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夜夜流光相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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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飞扑上去,与他撞了个满怀。
时隔二十多天,终于抱上了,真好!
也许只有神明知道,他有多想她。
拜月祈福的时候,他既祈求国泰民安,也祈求他的皇后,幸福永随。
鼻间充斥着熟悉的龙涎香味,令人莫名心安,宋钰由他这么静静抱着,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他说了句:“娇娇,生辰快乐。”
他给了她这样多,真叫人无以为报,她仰起头,眼中灿若星辰,轻轻说了句:“谢谢你,萧煜。”
她只觉得腰间那双手,拢得越发紧了。
仿佛有许多话想说,但却什么都不必说,他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径直封了她的唇。
她感觉自己像一只小鱼,差点溺毙在水里,好在他终于松开了她。
皇帝伸出手去,才想起来她还穿着那身状元服,难怪前朝有皇帝养男宠……
幸而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再想下去就要耽搁正事。
不过到底是男装更好穿脱……
阿弥陀佛!
月上三更,四处静悄悄,唯有殿内铜鎏金香炉余烟袅袅,明黄宫绦穗子垂在地上,见证两处春秋——帷幔外是初秋,帷幔内正盛春。
御制的千工床原是极结实的,任你怎么折腾,只要放下帷幔,外头就丝毫不显。
但今夜里,如意洲西厢的丝绸帷幔间或泛起波浪,像谁的手滑过平整的湖面,轻易惹出的涟漪。
那窸窣的浅吟低唱,呜呜咽咽,叫人无限怜爱……
鸣了有半个时辰,终于停歇下来。
皇帝揽着她的肩头,两人躺在一处说话。
不知是久未相见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宋钰觉得下腹微微胀痛,但她兀自忍了。
此刻皇帝正讲卓正清新递来的折子,原来张潮手底下有个军师,名叫符离,此人通晓天文地理,极擅易经八卦,是个难得的人才。
自三年前张潮赴任琼崖,符离就拜入他的麾下。
卓正清刚去的时候,张潮与符离早将琼崖设计得铁桶一块。
他虽拿了皇帝的旨意要招安,但张巡抚始终称贼子狡猾,抓不到头目。
他想审问抓到的乱党,但牢里的那几个喽啰,早被敲打得遍体鳞伤,连话都说不出。
后来有一日,张潮设宴款待卓正清,卓正清装作不胜酒力,逮着符离就是一顿东拉西扯,两人聊得一见如故。
巧就巧在,卓正清与符离握手的时候,才摸着他右手虎口的老茧,若非常年舞刀弄剑之人,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茧。
琼崖有一个赫赫有名的门派,叫海琼春刀,卓正清便猜测,作乱的贼子与这个门派脱不了干系,而符离更是有大大的相干……
皇帝说了半天,也没见宋钰吭声。
往常说事的时候,他说一句,她能回三句,要是说精彩处,她能不停的追问“后来呢”、“为什么”。
他低头看她,才发现她蹙着眉,脸色苍白,忙问:“你怎么了?”
她这才“嘶”了一声,艰难说了句:“肚子痛。”
他掀开被子,见她正双手捧腹,他匆匆套了寝衣,到门口高声一呼:“来人,传太医!”
竹息正在旁边的耳房歇息,值夜时她向来睡得浅,一听皇帝的传唤声,就跑进来问:“皇上,怎么了?”
皇帝焦急地说:“快传太医。”
竹息听了撒丫子跑到二门外,叫小太监传太医。
宋钰见皇帝吓得唇上血色尽失,她还出言安慰:“别担心,可能是月事要来,提前痛了。”
他知道这是宽慰他的话,从前她来月食,从无腹痛,他开始懊悔,悔方才不该不加克制,动作太大,让她无端遭了难。
已经有人飞奔去请太医了,但瞧着她额间有细碎的冷汗凝出,他愈发慌神,只能搓热了手掌替她暖腹。
太医院正陆川柏在睡梦中被人一把拉起,御前的小太监也说不清皇帝到底怎么了,只说圣上不预,叫快些去。
小太监拿药箱的功夫,陆太医已经套上衣服,他边走边系扣子,走到大门口翻身上马而去。
等到了如意洲,皇后宫里的宫女正忙着拉屏风,却听皇帝说:“这时候还搞这劳什子作什么,就这么瞧吧!”
他命人将两边的帷幔放下来,亲自替皇后掖好被子,只余了个手腕在外头,竹息又搭了方手帕在她腕子上。
如此,陆太医才被领进内室。
皇帝见了他,倒先出言:“不必见礼,皇后忽然腹痛不止,你快看看是什么症候。”
他急忙坐到床边的杌子上,闭眼凝神搭脉。
把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皇帝从他面上也瞧不出什么,向来院正把脉片刻间就能有决断,皇帝心中不免愈发紧张,只得负手在殿中来回踱步。
可千万别是下体见红。
当年,三阿哥的生母如妃就是忽然添了下体见红的病症,一月里有二十日都淋漓不尽,吃了许多药,最后还是走了。
真是越不安,就越容易往坏处想。
他忍不住开口问:“如何?”
陆川柏才睁眼作揖道:“恭喜皇上,皇后娘娘这是有喜了。”
有喜了?
像是忽然间柳暗花明,皇帝既欣喜又不可置信,“可是真的?那为何皇后腹痛不止?”
陆太医答:“脉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玉盘滚珠之状,确是孕象,不过孕期或许不足一月,是以脉相微弱,臣才多把了会儿。至于腹痛,娘娘今夜可曾进过伤寒之物?”
皇帝便道:“晚间喝了几杯果酒,又吃了两只螃蟹。”
陆太医心中有了把握:“这就是了,螃蟹性寒,孕妇尤其不能吃,幸而吃的不算多,待微臣开两张方子,调理几日就好。”
不过,皇后腹痛,恐怕不只是因为吃了螃蟹,还因为……
陆太医正犹豫要不要开口,这种事确实难以启齿,说出来怕皇帝面上挂不住。
医者父母心,他到底还是忍不住叮嘱道:“娘娘现下胎象不稳,不能有剧烈活动,最宜静养,等孕满三个月,便无大碍了。”
不能有剧烈活动,他们就是刚刚才结束的剧烈活动……
皇帝心中也一阵后怕,此时才瞧见陆太医衣襟几颗钮子扣得乱七八糟,可见来的也急,“朕知道了,皇后腹痛难止,吃了药就立即能缓解吗?”
陆太医答:“正是,吃过药应当就能缓解。不过娘娘这几日要着意留心,若无见红,或只是轻微见红,就无碍。”
皇帝便道:“既如此,快去写方子。”
竹息面上也是掩不住的喜色,带着太医出去开药方了。
殿里又剩下他二人,皇帝掀开床幔,欣喜对她道:“娇娇,你听见了吗?你怀孩子了!朕有太子了!”
宋钰心中一惊,腹中孩子尚不知男女,就被他如此寄予厚望,她不知该接什么话。
她也不太想说话。
她才十五岁,还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心理准备,现代社会里她也才二十多岁,她一直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
纵然有他的宠爱,纵然贵为皇后,可她的人生才刚刚踏入正途啊,彤社刚刚建立,她还有许多事未完成……
皇帝看她似心情不佳,又搓热了手敷在她小腹上,温言问:“是不是还在痛?”
她摇了摇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他看了忍不住的心疼,隔了被子将她揽在怀里,轻拍她的后背,安抚道:“娇娇别怕,怀孕是喜事,万事还有朕呢。朕是九武至尊,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你想想,有天底下最厉害的人给你兜底,你是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宋钰被他这句话逗笑了,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也不能横着走呀,更别说她了。
过一会儿,竹息就端着熬好的药进来了,刚熬好,还冒着热气,烫得很。
皇帝叫竹息退下,他亲自端着碗细细吹起来,吹了又一盏茶的功夫,温度才降下来,他用勺子试了试,确定不烫了,才递给她:“就这么一口喝了才好。”
确实,中药嘛,肯定苦得骂娘,一勺勺喝,那不跟酷刑一样。
她咕咚一饮而尽。
嗯?并不苦呀!看来是她一直对中药有误解。
不过味道确实不太好闻,皇帝适时塞了颗蜜饯在她嘴里。
他问:“甜吗?”
她望着他,方才的悲戚忽然全消散了,嘴里的甜味化开,只化进她心里去,她笑着说:“甜。”
第二日,皇后有孕的消息传遍了行宫,皇帝还特别下了旨,说皇后需要静养,叫众人无事不得上如意洲叨扰。
太后得了这个消息,更是喜出望外,连声道阿弥陀佛。
她命苏嬷嬷将一枚白玉嵌石五蝠捧寿如意送去如意洲,说是给皇后安枕,还说过几日等皇后身子康健些再来亲自探视。
宋钰一时之间,变得金贵起来。
皇帝不仅不让人来打扰她,还命人将如意洲上的桌椅角都包起来,以免她撞到肚子,花盆底也不许穿了,统统让内务府重制,还有不同月份穿的衣服也要重做,湖边不许去,窗边也不能久站……
如此种种,恨不得从头到脚都给她护起来。
着实有点太过,她忍不住对皇帝道:“不至于这么大动干戈,从前宫里又不是没生过孩子,该怎么样就还怎么样吧。”
皇帝却说:“宫里虽然生过孩子,但朕却没什么经验,没想到怀孩子这么凶险,只能想到哪些就做哪些了,不过你放心,等咱们多生几个,朕就有经验了。”
竹息在旁边听了都忍不住“噗嗤”一声。
好在观察了几天,皇后并没有见红,反而胃口好起来。
这一天吃饭的时候,宋钰担忧地说:“现在我就这么能吃,怀胎十月呢,我不得胖成猪了么。”
皇帝却不这样认为:“别浑说,古人不都说了么,能吃是福,更何况,你原本就瘦,现在一人吃两人消耗,不会胖到离谱的。”
她有被安慰到,摸摸肚子说:“现在得有一个月了吧?”
皇帝应了声“嗯。”
但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上次陆太医说我有孕不足一月对吧?”
皇帝答:“确实是这么说的。”
她又问:“那我们上次那个,是什么时候?”
上一次,不就是在马上,还有在山里么!
这下两人都惊呆了,宋钰翻了他一个白眼,怨怼地说:“若以后孩子问起来,他是怎么来的,从哪儿来的,该怎么说啊?”
皇帝笑她脑袋瓜天天想歪事,“小孩子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呢?”
她问:“您小时候没问过吗?”
皇帝挑了挑眉,道:“当然没有,这种问题,怎么好意思问出口。”
她抓住话里漏洞道:“哦,看来您是想过,但没问过咯。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小时候就问过。”
他忍不住问:“那你父母亲是如何回答你的?”
她的父母亲告诉她,她是父母亲相爱的产物,是父亲的精子和母亲的卵子结合在一起,形成受精卵着床在母亲的子宫里,然后再长大成人的。
这是现代人的说法,对他来说知识超纲了。
于是她只好说出另一个回答:“他们说是在垃圾堆里捡的我。”
他笑问:“那你听了没哭鼻子吗?”
她无语道:“当然没有啦,这种话怎么能当真。”
不过皇帝倒是认真地说:“那以后孩子若是问起来,咱们也这么说,就说是在垃圾堆里捡的。”
宋钰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了,普通人家这么忽悠就算了,一个皇子,却说他是垃圾堆里捡来的,小孩子听了肯定得哭惨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