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个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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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农历正月。
晚上，我提着香肠、腊肉去老板家送点土特产拜个年。
按门铃后，钱菲儿从门上“猫眼”看见是我，打开门做了个邀请手势：“欢迎大驾光临。”
我小声地：“你爸妈在不？”
“在啊，进来，像做贼似的。”钱菲儿指指客厅说。
我把腊肉、香肠递给钱菲儿：“拿点四川土特产尝一下。”
钱菲儿接过腊肉和香肠：“去客厅喝茶。”
我走到客厅，老钱夫妇在喝功夫茶，我抱拳道：“老板、老板娘新年好！”
老钱：“新年好！来，来，喝茶。”
老板娘：“小高，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坐下：“前两天就来了。”
老钱递一支中华烟给我，我连说谢谢。
老板娘递给我一杯茶：“路上顺利吧？”
我接过茶：“挺顺利的，春运人倒是挺多的。”
钱菲儿走了过来：“爸，妈，高伟给你们带土特产来了。”
老板娘笑咪咪地：“小高，大老远的带东西挺不方便的，辛苦了哈。”
“不辛苦，顺便而已。”我笑笑说。
钱菲儿主动沏功夫茶，然后来了句潮汕话“加德”（喝茶）。
我分别递了一杯茶给老钱和老板娘，钱菲儿把剩下一杯茶递给我：“现在习惯喝潮汕功夫茶了吧？”
我接过茶:“入乡随俗，习惯了。”
钱菲儿看着他爹：“爸，您公司什么时候扩大规模？”
老钱：“你不关心自己的学习，怎么关心起公司来了？”
钱菲儿：“当然要关心公司啊，公司发展了就得多招员工，解决就业问题嘛。”
我猜出钱菲儿是什么意思了，应该是想帮我问问他爸，看能不能招男工，帮我一个忙。
老板娘看着钱菲儿：“菲儿，这不是你该操心的，好好念书。”
钱菲儿：“妈，我知道好好念书，我关心一下公司的发展也没错啊。公司良性发展，规模上去了需要更多的工人。现在有好多人找不到工作，比如高伟哥的兄弟就没稳定的工作，高伟哥也着急呀。”
钱大小姐果然是有江湖义气的，答应了我的事一定去办，成不成看老天爷的了。
钱二麻子吐了一口烟：“小高，你朋友还没找到工作？”
我说：“我朋友做点临时工，没有稳定的工作。”
钱二麻子沉默了一会儿：“小高，工厂哪些岗位需要男工？”
我说：“工厂生意也不错，比如仓库发货有时也去外面临时找人装车，招个男工来搬货也是可以的。组装车间也需男工打包和领物料，女员工干体力活吃不消，年前就有女员工抱怨太重的体力活闪到腰了”
我说完还是有点小紧张，万一钱二麻子这个扣门大师为了省点工资拒绝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钱二麻子狠狠吸了几口烟，接着就端起茶杯品茶，没有及时表态，我的心一下就悬起来了。
钱菲儿也倒吸了一口气，我知道她是在替我紧张。
老板娘说道：“老钱，小高说的也有道理，要不招一个男工吧。”
钱菲儿冲她妈做了一个oK的手势。老板娘发话了，成功的机率有50%了。
钱菲儿偷看了我一眼，然后给钱二麻子揉肩：“爸，妈都同意了，您咋不表态？”
看着钱二麻子磨叽的样子，我恨不得操起凳子把他头盖骨敲碎，芝麻那点事儿像世纪工程那么谨慎干屌？
钱二麻子把烟头揉灭：“小高，你朋友勤快不？”
我说：“勤快，能吃苦耐劳。”
钱二麻子点点头：“能吃苦就好，不过我得跟你讲，光能吃苦还不够，还要吃得亏才行。”
我琢磨着钱二麻子的吃得亏究竟是指哪方面，应该是工资有点低，这符合老钱一贯的扣门作风，不然我怎么把“扣门大师”这个称呼送给他呢？
工资太低，杜磊司、陈明和张军谁愿意干也不清楚。机会来之不易，而且只招一个男工，放弃实在可惜。于是我说：“钱总，我先问问我朋友，明天给您答复。”
老钱点头：“也可以。”
老钱起身从客厅分别拿了一瓶沐浴露和洗发水给我：“小高，这是国内品牌厂家的产品，你拿去研究一下，看能不能从中受到启发。”
我接过样品看了一下是哪个厂家的产品说道：“好的，钱总。”
老钱：“小高，配方你抓紧研究，希望早点出结果。”
我说：“钱总，沐浴露配方总体上还可以，目前处于留样观察期。后面就是洗发水的开发，我尽最大努力争取早点有个结果。”
老钱点头：“很好。”
钱菲儿向我竖起大母指，她的眉来眼去早已被老板娘看在眼里。我不清楚等我离开后，老板娘会不会问钱菲儿跟我是一伙的。
老板娘也夸了我几句，说什么小高做事认真，吃苦耐劳，踏实肯干云云。
老板娘说的也是实话，并没有“粉”我，我也没有“飘”起来。我是个对夸奖不太在意的人，我更愿意听批评指正，自己的缺点有时没有旁人的“帮忙”反而不愿意去改正。
跟老板呆在一起是压抑的，能早溜就赶紧滚是上策。我起身告辞，老钱塞了一个红包给我，我说谢谢钱总，祝公司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钱菲儿送客，走到门外，钱菲儿说：“高伟哥，慢走啊，有空过来喝茶。”
我小声对钱菲儿说：“小菲，你刚才帮我兄弟搞定了工作，我应该给你个红包才是。”
钱菲儿：“你给我多大的红包？”
“红包的大小，取决于胸围的大小。”我再次压低声音对钱菲儿说道。我害怕老板和老板娘听见了，拿起菜刀追我几条街。
钱菲儿给了我几拳。
离开钱菲儿家，我把手伸进裤兜里捏了捏红包的厚度，猜测有多少个大洋。红包厚度告诉我，只是个心意而已。
我还是忍不住把红包拿出来点一下数200元，我也没嫌少，毕竟是白赚的。
看着两百大洋，我忽然感叹起来：钱，真是个好东西，多少人为你起早贪黑；多少人为你累弯了腰；多少人为你绞尽脑汁，甚至付出生命。
我骑着摩托车赶去出租屋，门是锁着的。杜磊司、陈明和张军多半是去打麻将了。
我去了麻将馆，三鸟人果然在麻将桌上你死我活激战。杜磊司问我买码不，我说买个锤子。
风骚老板娘迈着妖娆的猫步过来：“哎哟，高伟，你也舍得来？”
“不是来了吗？”我说。
杜磊司冷不防从老板娘领口处塞了一颗麻将进去，嘴都笑裂了：“猫见不得腥，还能不来？”
老板娘揪了一下杜磊司耳朵：“花包谷，你个狗杂种，手痒了是不是？”
老板娘伸手从领口处掏麻将，众牌友笑喷了。
杜磊司笑嘻嘻地：“骚婆娘，要不要我帮忙？”
老板娘拿起扫帚直戳杜磊司裤档：“龟儿子，老娘让你鸡飞蛋打。”
杜磊司躲闪，老板娘扑空，老板娘打着哈哈：“姓杜的，老娘有的是机会收拾你。”
杜磊司这鸟人真俗，连三十多岁的妇女都要调戏一番，他自才二十出头。
陈明问我：“伟哥，没去给你老板拜年弄个大红包？”
我说：“刚拜完年过来，给你们带来一个好消息，绝对让你们兴奋到飞起来。”
张军打出一张二简看了我一眼：“不会是进厂吧？”
我说：“猜中了，但只有一个名额，你们三个剪刀石头布，谁赢机会属于谁。”
张军：“三选一的话，我退出。”
陈明：“我的想法跟张军相同。”
杜磊司：“三选一我也退出。”
我一锤定音：“想法都很好，但总得有一个人去，干脆姓杜的去，后面再继续想办法。”
杜磊司：“既然这样，我就占一回便宜，兄弟承让了。”
我说：“姓杜的，工厂工资可能不高，你考虑清楚。”
杜磊司：“考虑个毛，只要管饭吃，每个月剩包烟钱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