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人家鸩酒在喉,他竟然问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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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里应外合,这一定是里应外合。”兵部尚书腾地一下站起身。
盯着敌军的一举一动,本该是他们兵部的责任,现在看来兵部是失职了。
就连清凉寺小沙弥都知道的军报,兵部竟然落后一步。
为了挽尊,更为了掩盖过失,整个兵部都盯着林飞虎不放。
“尚书大人说得对,韩王一定没看错,更不会听错,林飞虎一定是叛了,打算跟宋国来个里应外合呢!”
要不然宋军怎么敢贸然渡江?
李从嘉也冷笑:“我说呢,林飞虎在狱中,还说什么许他带兵将功折罪,迎击宋国大军。”
“他怎么知道宋军要来?”李从嘉冷哼,“迎击是假,带兵降敌才是真。”
他眸色中闪过一丝幽暗。
跟南汉的刘长不一样,江南李从嘉并非嗜杀之人,可越是这样,一旦动了杀机,对方也就没了活路。
对于昔日的功臣,李从嘉叹口气,他还是留了一丝仁慈的。
“给他留着全尸吧,来人,赐鸩酒!”
听见这样的话,老大臣“噌”地一下窜起来。
敢情他刚才废了半天口舌,全都是白搭?
“真相如何,总要亲耳听人家说一声才是,万一是计呢?万一冤枉了人家,损失一员大将,陛下到时候不要后悔!”
李从嘉从来没这样愤怒过,老大臣也是一样。
他突如其来的气势,将陛下也惊得后退两步。
立即有人潮涌上来。
“老大人,你要做什么,逼宫吗?陛下也是你吼得的?”
“就是,话里话外一心维护那个叛徒,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伙的。”
“我看八成是啦,要不然会这样逼迫陛下?说不是同伙都没人信!”
嗡嗡的声音,就像立体的回声一样绕着老大臣转,吵得他头脑发胀,一股戾气从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
别看他年纪大了,想当年也是带兵的大将,孤勇不阿,要不然也不能这样欣赏现在的林飞虎。
他老了,早已经日暮西山,面对这样的国君,这样的朝廷,根本没有办法。
可林飞虎还年轻啊,正是大好年华,满腔的抱负,还大有可为。
为了自证清白,也为了尽最后一点力,他一头向殿角的柱子撞去。
“林将军冤枉,陛下千万留着他——”
随着众人的惊呼,老大人血溅当场。
要不是江大师动作快,扑过去拦了一下,以老大臣的拼命劲,一定当场殒命。
老大臣还吊着一口气,气若游丝,还在帮飞虎将军求情。
“陛下,给,给他一个自辩的机会——保,保住社稷要紧——”
“老爱卿!”
李从嘉又是恻然又是默然。
江大师看不过去,说了句:“我带老大人去寺庙治伤。”伸手就将老大人轻飘飘的身子托起。
已经迷迷糊糊的老大臣握着江大师的手,人已经不清醒了,还在低低哀求。
满殿一阵静默。
再没人提老大臣跟林飞虎一伙的话了,江大师看也不看他们一眼,抱着人就往殿外走去。
已经取来鸩酒的内监有些不知所措,结结巴巴问李从嘉:“陛下,这,这鸩酒——还赐吗?”
李从嘉眼眸闪了闪,深吸一口气,还是坚定道:“赐——”
江大师都走出殿门了,霍然回头看了一眼。
老大臣已经晕过去,可他的门生故旧还挺立着呢,一听这话纷纷傻眼。
敢情老大人死谏了个寂寞,要不是已经昏了没听见,能生生气醒过来。
显然陛下这次是铁了心了,大家面面相觑,难道他们也跟着死谏?
可拉倒吧,连老大人一条命都没能唤回陛下,他们又有什么分量?
李从嘉在其他方面这皇帝都当得很不像话,但君无戏言这条还是保障得很好的。
内监还是那个大内监,得到陛下的死命令,忠心耿耿地将毒药送去大理寺狱中的林飞虎手上。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虽说这人当时横得不行时,他也想弄死人家。可眼看命不久矣了,他又说不上来什么感受。
他想到今天殿上听到的声音,杀了大将军,回头谁来守卫他们?
想到这里大内监还真将问题问了出来。
林飞虎听完凄然一笑。
“谁来守卫江南么?”他缓缓摇头,“我也不知道。”
自从进了大狱,一连给陛下呈的几封自请带兵,将功折罪的折子都石沉大海,他就猜到了这结局。
其实他完全可以打碎镣铐,一路杀出去,成为他们嘴里那个真正的叛徒。
但他不能这么做。
他本是闽国人,自从国灭后归了江南,在他心中自己就是江南人了,江南国主就是他要尽忠的那个人。
不管陛下有多昏聩,不管他心中有多少报国豪情,还有多少放心不下,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公公,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一旁的内监心有测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看着别人将死,自己也会行一把善吧。
他动了动嘴唇:“你说——”
“林某虽然没有背叛朝廷,背叛陛下,但治军不力是真的,林某甘心伏法。”他顿了顿,眼神看向狱外,“能不能求陛下饶我二弟一命?”
他虽然有一肚子的话,可陛下不会再信他。
家国大事他已经无能为力,唯有这样的小事,他也许还能说两句话。
“唉——”内监听得直叹气。
想不到大将军铁骨铮铮,英勇了一世,临了这般惦记家人。他不忍说陛下颁的是灭门的旨意,犹豫半天,轻轻点了点头。
林飞虎露出一丝笑容:“多谢公公了!”
说着一仰头,将手中握得发烫的鸩酒一饮而尽。
内监偏过头不忍直视,却发现监牢外一颗探头探脑的身影。
“什么人?”他呵斥。
郑凯翔畏畏缩缩挪了进来。
“大哥,我,我一直进不来,最后我当了玉佩,当掉的银子都给了狱卒,我来看你了——你,你还好吧?”
他语无伦次。
大哥没说什么,大内监却要被这小子气笑了。
人家鸩酒在喉,他竟然问好不好?
好在郑凯翔这一刻也不傻,脑子像突然清明了一样,发现兄长手中的酒杯,和嘴角可疑的血迹。
“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不行,你不能死,该死的是我!”
他顿时眼泪鼻涕齐飞。
“我,我去跟陛下认罪,都是我干的,百姓是我带人劫掠的,城防图是我画给他们的,可我也是没有办法……大哥,我不要解毒了,我去告诉陛下,让他杀了我,换你一命,大哥!”
他抱着大哥缓缓倒下去的身子,嘴角还带着一抹从见到弟弟起就浮起的笑意。
他不知道大哥这会瞳孔已经涣散,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
林飞虎见着二弟那一刻是欣喜的,倒下的时候他憋着最后一口气说了句。
“好好活着,替哥……跟娘亲……尽孝……”
然后伸手抚了兄弟一下,长长吐出一口气。
郑凯翔立即鬼哭狼嚎起来,他刚才说的那番话,亲大哥没听见,但一旁的内监却是听得清楚。
“你,你刚才说什么?”
他怀疑刚才濒死的是他,都出现幻听了。
“什么劫掠百姓,什么解毒,你要告诉陛下什么,你说你,你还画了什么?城防图!”
啊,原来刚才自己不管不顾,已经交代了这么多吗?
郑凯翔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还没说话,被大内监一把揪起。
大内监这一刻简直神魂俱灭。
天啊,他听到了什么?难道林将军真是冤枉的?他还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办,外头又一阵拖沓的脚步声。
跟来的是死活不放心的李从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