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艾莉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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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空中不见日月，时间的流逝却不停息，渐渐地，修仙界号接近了艾诺星球残骸所在的星系，在艾诺原本的轨道上，已经形成了一圈稀疏的小行星带，那是从星球残骸上脱落的那部分星体物质。
至于艾诺星球本身，和以前的观测结果也没什么不同，是由一个逐渐冷却的内核裹挟着前行的碎块云。
原初之种指引的方向就在这片残骸的某处。
修仙界号减速的过程中不免发出耀目的恒星光亮，突然多出来的太阳自然是引起了艾莉亚的注意。
她并没有心生警惕，脸上甚至没有多的表情，就像是一个漠然的旁观者。
等距离近到需要关停恒星引擎，用电推引擎减速的时候，修仙界号由一个耀眼的星芒，变为一丛幽蓝的鬼火，静静飘向艾诺。
“前方检测到生命体，灵力等级，渡劫境，至少境界实力上是这样。”苏小小突然提醒道。
“是她吧。”苏云随口回复。
短暂迟疑后，苏云带着水晶球，飞出修仙界号，直奔艾诺残骸的中央区域而去。
他并没有使用空间跃迁的手段，而是一路在尘埃、碎石之间穿行，像是苍蝇在腐烂的枯骨之间飞行。
这些碎块物质大小差距巨大，从尘埃到巨峰，甚至有地壳的碎片。
残余的大气层就充填在碎块之间，苏云隐隐约约能听见残骸碰撞发出的响动，低沉，悠远，像是巨人死亡时发出的悠长的低鸣。
艾诺的太阳如常地照耀着，但氤氲的尘埃使阳光变得昏黄，艾诺似乎只剩夕阳。
越深入，碎块间漫反射的光线也越少，便像是入夜了。
直到苏云找到了在深处等候多时的艾莉亚。
艾莉亚身上竟是发着光，像是月亮那般柔和，愈发像是神话中的精灵。她是合道强者，但苏云并看不出她有多强，无论是灵力波动，还是展现出来的气息，苏云自认为都不输她。
但这也正常，合道强者说到底就是掌控大道权柄的渡劫境强者。
只是，艾莉亚身材高挑，比苏云高出去一半，压迫感十足，而且仿若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高贵美艳。
“幸会。”艾莉亚笑着，用修仙界的语言说道：“艾莉亚！”
她口中的艾莉亚三个字是连读的。
“呃……幸会，苏云。”苏云抬着头，下意识回道，而后愣了愣，笑了笑，“我们修仙界的人如此好辨认吗？”
“因为，没别的可能了。”艾莉亚完美无瑕的脸上显露平静，“游历千年，这片星域中仅存的文明只剩你们修仙界了。”
随后她苦涩一笑，“实在抱歉，你是客人，但没办法招待你了，以前艾诺上可有不少可口的好东西呢！”
苏云神情滞了滞，“艾莉亚，你为何还守在这片残垣之中？”
“被抛弃的人，和文明毁灭后残存的遗迹，不是很配吗？”艾莉亚自嘲般一笑。
苏云沉默了会儿，“你们艾诺没有完全毁灭。”
“但和毁灭了也没什么区别。”艾莉亚语气漠然道，接着在苏云身上打量了几番，“苏云，想必你是为了大道权柄而来吧。”
“没错。”苏云没有避讳，直言道：“换而言之，是来杀你的。”
“哦。”艾莉亚语气平淡，转而一笑，“现在不着急吧？不急的话，我想把一些事情做完。”
苏云颇感意外，迟疑片刻后，还是开口回复，“倒是不急。”
“那就好，我想将艾诺文明存在过的痕迹收集在一起，封存在我的小世界中，与我一同埋葬。”艾莉亚语气意外地轻松道。
苏云点头答应。
小世界并不会因渡劫境强者的陨落而消失，因为它是一个独立的宇宙，只是不完整。
但他不免有些愕然，艾莉亚好像早就有了求死之心，一直在替自己搭建坟墓。
用来威胁她的手段，也就是捕获的艾诺舰队，似乎毫无意义。
而后，艾莉亚就开始了忙碌，神念四处扫着，从无数杂乱的碎块中找到文明存在过的痕迹。
苏云飘在一边，冷漠地注视着，他不免好奇，便开口道：“你是为了艾诺文明的延续才离开的吧，而你的子民也心知肚明。”
艾莉亚的动作分明是滞了滞，明丽的脸上突然深沉，“若是我早些想到这一点，就好了。”
“古神，因合道而来。”艾莉亚回头用蓝青色的澄澈双眸看着苏云道。
对于这一点，苏云也早已知悉。
有合道强者出现，才能引起古神的注意，至于文明的覆灭，只是顺手的事情罢了。
接着，艾莉亚眼里透露出空旷和寂寥，“这些岁月的游历，见识了宇宙的图景是多么残酷之后，我才知文明有多么脆弱。”
见艾莉亚容色失落，苏云竟开口安慰，“古神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可怕，不是不可战胜的存在，更不是全知全能的神！”
艾莉亚眉心一蹙，面露嘲弄，“古神也就罢了，更可怕的是文明自己。”
“在我们艾诺种族的历史中，没有纷争，所有的子民都团结一致，便愚蠢地以为整个宇宙也应该是这样。”
“直到古神出现，直到我亲眼见到数个文明因为争斗而覆灭，直到我看不见艾诺的未来在何处。”
“你对宇宙失望了？”苏云问道。
“你们修仙界有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艾莉亚笑道：“宇宙本身不会有错，更不会让人失望，只是艾诺无法适应，我无法适应。”
“宇宙中的意外太多了。”
苏云沉默了。
对于艾诺文明而言，他就是艾莉亚口中的意外。
艾莉亚就像是一个遭受挫折，出门寻找光明和希望的孩童，但却一头扎入了黑暗森林之中。
所幸，苏云早就意识到宇宙的“不近人情”。
这时，艾莉亚用出法术，将一堆数公里厚的石堆从中一分为二，找到一块白色花岗岩石板，上面雕刻有繁复的花纹，像是文字，也像是一幅画。
她欣喜地开始介绍，“这是我们艾诺文明主城英灵殿的石板呢！轮回的时候，转生者就在此地重新面对这个世界。”
闻言，苏云略有不忍，确认问道：“你的大道权柄是轮回吧？”
“你怎么会这么问？你若是没有领悟轮回规则，杀了我也没有用啊？”艾莉亚疑惑问道。
“哈哈哈。”苏云打着哈哈，“自然是有的！”
“那就更奇怪了！我身负轮回权柄，你若掌握了轮回规则，应该会被我给压制才对？”艾莉亚一动心思，做了些什么，但最终无奈摇摇头，“可我做不到。”
“我的情况有些特殊，但你放心。”苏云释放了些轮回之道的玄妙威能，那是一种对生死轮回的掌控之力。
艾莉亚沉思片刻，眉头舒展，“那就好那就好，我就免得白死了！把权柄让给邻居，总比被不知道谁给捡了去好！”
“但是我要提醒你哈！轮回权柄虽不强，但也会引人觊觎，古神也会找上门的。”
“多谢提醒。”苏云苦笑着，只觉得无奈。
通过接下来的交流，苏云才知道，艾莉亚其实是艾诺星上最原始的一颗母树阿嘉利，无数艾诺人真正意义上的母亲。
让一个母亲亲自收拾自己孩子的遗骸，实在是残忍。
苏云本可以让工蜂机器人帮忙，但想了想，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让一个母亲这样做，更加残忍。
艾莉亚还在“拾荒”，苏云准备给她留足时间，反正在这还有许多事情要办。
回到修仙界号之后，苏云让苏小小把飞船泊入了艾诺的轨道，然后派出宇宙探测器去测量旁边那个空间裂隙的参数。
空间裂隙距离艾诺只有不到零点七个天文单位，且轨道几乎是同步的。
再加上艾诺文明所处的星系有一颗年轻茁壮的恒星，还有几十颗岩质行星，资源可谓丰富。
于是苏云准备在艾诺文明旧址的位置建立一个星际中转站，作为虫洞的连接节点。
虽然星门之间可以消耗一定能量，随时建立连接，但若要稳定占据古神开辟的空间裂隙，与之连接的星门也必须随时开启。
因此相较于建立“点对点”的连接，不如搭建一个中转节点，节能，高效率，安全上也更有保证。
很快，艾诺空间裂隙的参数测量完毕，与修仙界的星门打通。
源源不断的虚希子对核心通过星门运送过来。
但是由于开启星门需要大量的能量，太空舰队的舰船不具备开启星门的能量供给能力，于是一个小型的粒子对撞机在艾诺文明附近建设完成，用来生产反物质——与普通物质所带电荷相反的物质。
这些反物质被封装在反物质电池中，一枚电池可以用来开启一次星门。
说是电池，其实反物质电池的质量达到了数万吨，内部涵盖用来湮灭的正反物质燃料，浊气，以及将湮灭能量转化为电能的装置。
在象征性征求了艾莉亚的同意之后，科学神宗正式开始了对艾诺星系的资源开发。
用来大规模生产星门和反物质电池。
如此，三十年后的一天。
艾诺文明遗址外八千公里的一处星门突然开启，与修仙界建立了连接。
抵达四点二光年虫洞的太空舰队在修仙界中转，最终来到了艾诺文明的位置。
星门之中，一艘艘钢铁巨舰从虫洞飞出，浩浩荡荡在艾诺文明遗址之外排成陈列，威势骇然。
艾莉亚也完成了她对于艾诺文明最后的使命，受邀去修仙界做客。
苏云和艾莉亚凭着肉身飞向前往修仙界的星门，身后跟着修仙界号。
当艾莉亚悬在星门的巨大金属圆环之前的时候，她不禁感慨，用生物电磁波和苏云沟通道：“没想到，你们居然掌握了古神拥有的手段！”
“当你知道宇宙的底层运作原理之后，能够办到的事情就会很多，此为科学。”苏云轻笑着解释道。
“我懂！我们艾诺文明也是诞生了科学的！”艾莉亚有些不服气地说道，但随即眉心一蹙，“和你们修仙界比起来，我们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还处于田园牧歌的阶段吧。”
她蓝青色的眼睛透过星门，看到了安详的修仙界，不免愕然，“我记得我离开修仙界的时候，修仙界还只是纯粹的修炼文明，可怎么短短一千多年，科学就发展到如此的高度。”
“我们艾诺发展了千万年，但也就那样。”
苏云笑笑，没有告诉她修仙界的科技水平发展到如今的程度，其实只用了一百多年的时间。
见苏云脸上窃笑的神色，艾莉亚也大致猜到了一些，“看来远没有千年的时光啊！”
苏云轻笑道：“文明的形态，决定了文明是否能点亮科技树，点亮什么类型的科技。”
“就比如你们艾诺，生物科技不就是远超过修仙界吗？”
“但倘若是对灵气以及神魂力量过分依赖的文明，既然通过灵气或者神魂手段能够完成所有的事情，便永远不会去探索物质世界本身的玄奥，也就永远无法觉醒科学。”
“科学本就是对本质的探求，而其他手段不过是纯粹的经验主义。”
艾莉亚点着脑袋，“苏云，你说存在纯粹的科学文明吗？”
苏云迟疑片刻，笑曰，“自然是有的，但也走不远。”
简短回复之后，苏云带着艾莉亚飞入星门，朝修仙界而去。
科学神宗的众人也短暂聚齐，除了江沐。
彦和慕灵带着太空舰队游历了百年，经历了颇多的故事和事故，但也算是平平安安。
慕灵终于是长成了大人模样，也更像龙了。
头发成了淡金色，身上的衣服用龙鳞幻化而成，只有白金二色，皮肤上也隐隐有金色的鳞片纹路，颇有龙族的威严。
但脾气愣是一点没变！莽莽撞撞，没个正型。
留驻在修仙界的黎素、叶不休，还有殷娘、章强他们，将修仙界这个大后方管理得极好。
叶不休和殷娘刚巧在宇宙发生神魂变故之前添了两个人丁，龙凤胎。
一行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因而，艾莉亚显得更加落寞。
苏云花了很大功夫，才让她融入了欢聚之中。
让她以客人的身份，好好在全新的修仙界游览了一番，也去天痕海峡边上的那处遗迹故地重游。
直到一天，艾莉亚找到苏云，说出那句准备了许久的话，“我，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