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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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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我多此一举。”于辰嫌弃地扔给她。那瓶里是空的,应该是被她用光了。他把目光投向别处,想起什么,岔开话题道:“为什么要和我说你的秘密?”

花问春摸着瓶子的手一顿,脸色苍白,“什么……秘密?”

“你师父易飞雪的秘密。”

“啊!”花问春惨叫一声,羞愧不已道,“我又给师父惹麻烦了!”

于辰皱眉,难道她是真的喝醉了才不小心说出来的吗?

花问春抬起头,一脸恳求道:“辰郎,你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吧?万一让师父知道了,他老人家定会把我抽筋扒皮不成!”

“我对你师父一点兴趣也没有。”于辰冷淡地道。

“真的?”

“嗯。”

“那我就放心了,我就知道辰郎对我好!”

于辰有些尴尬,又岔开话题道:“你可不可以给我说说你自己的事情?”

花问春裹紧他的衣服,探着脑袋,笑眯眯道:“我的事情?辰郎为什么对我这么有兴趣了,难道是喜欢上我了?”

“绝无可能。我只是随口一问,你若不答那便算了。”

“我是一个孤儿,是我师父将我抚养长大的。”

“孤儿?”

花问春脸上洋溢着笑容,不是谄媚诱惑,也不是装模作样,那是由心而发的,熟悉的笑:“师父当年在山里捡到我的时候我才是一个婴儿,师父只知道练功,不知道怎么养小孩,当时为了抚养我,他老人家还下山去找了户有孩子的农家亲自学习。就因为这个,还闹了不少笑话呢!”

于辰仰头喝了一口酒,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恰到好处的醉意让他感觉到了许久不曾有过的安宁。

……

不知她说了多久,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哀伤,顿了一下,才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我好像喜欢上了我的师父。你说,这是不是很荒谬啊?”

于辰听闻此言只是愣了一愣,沉默不语。

“我知道师父心中一直有一个人,那个人不会是我。我不知道如何发泄这股情绪,自从师父让我出去调查鬼火堂的事情后,我渐渐变得不知所措了。如果师父忘了那个人该有多好,如果我能和师父永远在一起……”

“所以你的怪癖是因为你师父?”

花问春抽了抽鼻子,“不是因为他,全都是因为我。是我自暴自弃,糟践自己!”

传言中,花问春是一个为了贪图美色诡计多端的采花贼。但此时,在他眼中,她不过是一个渴望有一段属于自己爱情的普通女孩,当得不到心爱之人的爱,也会伤心难过,甚至会为此不惜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掩盖心中的伤痛。念及此处,他想起了今天早上给她涂抹伤药时,她背上那些不堪入目的伤疤,有多少是她故意为之。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于辰想不到可以安慰她的话,只能找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花问春茫然的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现在能不能活着还说不定呢。”

“如果让鬼火堂的人知道你中了毒仍还活着,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怎么知道伤我的是鬼火堂的人?”

于辰又仰头喝了一口烈酒,淡淡道:“平儿的母亲就是死于他们之手。”

对于他之前发生的事情她不想问,也不想知道。那是一件令人十分难过的事情,比她的经历恐怕过之而无不及。他不愿多说,她自然要尊重他,不揭露他的痛处。这是她师父教过她的。

“你师父在哪?”沉默了一小会,他开口问道。

“你找我师父做什么?”

于辰再想仰头喝一口酒,里面已经倒不出一滴了,他轻叹一声,道:“你现在这样随时都会有危险,我会一路护送你去你师父那的。你师父……他应该会救你的。”

花问春眉头微蹙,“你不是要把我送给官府,然后换取赏金给你儿子治病吗?”

“你年纪还小,不能这么死了。”

“我……我和你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不适合长途跋涉,明日我会雇一辆马车送你。”他起身,高大的身体将她挡在身后,迎着月光在她身上投来他的阴影,“我不能保证把你安全送到,若是路上遇到危险,能跑就跑。”

那一刻,他好比她的师父,为她遮风挡雨,那熟悉的身影令她此生难忘,眼眶湿润,缓缓垂下了头,伏在手臂上,出声嘟囔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被你……”

夜空飘来他依旧凉薄的语气:“我根本不曾喜欢过你,所以你不要有什么顾虑。”

花问春的身子一瞬间被石化。挫败感在她心头蔓延开去,直至将她淹没,最后被卷入漩涡,沉入深渊。

那天一早,于辰便找来马车在楼下静静等待。花问春则还在床上睡懒觉。于辰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上楼想去叫她,但又怕她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引人误会,只是站在门口,徘徊起来。

“姐姐,起了,不要睡了,阿爹好像在门外等我们……”

花问春翻了一个身,伸手将男孩压在下面,睡眼惺忪道:“让他等吧,我们再睡一会儿。”

男孩力气小,挪不动她,便只好妥协,但心里还是过意不去,不由说道:“阿娘说过睡懒觉不是好孩子,姐姐不是好孩子。”

“小鬼头,你阿娘骗你的,不睡懒觉的孩子才不是好孩子。”

“不是这样的!”

“那你阿娘教过你,打扰别人睡觉也不是好孩子?”

“……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

“姐姐,你压得我快喘不过气了。”

男孩并尽全力挣扎起来,花问春这才放他离开,摸着床沿下去,然后穿上衣服,摸索着去开门。于辰见平儿露出脑袋,透过门缝可以看见屋里状况。

不知察觉到了什么,他眉头拧在了一起,和男孩说了一句什么,推门走了进去,待走到床边他坐下,眼睛紧紧盯着花问春那苍白如纸的脸上,额头上冒着冷汗,他伸手朝她额头探去,只是触碰一下,便有一股灼烧感瞬间刺痛他的手心。

“真是胡闹!”他转头对男孩道,“平儿,去把门关上。”

“哦。”男孩循着记忆把门关紧。

……

待花问春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只身在马车里了,身边有一个小男孩,目光呆滞,望着她的方向看得发愣。

“小鬼头,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虚弱,连声音都小到几乎听不见了。

男孩双目无光,但可以从脸上的表情看出,他很难过,这不由让她觉得自己可能快死了,怯生生道:“姐姐,你会死吗?”

花问春抬手捏了捏他胖嘟嘟的脸,笑容苦涩:“人都会死的,不要为姐姐伤心。而且姐姐的命硬着呢,不会轻易死掉的。”

“姐姐一定要活着……”

“你这么不相信姐姐,我们拉钩上吊如何?”

男孩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行,阿娘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她永远离开我了。我今后不会再拉钩上吊了,都是骗子!”

花问春愣了一愣,旋即制止男孩,将他抱在怀里,在他头顶柔声道:“我不会离开你的,姐姐向你保证。”

“姐姐,你的声音很像我阿娘。”

临近傍晚,淅淅沥沥下起了春雨,原本天色昏暗,此时更是蒙上一层灰色。路上洼地积了水,变得有些泥泞,马车行过,只留下一行马蹄印。

花问春不喜欢这种天气,早早便拉上了车帘,在马车里睡觉,但不知为何,愈渐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让她难以闭目,男孩因为早上没吃东西,肚子咕咕叫,便在车里吃起了肉包子,香气飘散,让她更是烦躁不已,昏昏沉沉。

正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下,前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已经到了晋州和潜州的交界处,下一步往哪走?”

“去晋州吧。昨晚我已经传信给师父了,到时候他老人家会来接我的。”

“你感觉怎么样了?”

花问春掀开帘子,勉强辨清不远处有处界碑,上面刻着熟悉的晋州二字,放下帘子,过了良久,她才吐出两个字:“多谢。”

她好像听见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只是没有回应。

马车朝着晋州缓缓而行。

“你师父应该是疼你的,不愿你有危险。”他突然开口道。

“我知道。”花问春淡淡答道。

“以后跟着你师父,不要再出来当什么采花贼了。听话。”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不会还想要被我抓住吧。”

“不好吗?”

“……”于辰。

花问春抿了抿唇,又不耐烦把车帘掀起,她顿时觉胸口发闷,有些喘不过气,身上的骨头像是被虫蚁啃咬,疼得发抖。

她终于按耐不住了。

“你还是不告诉我你救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吗?难道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只当我是一个小孩,要被管教,所以才把我送回去,让师父把我整天关起来,这样就不会有危险了?!我们才认识不过两天,你和我什么关系,不是朋友也不是爱人,那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平儿,把耳朵捂上。”

男孩害怕的捂上了耳朵,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花问春听闻此言,起伏不定的胸口勉强压制住。

“有些事情,知道总比不知道好。”

“什么事情?”花问春冷静地追问。

他没有回答,又过了许久他冷不防道:“以后平儿便交给你了,照顾好他。”

然后,再也没有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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