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幻境（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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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城！活捉长乐郡主！”
敌军将领一声令下，身后士兵又一次扑了上来，姜璃手中稳稳掐着手诀，不曾有一丝慌乱，她望着天边的雷电一道一道劈下，狂风怒号，激得战马嚎叫，声音无比混杂。
可尽管如此，依旧收效甚微，她只能勉强阻挡这些人前进的步伐，可无法将他们赶尽。
直到看到了他们推出了投石器……这是要强攻了。
她心头一紧，动用了投石器，可就真的没有一点生还的机会了。
那将领似乎很得意，远远望着她的目光都带着几分不屑，他有意让士兵放慢了动作，像就是要看她的表情。
看着被逼到城门下的一众人，上千人现在只余留不过几百还在拼死抵抗，猩红的鲜血铺满了雪地，那颜色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
这抵抗，与送死有何区别？
她想着，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小姑娘瘦弱的身体直接跳上了城墙边，抽出了插在一旁的军旗，迎着风雪摇了起来，暗红色的旗帜，景阳二字在上头熠熠生辉，程朗接过了一旁士兵手中的鼓槌上前配合着小姑娘的动作敲起了鼓。
鼓声合着风声传至很远，敌方将领似乎有些没明白她的意思，一抬手，身后已经准备就绪的投石器生生停住。
姜璃稍稍松了口气，只听到她冲对面人大声喊道：“明日，本郡主自当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她这是松口了，不只是敌军有些诧异她的突然转变，就连自己人也是如此。
“郡主，不能降啊！”城中百姓喊道。
姜璃没有解释，只是坚定得看向对面，似是在等待他们的答案。
良久，才听到敌军将领喊了一句，“好！明日天明破晓之际，长乐郡主要是未能说服百姓，那我便只能强攻了。”
长沙郡，他势在必得，姜璃的话他自然也不会相信，如今不过就是在拖延时间罢，只是那又如何？两万精兵还打不过一群老弱妇孺？只要将城一围，谁都别想出去，就是给一天的时间又如何？照样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姜璃疲惫不堪，刚刚使得那几道引雷诀，几乎快要透支了她的身体，她脸色有些苍白，一步一步走下城墙时，看到的是满城百姓担忧的面容。
“郡主，我们不能降啊……”一个老者手里杵着拐杖，重重砸在地面上，话音里满是无奈。
“我知晓的，我知晓的……不会降……”姜璃声音浅淡的回应着。
她缓着步子穿过人群，看到了刚刚在外拼死守城的人们，有死里逃生被拽进来的，断了手臂断了腿，身上好几处刀伤，血淋淋得能直接看见皮肉骨头，有拉回来前就已经没了气息的，身上的衣裳像是被血淋了一样，看不清面容，只听得见他身边妻儿的哀嚎哭泣。
不过才一会儿而已，千余人只留下不到二百……
“郡主，别看了……”程朗有些不忍心，想要赶紧将小郡主拉开。
姜璃摇了摇头，目光划过每一个人的面庞，将每一个人都印在了脑海之中。
“我该拿什么来救你们……”她声音呢喃，带着止不住的悲伤。
今年的雪下得比往年要大上许多，才堪堪冬至前夕，就已经下了一天的大雪，洁净的雪花很快将地上的血迹掩埋，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一样。
她望着自己略显羸弱的双手，只是因为刚刚摇了旗就被磨得有些泛红，无力感铺天盖地，她第一次知晓，原来自己竟如此无能，连引雷诀都无法撼动他们，她还能有什么法子？
只是这一下，突然叫她想起了些什么，引雷诀……藏书阁中一定有她的答案，她疯了一样提起裙摆在雪幕中狂奔。
藏书阁内，莫青姝的藏书叫她翻了个遍，地上散落一片。
“阿娘说过，我是巫族的巫女，自生来血脉便与常人不同，一定有答案……一定有我能做的……”她一边飞快翻看着书，一边呢喃着，藏书阁里的冷清潮湿，早已在冻得她手脚冰凉，她只是魔怔了一样，试图从这些她再未翻看过的禁书中，寻找能解决的办法。
很快，她便在书架最顶端的一只木盒子中，发现了一本被尘封的古书，还有一把匕首，书页泛着古旧的黄色，带着一股潮湿之气，匕首依旧寒光凛凛，锋利无比，刀鞘上还镶嵌着蓝色的宝石。
古书的第一页，便记载着一个禁术。
以设阵者为阵眼，以其血肉之躯，汇聚八方煞气，攻守相宜。
姜璃看着书上记载的，复杂的阵法，手诀口诀，心中已然下定了主意，她从盒子中掏出了那把匕首，紧紧攥在了手心里，心中再没有了半分波澜。
夜幕沉沉，城中安静的没有半分声响，街上张灯结彩，火红的灯笼映红了半边天，却没有一人脸上带着笑颜。
程朗几人奉命在王府中等候，却在见到小郡主出来的那一刻，直接愣住。
才堪堪半日不见，小姑娘突然变得脸色苍白异常，脚下步子虚晃，像是风一吹就会倒下一般，她手里还拿着三只盛水的水壶，那壶中似是装着什么东西，他依稀能看到壶口边缘沾染的红色。
“这些你们拿着，还有这个。”姜璃将手中的东西一股脑全都递给了他们，还有几张她先前在房内照着书上画的阵法图纸。
“这是？”程朗看着手上东西有些不明白。
“阵法……明日你带着三人，分别在城西北南三个门外，照着图纸上的样子，在地上画下来，再将壶里的东西沿着纹路倒出，届时，你们全都撤回城内，一切交给我便好。”姜璃有气无力得说道。
程朗拧着眉，却是直接当着她的面拧开了水壶，轻轻一嗅便嗅到里头那股浓郁的血腥，他大惊失色，突然明白了过来。
小郡主是打算自己去做那阵眼，这血便是开启阵法的要诀。
“郡主！不可！即是阵法，那便是谁都可以去，属下愿替郡主去当那阵眼！”他抱着手，脸上带着坚定，他话一出，身后跟着的几人也纷纷站了出来，想要代替她去。
姜璃手撑着桌子，惨白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怒气，“程朗，这是本郡主的命令！你们只需要去做便是！”
小郡主发怒，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几人不由一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唯独程朗，他自幼看着姜璃长大，他曾是少将军的副将如今是郡主的侍卫，他便是将小郡主当做妹妹一般呵护，便是如今又怎能叫妹妹去冒险？
只见他单膝跪在了地上，脸上带着决绝。
“恕程朗不能从命！郡主，少将军走时交代，要属下保护好您……如今，怎能叫您身处险境？即便是要以身殉阵，那也是要属下在您之前啊！”
姜璃垂眸望着他，身子却是止不住的颤抖，她微微闭上双眼，脑海中不断回忆着那古书上的话，原是所有的一切，就像是安排好的一般。
“程朗，这阵只能我来起……没有人能替得了我，你可知，我身上流着的，是巫族的血脉？舍一人而救苍生，这便是我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