害人。可幽灵船不一样，它就是个讨命的幽灵鬼魂，神出鬼没不说，每次出现，周围就会有人失踪，特别是小孩。我那老搭档说，吕菲国那里的人认为，幽灵船是多年死在大海里的魂魄组成的，成了恶魔，从海底出来要贡品的。”
老齐越说越生动，将在座的人带入一个魔鬼的世界。
坐在旁边，头顶上扎着小辫子，年龄与老齐差不多的人，用脚踢了一下老齐翘起的赤脚，说道：“老齐，你别瞎扯了。都什么年代了，还扯这个，编故事了，你骗谁呢。”
老齐缩回赤脚，盘在裤裆下面，斜着眼看着对方：“我说老李头，你还别不信，你也是老水手了，你回忆一下，是不是每次传得最凶的时候，幽灵船出现的附近城市、村镇就会有失踪的小孩？比如五年前，海珠市一次就失踪了五名儿童，那时候是不是有传言，有人在近海外看见了幽灵船了？案子到现在都破不了。还有，去年，吕菲国，靠近丫丫岛出没的水域，那个叫什么来着，对，叫山沙市的，一天就失踪了九人，六名儿童，三名大人，那阵子是不是也在疯传幽灵船出现？老李头，你想想看？还说我瞎扯，我是瞎扯的人吗？”
那个叫老李头的，听老齐这么一说，想了想，说：“听你这么一说，想想还真是的，但说着幽灵船是鬼魂聚集成的，打死我都不信，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早就否定了鬼魂这么一说。我看啊，一定又是什么人借助幽灵船来吓唬人，做贩卖人口的丑事。”
高个子看看老李头，心想，这个人说话倒有些靠谱。
老李头又说：\\u0027这次又传幽灵船又出现，说不准又要做幺蛾子，政府难道不知道？也不管？”
老齐放下赤脚，将脚往人字拖里插，因为年轻时长年累月地泡海水，脚有些变形，现在脱皮也厉害，他又懒得弯腰用手帮忙，费了一会工夫，才将人字拖中间的橡皮柱插进脚拇指与脚食指之间。插进去后，老齐好像有股子成就感，满意地挪动一下屁股，很放松地吸口烟，边吐烟边说：
“这么不知道，但他们根本不相信有什么幽灵船，曾经派海警船在外海巡逻，连续一个多星期，可就是没发现什么。等海警船离开，又有人说看见了幽灵船，你说怪不怪。”
老齐见新来的高个子在走神，用他的人字拖轻轻碰了一下大个子的脚，问：“怎么称呼啊？”
“我姓江，叫江阳，大伙一般叫我大江，你们也这么叫我就行。”
“哦，大江兄弟啊，你也没什么担心的，这幽灵船也就是个说头，即使有，也没听说过针对我们这些水手做什么。如果找到活出海，去就是了，没什么害怕的。”
叫大江的高个子自然就是江秉阳，来海珠市后，经过前几天的明察暗访，找到了那几名到蔡勇肉食加工厂提货人的踪迹。这几个人近三年来，每隔两三个月就会去海珠市和深州市之间的，浅海海产品养殖基地，再从养殖基地转到深州。听几位在养殖基地的老渔民说，这几人是最近三年才到这里，根本不懂怎么养殖，占块好的水域也不怎么管，完全浪费了，让这几位老渔民都有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