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彦儿,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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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打像广德这种低矮的县城，乞活军不需要精良的攻城设备，一般这么两三波攻势强压过去，县城大多数都支撑不住。
王谦益正组织人员调集物资往北门运，又听前方退下来的伤兵报告说，北门压力太大，赶紧去其他三门调兵，过去支援。
出了府衙，突然见西面一座宅子着起火来，王谦益心中奇怪万分，西门并没有被攻打，哪里来的火势。
王谦益立刻派吏组织人员救火，亏得他挂了临时县令的印，又是王舅，管着赏钱，恩威并施，下面的人才肯卖力。
那宅院已经燃起熊熊大火，南面半边屋子都烧塌了。衙役来报，这火势救不了，只能拆了旁边的木房，防止火势蔓延。
王谦益点头同意，又想起什么，连忙问道：“这宅院是谁家的？”
那衙役对本地相当熟悉，想了片刻，猛地惊醒，答道：“这是县尊马有才内弟的偏宅。”
王谦益隐隐感觉不妙，把救火的水龙车向宅院内一推，那水龙车上的水桶破裂开来。王谦益打湿了全身，不顾火势，冲进宅院。众人见他冲进火里，都惊呆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连忙压着水龙的伸缩杆，有一枪没一枪的向火里射水。
不一会儿，王谦益拖着一把胡椅，从火里出来。众人扑灭胡椅上的余火，放眼瞧去，胡椅上绑着一人，披头散发，满脸漆黑，衣服凌乱，奄奄一息。
那人大口喘着气，费尽所有力气喊：“快，西门，他们要里应外合。”
衙役们虽然看不清脸，但这声音十分熟悉，不是广德县令马有才还有谁。
王谦益带着县里的衙役、干吏和狱卒们，赶紧向西门跑。果然见一队人马，穿着守城士卒的装扮，刚到西门空地。为首的一人假装传令，西门的守军与他询问着什么，
王谦益情急之下，拔出一个衙役的刀，向前一丢。那刀“咣当”一声，掉在空地上。西门的守军警惕起来，那队人马见事情败露，拔出刀来，与西门守卫又是一阵厮杀。
北门城墙上，攀爬上来的乞活军流贼越来越多，上官杰正在城头酣战着。他格开前方一人的挥刀，凭借自己的铠甲坚固，猛冲上去，一下子将那人撞下城头。手中的刀刃钝了，他又随手捡了支长矛，大喊一声，双手用力向前刺，正中一人面门，鲜血汩汩的往外流。上官杰觉得刀太重，使得久了，十分费力，不如长矛轻便。
四名卫士环绕在他的四周。五人像一块小磨盘，从城头杀到城尾，又滚动着杀了回来。
头盔的红缨，染血的铠甲，上官杰很快引起了乞活军的注意。城墙上另一头已经支撑不住，被乞活军大部分占领。有一位小将得空，看上官杰打扮，定是守城重要将领，便取来弓箭，对着他急速一射。
上官杰方才中过不少箭，得益于甲厚，都被弹了回去，只在甲上留下凹进去的箭痕。然而这一箭，却是避开甲胄，直奔小腿而来。
上官杰左腿中箭，顿时无力，单膝跪了下来。他向箭矢射来的方向望去，来不及反应，又是一箭冲着面门而来。那箭又快又准又狠，上官杰大惊失色，就在以为自己命丧的一瞬间，一名贴身的亲卫飞身而来，替他挡下这致命一箭。
那箭矢刺透了上官杰的左小腿，剧烈的疼痛，使得他肾上腺素飙升。他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清醒，大脑竟然可以飞快的运转。
他呼吸骤然急促，瞳孔猛地张大，深邃墨然。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过往的回忆如一幕幕清晰的画像在他眼中闪现，上官杰承受不了这么多信息，头痛欲裂。他扔下重重的头盔，剧烈的疼痛钻心而来，相较腿伤，却是痛百倍，千倍。
“啊。”上官杰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从城墙上滚落了下来。
他重重的摔在地上，头疼减轻，身体却是疼得动弹不得。他感觉全身的肌肉都在抖动，一口鲜血从胸腔喷出。
上官杰咬了咬牙，颤颤巍巍放眼看去，身边的亲兵想跳下来救他，却被乞活军流贼从后面捅刀格杀。城墙上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和横七竖八的尸体，北门已经被冲城车撞得震颤不已，护着城门的青壮被震开，嘴里全是血。
“轰”的一声，北门终于支持不住，向内倒下。几个来不及躲闪的青壮，被压在门下，脑浆迸裂。
杀进来了，流贼杀进来了。
上官杰凛然一笑，早些了结也好。自小到大，旁人都当他是傻子，真正关爱他，在意他，只有阿母。除了阿母，他了无牵挂。
“王爷？王爷。”
迷迷糊糊，上官杰听见有人喊他，定睛一看，是赶过来的王谦益。
“舅舅？”
上官杰扭头看去，攻入北门的乞活军纷纷退去。城墙上残存的军民一阵欢呼。
“这是怎么回事？”
王谦益扶起他，两个衙役一左一右架起他，又上了北门城头。
狼烟四散，箭簇满地，从城头一直到护城河，流贼们的尸体枕籍遍地。远处的喊杀声却是听得清楚，从山上冲下来的全副武装的士卒正在追着流贼厮杀。
这支生力军的出现，让乞活军大出意料，一时间丢兵弃甲，溃卒们四散奔逃。
上官杰惊讶道：“周中尉赶回来了？”
王谦益摇了摇头，指着一骑，答道：“王爷，你看那是谁？”
顺着方向，上官杰但见一骑远远向北门疾驰而来。那人全身甲胄，脸上戴着一个苍白诡异的铁面具，远远望去，凶神恶煞。
那一骑停在城下，仰头看着他，一只红带系在黑发上随风飘动。
上官杰透过面具的眼洞，看到了熟悉的神采。
“彦儿，是你吗？”
那人揭下铁面具，纷乱的背景下，她的身姿显得格外特立独行，高挺的鼻梁和浓密的眉毛勾勒出飒然坚毅的脸庞。
流光易变，红颜不老。
她冲着他微微一笑。
上官杰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