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得利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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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狗蛋说老族长让你过去一趟。”
于建军快步进了屋，对着屁股还没坐热的自家老爹，传达着来自老族长的“令箭”。
“切！”
于七爷轻嗤一声：“六叔这两只脚都快进棺材的老小孩儿，还是改不了‘打不过，找家长’的毛病！”
“爹，用不用我去三伯家一趟？”于建国一听“老族长”三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用，俺自己去。你们都别跟着！”于七爷拿过旱烟筒，起身往外走。
东厢房，七羽一边帮四丫处理伤口，一边讲着注意事项。
“叽叽！主人，于氏那老头叫走了于七爷。”
七羽抬眼，给了窗外的阿松一个眼神，阿松振翅一飞，走了。
“娘，家里哪来这么多大米、白面？咋都还生虫了？”
虫？米虫？好香啊！跟着于七爷的阿松，眼珠一转，对着天空一顿叽喳。
一分钟后，阿松看着跟上于七爷的家雀伙伴，满意地扎进米面的虫“窝”。
“就...有了呗！”
于多多看着许喇叭躲闪的眼神，上前抓住她的双肩：“娘，你跟我说实话，这些哪来的？”
“哎！多多，你管那么多干嘛？让你爹听到了，又该生气了。”
“娘，我是个人，不是爹手中的牵线木偶。我不能为了爹高兴，就不管不顾地活着。”
“看你说的，他是你爹，是......”
“娘，我们不说这些。”
于多多不想听许喇叭的那一套“夫是天，父是天”的信念，追问着：“你告诉我这米、面哪来的？
不说，我就都扔了。”
“败家子，说啥呢？这是多金贵的细粮。”
于多多不再搭话，直接伸手去抓米袋，要装米。
这一举动，吓得许喇叭一股脑全秃噜出来：“这是秋花对象送来的。
你爹将秋花定给了公社彭副书记的三儿子，婚事就定在秋收后。
这是彭家送来的定亲礼。除了这些，还有八十八块彩礼，和应下的三转一响。
彭副书记说了，这彩礼和三转一响都留下，给你娶媳妇儿用。”
“娘，你说爹将三姐许给了谁？”于多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屯里人不知道公社彭副书记家的情况，作为纺织工人的于多多，怎么能不了解，只是他不敢相信罢了。
“彭副书记家的三儿子，咋了？”
“娘！”于多多气得浑身发抖：“你知不知道，那...是个...傻子？”
“你喊啥？”许喇叭的态度，让于多多的心凉得像寒冬腊月的风，冷得没边。
许喇叭没瞧见儿子的脸色，不在意道：“你爹说了，没外面说得那么夸张，就是反应慢些。
可那又怎么了？
人家条件好，秋花嫁过去，吃白米饭，喝肉汤，也不用累死累活的下地干活；
顶多就是照顾个人儿，还是自己的丈夫。
不识几个字的农村女娃，这条件还有啥不满意的？”
“娘，这些话，你同三姐讲了？”
“讲了，咋了？”
又听到“咋了”两个字，于多多炸了：“咋了？咋了？你还问咋了？
娘，三姐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不是你养大的孩子？你怎么可以这么糟践她？”
“糟践？”许喇叭第一次大声质问儿子：“你管这叫糟践？
我看你真是好日子过撑了，不知知足。”
“娘！”
“闭嘴！”一肚子气的于怀水一进屋就听到了两人的争吵。
径直走到妻子许喇叭面前，一个大嘴巴扇了过去：“合着你这嘴巴还真是喇叭，嗯？”
“他爹，是多多要扔这些米面，俺......”
“出去。”
“诶。”
于多多看着木讷、听话的亲娘，再看看自私、虚伪的亲爹……
只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严重的窒息感令他呼吸困难：“爹，三姐的婚......”
“答应好的，不可能退婚。”于怀水看着高大的儿子。
这是他唯一的儿子，可性子却一点不像他，因此也让他喜欢不起来。
“这不是你该管的。”
于怀水看着倔强还要开口的儿子，咬牙切齿道：“老子养大你、供你上学、托人帮你安排工作，图的是一个安详的晚年，图你给老子摔盆；
不是让你梗着脖、死牙赖口站在这里质问、鄙夷老子。
于多多，清醒点，别搞错关系。老子是养你育你的爹，不是你儿子。”
“爹。”就在父子俩似要动刀、砸板凳时，于秋花端着一碗鸡蛋水进来：“爹，鸡蛋水冲好了，再不喝就凉了。
多多正是年轻气盛时，爹别跟他一样，快喝鸡蛋水吧！”
于怀水看着一脸笑容的三女儿，接过她手中的鸡蛋水，冷着脸对于多多道：“出去，好好想一想。
想不明白，就滚。别在老子眼前晃！”
“爹消消气，快喝鸡蛋水吧！俺先带多多出去了。”于秋花见于怀水没有反对，拉着于多多出了屋。
于秋花拉着于多多直接出了院子，快步来到河边。
此时的于秋花脸上哪还有笑，有的只是凄凉：“小弟，俺的事改不了，别为姐费心了。”
“姐？你...”
刚刚在屋里，看到于秋花脸上的笑，于多多还以为她的想法与亲娘一样。
可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姐，时代变了，不......”
“是啊！时代变了，不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候了。”于秋花看着执着的傻弟弟，眼中泛着水光，苦涩道：“可那是别人家。”
“姐！”
“多多，别那么天真了。”
于秋花握紧于多多的手，这是这个家唯一一个真心关心她幸不幸福的人，她不想再瞒着傻弟弟了。
“姐，什么意思？”
“多多，咱家只要有爹在，咱们五个孩子就是他得利的牺牲品。
或许，因为你是儿子，会比我们强点，但可能也只是一点。”
“牺牲品？”于多多身子微抖，嘴唇发紫：“那...大姐、二姐...？”
“多多，你可曾想过：得有多远的地方，会从嫁人就没回过娘家？
什么样的远嫁，不需要娘家人的探望，或撑腰？”
“轰！”
于多多只觉得脑袋里轰地一下炸开了。以前想不通，觉得不合理的地方，此时都有了答案。
“所以，多多别再为俺费心，为自己好好打算打算吧！”
于秋花眼中无光，自嘲道：“相比不知被卖到哪去的大姐、二姐，至少你还知道俺的下落，知道俺的生死……
这...不就挺好吗？”
当下的于秋花，只希望弟弟不要再天真下去。
她压根不知道：这番对话给于多多的人生，带来了怎样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