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范仲淹入朝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皇兄宋仁宗!
从近两个月前走访飞将庙中开始,一连串的风波终于有了了局,最后的一点余波在这里已经平息。
赵允初仰望天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白色的气息带着积压在心底的一切不安,在夜空散去……
五日后,陈大彪谋叛之案定罪,被凌迟于市,其子陈小彪被斩,妻女悉没于官,从犯或斩或绞或流,无一人得脱。
一日之间,菜市口上,处决竟达十一人之多。刑求之多,株连之广,秦州三十年来,以此案为最。
当日,赵允初亲自监刑,秦州城中的大小官员几乎都到齐了。刑台周围人山人海,如同社日一般热闹。
......
东京开封。
已近庆历元年的年终,开封府刚刚下过一场大雪。所谓瑞雪兆丰年,城中厚厚的积雪,昭示着明年的丰收。
只是东京城内街巷上的积雪并不能久留,很快就被开封府组织的人力清扫一空,不会阻碍行人。
尤其是从皇城南面正门宣德门一直向南延伸到州桥的御街,宽达两百步,根本就是一座广场,却早已看不到半点残雪。
北宋开封的皇宫,论面积不算大,远逊于隋唐时西京长安的大明宫。
不过宫室再简省狭促,也不会在门面上省工料。宣德门为皇城正门,高近十丈,有五门横列,“门皆金钉朱漆,壁皆砖石间甃,镌镂龙凤飞云之状。莫非雕甍画栋,峻桷层榱,覆以琉璃瓦,曲尺朶楼,朱栏彩槛”。
与其说是座城门,不如说是栋修造精美的楼宇,故而也称为宣德楼。宣德门两侧又有两座副门,名为左掖门,右掖门,形制比宣德门稍小一些。
宣德门后,是一片面积可容万人的广场,广场之后的巨型殿宇便是开封皇城的主殿——大庆殿。
大庆殿位于皇城中轴线上,是皇城中最为雄伟壮丽的建筑。但大庆殿只有正旦、冬至的大朝会,或与之同级的朝廷大典才会启用。
大庆殿之北的紫宸殿,是皇帝视朝的前殿。每月朔望的朝会、郊庙典礼完成时的受贺及接见契丹使臣都在紫宸殿举行。
大庆殿西侧的垂拱殿,是皇帝平日听政的地方。
紫宸、垂拱之间的文德殿,是皇帝上朝前和退朝后稍作停留、休息的地方。北宋皇宫内的殿宇并不很多,后宫的规制也不很大。
四更刚至,天色仍是黑沉,冬夜的寒风依旧刺骨,可皇城前的御街上已经热闹起来。
这一天是庆历元年十二月十五,乃是朔望大朝参之日,仅比正旦、冬至的大朝会低上一等。
在京的所有正八品以上、有朝参之权的文武官员,都纷纷踏足御街上,前往皇城参加朝会。
御街上的官员,有身着金紫,随从多达百人的宰相、亲王,也有单身独骑的青袍、绿袍小臣。
即便不算随从,只论官身,熙熙攘攘也足有四五百人之多。
在这御街两侧,各有一条千步长廊,号为御廊。御廊之中,有许多摊位做着早点生意,水饭、爊肉、干脯、肚肺、赤白腰子,南北餐饮琳琅满目,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根本不需要将家中的厨娘或是浑家唤起。
当官员们在御廊中吃饱喝足,陆续抵达皇城脚下后,都纷纷下马。宣德门五道城门,正门惯常紧闭,当天子出巡或是朝堂大典时才会开放。
官员们皆是下马从宣德正门边的副门入宫。宰执官们同样走宣德旁门,不过却能独骑昂然自入。
宰执身负军国之重,得享殊礼,可以直入皇城,在第二道门处方才下马。
又是一队浩浩荡荡的骑队抵达宣德门前,八十多人的队伍比起百多人的宰相随班要单薄一点,却已远远超过其他文武官员,这是执政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八十多人以两名腰系金带的朱衣吏为引导,张起宰执才有的青凉伞,簇拥着一名身着紫色方心曲领公服,腰佩金鱼袋的中年文官,直抵皇城前。
一见其人骑马而至,犹在皇城外的官员们,纷纷避道行礼。
比起见到方才入宫的宰相晏殊,还要恭敬上数倍,却是如今最得天子宠信,有扭转国家颓势、一洗八十年积弊之心的参知政事范仲淹到了。
范仲淹之前还在西北负责环庆路,知庆州。不过,前几日,官家下令,让他即可进京,擢升为参知政事。与韩琦同朝为官。
赵祯已经在西北战事中感到了这大宋朝廷已经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在对外战争特别是对西夏的战事上不断失利;
内部“冗官”“冗兵”“冗费”问题造成各种弊端;
王朝开始走下坡路,朝中官员偏于保守;
百姓生活水平在下降,中小规模农民起义不断发生,这让赵祯的政局出现了较大的动荡。
赵祯清楚地认识到,虽然战事发生在西北,但根子在这皇城之中。
所以,在把韩琦调到京城后,赵祯又把范仲淹也调了回来。
这力度不可为之不大。
但按照常理而论,庆历新政是改变宋朝体制的大事,必须在政治上有足够的推动力。
后世这样的变法改革都是让主持者以宰相之位推动,如范仲淹变法、张居正变法。
可是从宋朝的史料来看,变法派系的官员在朝中官职上是非常尴尬的。
主持庆历新政的范仲淹是参知政事,相当于副宰相,而当时的宰相是晏殊。
赵祯的这种安排让新政团队从一开始就处于非常尴尬的地位,在朝廷中受到各方面的掣肘,给新政带来了种种阻碍。
从新政团队成员之间的关系看,赵祯这个时候还是很看重晏殊的,这个团队成员几乎是以晏殊的人脉关系展开:
范仲淹长期是晏殊的副手,是晏殊一手提拔起来的。富弼是晏殊的女婿,韩琦和欧阳修是晏殊的学生。
可以说宋仁宗在建立这个团队时,就是围绕晏殊展开的。
范仲淹骑在一匹普普通通的骟马之上,所穿公服上的紫色已经被洗淡了许多。他肩宽体阔,身材高壮如牛,乃堪为宰执之相。
在宣德门处,范仲淹并没有多做停留,驭马直入皇城之中。他和文武百官从宣德门进入皇城,正面的是大庆殿的广场。
转向左经过一道分割宫城中部和西部的横门,抵达文德门前。范仲淹至此方才下马,徐步走进文德门中。
文德门后,是一条百步长的御道,直通文德殿。御道两侧,先是钟楼、鼓楼一东一西隔路对峙。
钟鼓楼之后,隔着御道又是两条长廊式的宫舍,名为东西上阁门。文武百官穿过文德门后,并不是直入殿中,而是要按照文武分东西两班,在东西上阁门处列队,等待上朝。
范仲淹到的已经算是迟了,需要参加朝会的文武官员已经到了大半,两间阁门中站满了人,却是鸦雀无声,呼吸可闻。
谁也不敢乱说乱动,宰相亦是如此。御史和阁门使们就在边上盯着,若有大声喧哗,或是站错班次,不是当即被呵斥,就是朝会结束后,被弹劾砸到头上。
范仲淹默不作声地从后向前走,东班的官员各自躬身退避,为他让出路来。
但是,目前他还没有看到晏殊。
想到晏殊,范仲淹心中暗暗一叹。
晏殊是范仲淹的命中贵人,对范仲淹有知遇之恩,算得上是范仲淹的伯乐。
但是,随着官家重用范仲淹和韩琦、富弼等,准备开始庆历新政,现在身为宰相的晏殊却是不温不火。
虽然比起明确反对新政的吕夷简而言,晏殊的态度好些,但身处宰相之位,一言一行都是风向标。
以参知政事的身份主持变法,范仲淹和韩琦等人感觉施展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