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人而无信,不死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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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偿命？
睦州亲友团纷纷吓了一跳，邵君儒圆圆的身子也差点弹起来。
唉，他和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请晟淑人出山帮忙搞定这个难缠的皇后，可不是要她以命换命啊。那两个混球怎么死不行，怎么能拿明珠去碰瓦砾，搭上自己宝贵的性命呢？
但林桑是认真的，说完这句话，她就一直看着皇后。
孙皇后此刻只想要林桑死，除了这个念头，她几乎已经不会思考。
“你这话当真？”这五个字几乎是从国母牙缝中逼出来的。
那必须不能当真啊，大家都担心地看着她，林桑却一脸轻松。
“言而无信，不死何为？皇后放心，我这点信用还是讲的，不信你问问我合作伙伴？”
她本意是让生意上的伙伴们给她声援两句，证明一下她平日的信用度就行，结果齐德隆第一个喊起来。
“不行，晟淑人是为民除害，怎么能为两个本就该砍头的偿命？”他极力反对，小东喊的却是：“对，不能害我娘，我是钱家长子，皇后娘娘一定要找个人出气，那就砍我——”
刚才大皇子还要替舅舅们顶罪呢，难道母子不比甥旧亲？
这傻孩子说什么呢，小东的声音很快被众人淹没，睦州所有百姓轰然集体抗议。
喊得最响亮的是那个一直管她叫大婶的布店店主。
“晟淑人不能抵命，阿东也不能有事，他们家谁都不能牺牲！”
甚至连前来作证的几个同犯也义愤填膺，林桑甚至看到了那天在荒村打劫他们的红脸汉子。
“对，有罪的是孙家的人，不是晟淑人！”
“不要再带累别人了，孙家的罪孽还不够大吗？”
有几个胆子大的往前跑了几步，大家索性一涌而上，将两位国舅连同国母一起围了起来。
这是要反的节奏啊，深宫里的皇后哪见过这种阵仗，被大家暴雨中还挥舞个不停的拳头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但她不能怂啊，孙家的血脉还靠她保呢，想到这里，她强行支棱起来。
“反了反了，卑不压尊，你们，你们是要逼宫吗？”皇后又怒又恨，可这一刻大家都燃起来了，竟然纷纷选择暂时性忽略她的尊贵。
孙氏兄妹几人被激愤的群众潮水一般包围住，比刚才孙家人围住两位国舅的场面更加壮观。
皇后的心像在油锅上一样，人也在极端的情绪里跟百姓们对峙拉扯着。
眼看就要垮了，最后还是林桑走出来。
她像往常那样两手在空中做了个往下按的手势，就像按下什么开关一样，大家瞬间安静，只听见风雨声。
风雨中她走上了高高的监斩台。
“乡亲们，谢谢大家为我说话。”她鞠了一躬，“但是，这件事今天必须要解决，大家都需要一个交代。所以请乡亲们相信我，好不好？”
各位乡亲还没回话，邵君儒先笑开了。
他捅捅旁边的二弟：“你看她站在那个高台上，是不是比我这个监斩官还多两分气势？”
邵子武没搭理自己无厘头的老哥，他本来在维持秩序，指挥士兵镇压着孙家众人，闻言斜了大哥一眼，默默走进人群身后。
林桑的气势果然足，这次带头配合的是马大元。他听出晟淑人言辞中的把握，招呼大家撤退。
“既然晟淑人这么说，我们就先陪老神医上车歇一会儿。”神医到底年纪大了，总不能真叫他在雨里熬一宿。
百姓们有陪着老神医去房车里避寒的，但大多选择留在现场。大家没有退开太远，他们回到了斩台之侧。
“晟淑人我们就在这里，有事招呼。”红脸汉子大声吆喝。
林桑哭笑不得，转向惊魂未定的国母：“怎么样，皇后娘娘想好了吗？要不要跟我做这笔买卖？”
真是不可理喻的生意人，都什么时候，她竟然将生死攸关的大事形容成买卖一样轻松。
可是事到如今，皇后觉得自己还有选择吗？
看刚才这架势，再加上宫里的太后婆母，要不是林桑自己愿意，她就算贵为皇后，恐怕也要不了那悍妇的命。
想来也真是灰心，她既保不住自己想保的人，也拿杀亲之仇人毫无办法。
她咬了咬牙：“好，我承认家兄和舍弟的罪行，希望晟淑人你——”
她言而有信还没出口，被林桑举手打断。
“口说无凭，我们白纸黑字写下来。”她几次走进雨中，衣裳头发已经湿透，可是这一刻没有雨中的狼狈，只有熊熊燃烧的火焰，能将阴霾像一身寒气那样驱散。
在这样的注视下皇后怂了，她握着拳头艰难地点下头。
纸笔很快送到，孙皇后握住了笔，声音依然从冰冷的牙缝中逼出：“你要我怎么写？”
林桑随口念：“我说，你写：我吴越皇后钱孙氏，承认兄长孙若拙，兄弟孙若愚犯下的滔天罪行，也认可朝廷对他们斩立决的审判——”
“什么？”大皇子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他觉得亲娘随时想丢下手中的笔，扑上去手刃仇人。
事实证明皇后还是能屈能伸的，为了达成目的，她几次想扑上去，但竟然咬牙坚持下来了。
林桑还在一旁说风凉话：“皇后娘娘突然这么配合，我受宠若惊啊。不会是为了达到目的，违心写的吧？”
皇后今晚咬得牙根都要断了：“不会，我是——甘愿承认——”
是啊，人都已经死了，不管她承不承认，甘不甘愿，朝廷都不会撤掉罪名。现在什么都不如手刃仇人重要，孙皇后只想赶紧按照那毒妇的要求办了，赶紧进入下一环节。
见皇后这么配合，林桑满意地继续。
“说得好，那么这一条也加上——我是，发自内心地认可朝廷对孙若愚、孙若拙斩立决的审判，没有任何人逼迫我，以后也绝不以皇后身份追究一切相关人等的麻烦，否则自绝于人民，人神共弃！”
自绝人民这个说法很新奇，理解起来差不多是打入冷宫的节奏了吧。
但大家的关注点都在最后两句上。大概是怕自己身故后皇后找家里人的麻烦吧，大皇子心头又涩又胀，说不出什么感受。
“林老师，你——”他咬咬牙，如果老师真的要自尽，他有什么法子可以阻止？
他的榆木脑袋还在转着，皇后已经写好了字据，并在林桑的严格监视下签名按了手印。
“晟淑人，我都一一照做了，希望你不要违誓才好。”末了她还拿林桑的话来噎她，“人而无信，不死何为！”
“你放心，”林桑笑笑，“我说了，两位国舅死了，我一定抵命。”
她拿着新鲜出炉的字据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然后随手递给了监斩官邵君儒。
邵君儒的状态正好相反，他浑身每个细胞都警觉了起来。
就怕林桑一手递字据，一手随便抽出把什么利器自刀了，就像刀孙氏兄弟一样迅猛。
这时候只有自家高手二弟能阻止了，邵君儒慌得一匹，人群中到处找那小子。
刚才还在自己身边呢，一晃眼跑哪儿去了？
邵君儒还在碎碎念着找人，突然听到二弟的声音。
“皇后娘娘，如果两位国舅没死，那抵命一说是不是也不存在了？”他的声音穿透力极强，一下子所有人都朝他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