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耳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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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已经是推行独生子女政策了，俗称计划生育，每家只能生一个孩子。
陷入魔怔的高家人，没有把心思放在给孩子看病上面，反而想到了一个她们认为稳妥的“好办法”——由瘫子伯伯出面，去镇里申请生育指标。
他们事先托人搞了高珠的残疾证明，由瘫子伯伯拿着去了镇里。
也许是高磊本来就是独子，可以生育二胎，也许是瘫子伯伯可以有个后代尽孝，也许高家第一个孩子是女孩，可以生育二胎，也许是看到了高珠的残疾证明。
总之，这二胎指标是拿到了。
第二胎是个男孩，叫高琸。
寓意是好的，但是孩子一出生，高家就发现，孩子吃奶有问题，他吸不住。
孩子饿的哇哇大哭，大人也心疼地跟着哭。
现在已经两虚岁，人瘦的要命，一有个风吹草动就要生病。
此时高家人，已经认命了，都以为是近亲结婚的原因造成的。
而时间一长，在乡下，东家长西家短，基本上不过夜，村里人都会知道。
渐渐地，高家两个孩子是“小傻子”的说法在各家传开：大的叫她都不知道答应（天知道，你叫的那么轻，高珠没有听到啊。）小的饭也不会吃（其实二宝只是舌系带短那么一点点而已啊。）
前世，两个孩子从懂事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傻子，这个认知伴随着他们一生。
心理作用实在强大，俩孩子包括家人，从没想到去医院看看，就这么生活下来了。大宝听力不好，反应就比较迟钝；二宝舌头不能打卷，很多发音听上去就是大舌头。
俩孩子很自卑，读书成绩一降再降，高中都没有考取。
找的都是辛苦的工作，找的对象也是差不多的。
这些事情一直压得全家都喘不过气来。
一直到2013年，沪市有个老人来高家认亲，高家人才知道，高母不是高家的孩子，是从育婴堂里领养的，这事，连瘫子伯伯也不知道。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近亲结婚一说。
那孩子身体的缺陷也与近亲无关。
这时候顾晓颖夫妇才想到要不要让孩子去医院看看。
但两姐弟都拒绝了，已经这个年纪了，算了。
顾晓颖直到现在，她重生了，每每想起当初的事，还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巴掌——自己真是不称职的妈妈啊。
其实二宝就是舌系带粘连，两岁之前，只要门诊手术，医生拿把剪刀直接剪一下就可以解决。
大宝是出生的时候喝了羊水，导致发烧，然后导致听力受损。
现在要修复听力有难度，但装一个助听器俗称耳蜗的，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当然，这一切都需要医生看了再说。
而且早看肯定比晚看好。
“那就明天带两个孩子去医院。”顾晓颖在心里下了决定。
晚饭是三个大人两个孩子吃的：高父和高磊在帮人家造楼房呢，东家留午饭和晚饭的。高母先喂好瘫子伯伯，然后和儿媳、孙子孙女一起吃晚饭。
饭后高母洗碗收拾灶头，顾晓颖给两个孩子洗澡，等孩子们洗好澡，她自己也洗了个澡，在床上陪孩子们玩了一会，等他俩睡着后，来到客堂里。
现在农村已经通电，顾晓颖和高母坐在客堂里，开始做手工活。
苏城的民间工艺门类很多，但最出名的还是刺绣。
现在很多刺绣厂都成私人的了，那些厂雇了人，走村串户发放刺绣活，等过一阵子自然还会来收成品。到时候一手交货一手交钱，还要发放接下来的刺绣。
横塘镇的女人基本上都会刺绣。
但高母年纪大了，眼睛花了，特别在晚上，电灯再亮都不如白天看得清。
她白天要照顾两个小的，还要照顾自己瘫在床上的哥哥，还要烧饭做家务，根本没有时间刺绣，晚上眼睛又看不清，所以这会高母是在做另一样手工活——缝皮手套。
缝皮手套这活，也是由人来发放的。皮手套一般有两层，外面是皮里面一层是绒布。
其实就是将两幅手套缝成一副，但皮的和绒布的缝线是不同的，针脚粗细也不一样，还是挺考验人手工的。
好在高母有刺绣功底，这晚上缝皮手套，还是能胜任的。
顾晓颖从卧室出来，看见灯下飞舞的几只蚊子和苍蝇，知道婆婆没有点蚊香，她在帮家里省钱呢。
她没说话，自己去堂屋靠北墙的长条桌上拿了蚊香，打火机就在蚊香旁边，两个孩子乖巧听话，吩咐他们不能玩蚊香和打火机，就从来没动过。
点好蚊香，顾晓颖把刺绣作品拿出来，开始绣花。
她的视力比婆婆好，晚上还是能够刺绣的。
两个人边上下翻飞忙着手里的活，边轻声闲聊。
八点刚过，外面传来咳嗽声，这是高父和高磊父子俩回来了。
高母放下手里的活计，从饭罩里拿出两小块西瓜：“这是晓颖从亲家家里拿来的，我们都吃过了，这两块你俩吃。凉一凉后赶快去洗澡，这汗臭味我都闻到了。”
这父子俩属于家里的顶梁柱。
原来高家日子不错，高父手艺好，基本上一年四季都有木工活干。
苏城冬天很少有零度以下的天气，所以一年四季都可以盖房子。
这几年得到改开的红利，家家生活水平有提升，老百姓，特别农村的，有了点钱，首先就是将家里的房子翻新，基本上都是造的楼房。
高父就让儿子不要整天在家里种地了，这些地除了农忙时间，平时的活几个人带带就可以了。
于是，高磊就跟着父亲学起了木匠。
只要有人家要用高父的，基本上就是父子一起去上工，这挣的钱尽管不一样，但架不住几乎天天有进账，顾家小日子真不错。
后来是高磊妹妹出嫁，陪嫁了不少嫁妆，也给了一张存单。高家伤了一伤。两个孩子先后出生，高母白天除了带孩子做家务就没有时间再做点副业。
加上瘫子伯伯也需要开销。
两年前高家还盖了三上三下的楼房。
现在家里居然存下来的钱没多少了。
所以顾晓颖和婆婆才会在这么热的夏天，还要挑灯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