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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皇帝老儿的爱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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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惟浚自从决定要发展生产力开始,一直致力于培养人才班底。尤其是深得他信任的三宝大总管,他想将人培养成职业经理人。

不过三宝对管理工厂的兴趣好像还不如通风报信来得强烈,出事后他自告奋勇跑来找林桑。

三宝一路心急火燎的,见林桑还不着急走,拉他问东问西,急得直跺脚。

“嘿哟我滴夫人,这没法细说啊,你老赶紧去吧,迟了几个厂子都要给人一锅端了。”

除了造纸和印刷厂,年前大皇子还把墨厂、砚厂和笔厂建起来了,可谓是集齐了文房四宝。

宣纸宣笔,徽墨歙砚,是一直传承到千年以后的华国瑰宝,这次能一次集齐林桑觉得纯属巧合。

说来还得归功邓老汉。有王神医精心照顾,老汉一天天精神起来。

得知一个比自己还年长不少的老神医不眠不休照看了几宿,硬生生将他一条快要报销的老命从阎王那里给拽了回来,邓老汉呜呜直流泪。

还有从睦州前来经商的众人,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感激得不得了,可惜家徒四壁,他想报答无奈囊中实在羞涩。

有一天夜了,他看老神医灯下还在给他增改药方,写着写着随身带的墨用完了,老汉像想起来什么,突然起身。

“这是怎么了老弟,有哪里不舒服?”躺了大半个月突然身手这样敏捷,老神医都给吓了一跳。

老邓头一个劲摇头:“没有没有,有神医照料,我好得很。”他边扣衣服边着急道,“我看神医的墨用完了,家里还藏着几块墨,是我年轻时做的,我现在就去取来。”

老汉年轻时为了贴补家用,曾经到几十里开外的村子去帮人做过工,后来遇到灾年,那几个小作坊倒了,他才又回到村子里继续务农种地。

一听老人家里还藏有老墨,神医十分高兴。

要他说林东家的发明创造,不论在医学上还是平日生活中的,他都十分支持。只有这个笔用惯了他适应不了。

她自己用的是什么标新立异的铅笔,还有水笔,家里的孩子,还有村里的学生为了方便也跟着用,医会的几个年轻大夫也都说好。

就拿十六来说,现在走到哪里兜里插的都是几支钢笔,说是开药方快,增加了效率,毛笔这样的老古董都快被年轻人抛弃了。

钢笔效率高是不假,无奈其他事物上都很新潮的王神医就是适应不了。要他拿着一支短巴巴的笔,写蝇头一样干巴巴的小字,比绑住他手还要难受。

所以老神医的墨用完了,他连能借一锭给他的人都找不到。

正头疼呢,邓老汉突然说自家有墨,神医真是大喜。

“那可是太好了,不拘什么墨给我一块就是了。”别说墨,有黑炭粉他都能将就。

农户私藏的墨,他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但研开一用发现落纸如漆,墨锭色润如玉,敲击的声音像金石一样脆亮。明显是久藏的老墨,胶质已经退得差不多了,书写起来流畅得几乎打滑。

想不到老汉一出手竟然是这样的珍品,王神医都惊了。

不仅他,拿到药方的林桑也吃惊地问了一嘴:“咦,今天的墨怎么闻上去特别香?”

说不上来什么味道,很熟悉,馨香入脾,夸张一点简直有洗筋伐髓的提神之效。

神医这个时候开始给自家病人宣传上了。

“了不得吧,昨晚刚拿到手时我也是吓了一跳,你猜猜这是谁做的墨?”

见老神医那个得意又钦佩的样子,林桑心中一动。神医这几天日夜守着的再没有别人,她大胆猜测:“难道是老邓伯,你会制墨?”

老神医相当自豪,老邓头却害羞了。

“都是年轻时学的一点小手艺,不值一提,又不能赚饭吃,嘿嘿,惭愧,惭愧……”

林桑呆了半天,突然拍案:“怎么不能赚饭,你会这门手艺,就是掌握了一项财源啊。”她想了想又进一步确认,“具体的制法老伯你还记得不?不对,你说的年轻时做工的作坊在哪里呀?”

恩人这么激动,老邓头又困惑又配合。“记得,当然记得,年轻时下了死功夫学的,眼睛闭上那天都忘不了。”

但说起那些工坊他就叹气了:“地方倒是不远,就在江那边的虹瑞村。只是二十几年前村里大大小小的制墨坊就关门了,前些年我还去瞧过,一帮老兄弟为了讨生活都散了,怕是到现在都还没重开呢。”

就在附近村?

是啊,她怎么没想起来,这里是宣州啊,宣纸之乡,而后世的非遗瑰宝徽墨,不就在离这里一县之隔的地方?后世她旅途中还路遇过。

作坊散了没关系,只要核心技术在,信念还在,随时可以重见天日。

这不是有她来了嘛。

林桑问老邓:“老伯,你说那些作坊都还保留着,那些工人呢,你还能联系上吗,我们能召集几个就算几个。”

刚开始规模也不用太大,关键是第一步先迈开。

结果林桑低估了邓老伯的凝聚力,也低估了工人们想重建墨坊的热情。

老邓感念大家的恩德,一见还有自己帮得上忙的地方,恨不得使尽浑身力气。他连夜跑去前村,然后大冬天的,披星戴月呼啦啦带回一帮老伙计。

老邓说这都是当年跟他一块制墨的工友,有的比他年纪还大,是他的半个师父。

老伙计们听老邓头说村里来了个心善还有本事的东家,有意重开墨坊,哪里还忍得住。

有人一见林桑就激动得掉眼泪:“东家,你要开墨坊,东西都是现成的,就连陈年的烟我们也有。”

烟是个什么玩意儿,又为什么要陈年,林桑正一头雾水呢,另一位则告诉她:“老程那里有油烟,老汪这些年烧洗了不少松烟,我这里呢还有不少桐油,东家,咱们可以说干就干的。”

这还没开始干呢,一个个就喊上东家了,林桑表示压力山大。她不得不出言打断:“等等等等,各位老伯,那个——”

说起来有些难为情,但还是得实话实说:“我虽然用过你们的墨,但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能不能请大家先给我讲讲?”

这是大实话,徽墨直到千年后名声都大盛,可她只见过摸过,哪里懂得其中的门道。

伙计们先是一怔,接着反应过来,就是一阵哄然大笑。

当然这样的笑声里充满了理解的善意,就连孩子们都笑了。

原来还有林老师不懂不会的,不过好像这样一来,跟老师更亲近了,就连第一次见面的老人们都在笑声里一下拉近了彼此距离。

原来制墨最关键也是最难得的就是收集不同的烟,也就是墨里的黑色元素。正因为有了它,才成就了这东方的黑色美学。

老伙计个个都跟老邓头一样,家里藏着几方好墨。为了照顾林桑这样的外行人员,个个掏出随身带着的墨来。

孩子们也一下围了上来,听爷爷们讲那过去的故事。

“东家请看,这是我老程家的油烟墨,是用桐子树炼的烟,拌入牲口皮胶,还有麝香冰片这些贵重药材制的。”

说起自家的传统宝贝,老程一脸自豪。他轻轻敲击几下,发出金玉一样动听的声音。

“你看这墨漆黑油亮,从前那些书生官老爷都爱我家的墨,说这墨‘入纸不晕,舔笔不胶’,一个个都爱得很。”

老汪拿出的是松烟墨:“我家的墨入画清灰易和,别说才子官人,就连皇帝老儿都爱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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