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有没有想过百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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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内殿秘议，外头的臣工们扯着脖子等半天。
无论他们怎样大胆猜测开脑洞，都不会想到，里头大家集体给官家施压，最后以邵帅交出兵权为故事的句点。
解去官家心头大患，他老人家总得有所表示不是？
所以最终在大伙合力施压，官家半推半就下，二兄弟的小命是保住了。
官家拿过沉甸甸的兵符，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也曾是别人手握虎符的大将，纵横沙场多年，最后，将这份生杀予夺的权利和野心延续到了战场外。
于是，他就成了后来的九五之尊。
想到这些，官家将手里兵符攥得紧紧地，心头一阵起伏激荡。
他留着林会长一行人坐下喝茶，半晌有了决断，叫来自己的随侍内监。
“你去把谦礼叫进来。”
官家思虑良久，像下定什么决心一样。
然后大伙就看着那半块兵符划过一旁阿斗的眉梢，落到兵部侍郎杜谦礼手中。
杜谦礼也惊讶得眉毛飞起。
他虽然是兵部二把手，但到底是文官，并不会领兵作战。
官家竟然将虎符交给他保管，是夺了邵帅的权，且近期也不打算再立主帅了？
他惊讶，林桑简直就是愤怒了。
“什么？！”
亏她还以为事情尘埃落定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神转折，林桑霍然站起。
她连官家也不叫了 ，直接逼到他跟前。
“你让文官执掌虎符，这是不想混了？”
她这一次发作突然，别说自己人没反应过来，官家更是一脸糊涂。
他承认自己做这个决定是有些出格，但是能怎么办呢。
难道他还能像从前那样一直御驾亲征下去？
邵帅是吴越来的，在朝中没有根基，他还能勉强将兵符交给他。但现在人已经递交辞表，作为继承人的阿斗又还年幼。
既然没有信得过的武将，他宁可暂将兵符交到文官手里。
他这点小心思，作为后来人的林桑没有不知道的。
正因为从太祖开始的官家就在全力打压武将，一代代下来，宋国战斗力才会那样拉胯。
一想到历史上好好的宋国百年后被人打得只剩半壁江山，再后来就连这一半都没保住。
最后二十万军民被逼得跳海自尽，就因为太祖这个始作俑者，林桑简直怒不可遏。
“你就这么怕武将掌权？为了自己的皇位不受影响，宁可自己削弱国力，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他国入侵，导致亡国？”
这话说得诚恳至极，也大逆不道至极。
钱惟浚和阿斗傻愣愣张大嘴巴，杜谦礼战战兢兢捧着兵符，就像捧着快红炭，脑袋上一咕嘟一咕嘟地冒冷汗。
他就怕官家一个愤怒就将人斩了，无辜的自己也牵连其中、
看得出来，官家应该是气惨了，不仅震怒，还相当疑惑。
林会长这是疯魔了吗，大家合作关系一向不错，为什么好好地让自己这样下不来台？
但一想到林会长这些年给他这个官家，给百姓带来的莫大好处，他老人家总算克制住脾气。
官家倒是没叫人将这位口出狂言者拖下去斩了，只是愤怒地拍着龙椅扶手。
“林会长，你胡说什么，你说话要自重！”
从决定跟官家叫板那一刻起，林桑就已经豁出去了。
她不仅不“自重”，说的话还一句比一句重。
“自重？！你以为自己是国君就可以为所欲为？这宋国不是你一个人的，是万千百姓的，我倒是要请官家自重！”
这话比刚才的越发大逆不道，简直是在挑衅，杜谦礼整个人抖得像筛子，腿一软就跪坐在地上。
他手里的兵符远远划出去，正落在前邵帅脚边。
邵子武没去管它，反是定定看着官家。
想不到官家听了这席话反倒平静不少，胸膛还起伏得厉害，但没再横眉竖目拍龙椅了。
他听出了刚才的言外之音。
林会长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出发点总是好的，且也没有真正不尊敬他，要反他的意思。
大肚能容的太祖内心自我建设了半天，选择心平气和好好说话。
“我懂会长你的意思，但是，这，这怎么会呢？”
他觉得目前形势简直一片大好哇。
“契丹一族有半数远赴西域，剩下的归入我宋国。而且夏国也没了，剩下大理不足为惧，至于吐蕃嘛——”
他摸摸下巴。
“吐蕃倒是麻烦一些，但他们民族向来只敢欺负一下身边弱小邻国，如何敢跟我宋国叫板？且他们国力武器也远远不能跟我们相比啊。”
官家早就盘算过一遍。
虽然还没到马放南山的时候，但从前虎狼环伺的邻国一个接一个倒下，他确实觉得日子好了。
这话不仅林桑叹气，邵子武也远远坐在角落里也直摇头。
想不到官家这样快就开始对外放松警惕，对内却一再加强自己的中央集权。
这些他一直都明白，偏身为一名犯官家忌讳的武将，还不能深劝。
但他有这样的顾忌，林桑却没有。
她向来对权利不感兴趣，但身为后来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历史重演。
“官家只看到眼前形势大好，或者说最远只看到未来五年，十年的样子。但你有没有想过几十年，甚至百年后？”
“百年后？”官家紧紧皱眉。
这个问题确实有些为难太祖了。
他虽然英明神武，但也只是个凡人。谁能跳脱出当下的框架，从未来的角度俯瞰今朝呢？
想到这里，林桑心里的火苗熄下去一些，但语气依然不善。
“就拿东北的金人来说，别看他们这些年一直受契丹人欺负，但越是苦难的民族，越是能凝聚爆发力。官家如果小看他们，以后一定会后悔。”
这话倒是有远见，趴在地上的兵部侍郎也忘记颤抖了，悄悄抬起了头。
官家也是一怔，开始咂摸起来。
“越是苦寒之地，百姓的意志越坚韧。金人现在还不成气候，但听说他们的完颜族长最近在积极效仿我们。”
邵子武向来关注边境局势，简直如数家珍。
“他们从春耕开始大棚种菜种粮，还四处挖油挖矿。今年粮食上就能大丰收，以后能源武器上怕是也不容小觑。”
邵子武从前身份敏感，现在无官一身轻，他再没了顾忌。
这话听得官家虎躯又是一震，脱口而出：“邵卿家是如何知道的？”
邵子武笑笑不说话。
他既然说了要弃武从商，自然不是说说而已。
正好玻璃大王周家要在十六州推广自己的玻璃生意，邵子武已经开始试着接手。
他发现那些阳光棚，竟然是金人定制最多。
他们的完颜族长完全是在复制宋国的成功路线，一手发展农业畜牧业，同时也没忘了挖矿打铁。
而且听说金国是有油田的，金人野心如何，昭然若揭。
官家一下变得说不出话来。
林桑还不打算放过他。
“东面除了金人，还有高丽，有倭国。往北越过从前的契丹，有比宋国还广袤的基辅罗斯。西南除了天竺安南，还有不少小国蠢蠢欲动。”
林桑将所有环绕的邻国都念了一遍。
最后，将重心放在了西边。
“还有西域，官家以为耶律贤夫妇走到沙漠西面就没事了吗？就算他们夫妇跟我们一直邦交友好，但一直往西呢，还有多少不知道的国家，官家有没有想过？”
“这——”
官家这时才瞠目结舌。
他自然没想过，黄沙的西边都有什么，远在他认知之外。
在他看来现在的宋国就是世界的中心，怎么会去想丝绸之路以外的国度？
看来林会长肯发这样金声玉振的空谷之音，实在是忠于宋国的。
但他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做在龙椅上弱弱地发问。
“你是说，这些，这些国家都会来侵犯我们？我们有这样厉害的火器也对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