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草蛇灰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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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了一晚上犯人，他的心像在油锅上煎熬一样，这日子特么是人过的么？
老邵迫不及待要找点乐子。
钦差大人这么捧场，林桑突然觉得有必要好好地秀一场才对得起大家的期待。听说神奇的林东家又要折腾新鲜玩儿意了，大家都瞪大眼睛围了过来。
早在打算自证清白时，林桑就从农场取了一瓶试剂在手。
大半年过去，她发现农场的时间也悄悄发生着变化。不再是静止地一成不变，而是以极慢的速度在流逝。
以前她进农场一趟，不管在里面呆多久，再回到现实，周围的人和事一成不变，就像她从未离开过一样。但现在不同了，她试过几次，每次从农场出来，现实的一切都在变化。
刚开始她会漏听一句话，错过一件事。她发现时间的比例在压缩，目前是一比三百多的比例。
这难道就是山中一日，人间一年？
林桑不得而知，但她再也不能在人前自如进出随身空间。
所以刚才趁乱大家不注意，她闪身进了农场一趟，揣了瓶酸碱试剂。试剂瓶是玻璃身子，橡胶的滴管。当着众人，包括孙氏夫妇在内的一众好奇眼神下，她变戏法一样挤下了试管中的药水。
“大家请看，这是我们东山集团生产的棉布。”
炎炎夏日，家里孩子身上穿的都是棉布做的衣裳，她随手剪下几条，不同的颜色，像彩旗一样飘在临时搭建的木架上。
橙红靛蓝灰白黑，神奇的一幕发生了。不管林桑的药水滴在什么颜色的布上，最后都变成一个色儿。每块布上很快生成一个圆圆的水晕，相似的大小，同样的色彩，就像烙印一样烙在大家眼底。
有人喊起来：“洋红色，这是洋红色，东山出产的布不管什么颜色，一遇到这紫色药水就会变成洋红。”
“是啊，就是我们平时染红鸡蛋的洋红色。”这也太神奇了，“这是什么原因？”
林桑给大家解释，“这药水叫石蕊，因为我们家的染料偏酸性，巧的是这石蕊药水遇到酸性会显红。”
古代染料没有植物提纯技术，都偏碱性。而她们家染料用的是现代配方，比起古人碱性的盐基染料，酸性的更容易着色固色。
“原来如此，”邵钦差表示学到了，“那块明黄的呢，又会变成什么颜色？”
不仅钦差着急，大伙儿也被吊起了胃口，想知道接下来的骚操作。
不等林桑吩咐，钦差护卫队将那块物证取了出来，展开一截挂在了一旁的木架上。大家屏住呼吸盯着林桑手中滴下的吸管，孙氏夫妇也看得揪起了心。孙李氏还心存侥幸：“这蹄子这样有信心，要是这匹布同样也变成洋红色可就热闹了。”
林桑扇了她一掌，她没勇气打回来，只好坐等林桑自打嘴巴。可是很快失望了，没等她反应过来，炸裂的欢呼声先四溢开来。
“蓝色，是蓝色！”
“不是洋红，这匹布不是钱家染的，这下能证明清白了。”
“林东家，不对，林淑人怎么可能发癫染明黄的布，本来就没人信，这只是让那帮小人死心罢了，哈哈——”
林桑听得分明，最后一句是马大元那中气十足的嘲笑声。作为钱家的老朋友，东山集团的经销商，他跟钱家人一样乐意看到孙氏两口子倒大霉。
林桑给大家科普了两句：“石蕊变成蓝色，说明染布的颜料是碱性的。”这是个新名词，大家听完都在默默消化。
酸性他们懂，平日常吃的米醋就是酸的。邵钦差是个好奇宝宝，他问出了大家的疑惑：“那碱性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林桑笑笑：“碱性跟酸性刚好相对，我们平日发面用的就是碱水，还有做肥料的草木灰也是碱性。”
林桑说着翻了翻那匹明黄布，证实了她最初的想法。
“这应该是我们出产较早的一匹布，对方是买了白布回去染的色。”
这会齐咚呛发问了：“林姐姐，为什么你能肯定是白布染色，而不是用浅黄的布染成明黄？”
道理很简单，酸碱中和就成盐了。家里孩子已经初步在接触数理化，可是齐咚呛没听说过，林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她看向小北，一夜未睡的小姑娘这时精神奕奕，丝毫不觉得倦怠。她代替娘亲给大家科普：“如果对方是在我们酸性染料的基础上再用碱性染料，两种习性就会互相抵消。不酸不碱，那石蕊药水滴上去就仍然还是紫色。”
“哦，原来是这个道理——”吃瓜宝宝们又学到一招，“你们看，还是晟淑人会调教孩子，这样小的姑娘就懂得这样多。”小北无意间吸了一波爹娘粉。
一旁的状师钱盈向来知道小堂妹的厉害，他的关注点还是在那块布上。
“伯娘，你是说这是公司较早生产的一匹布？”
“不错，”这点不仅林桑能肯定，小东也很清楚，“不管从棉丝、染料，还有卷管上看，都能肯定这是我们纺织车间织出的第二批棉布。”
小盈眼前一亮：“第一批布伯娘都拿给家里人做衣裳了，第二批生产的白布不多，我记得就放在白沙镇上试卖过一阵？”
林桑佩服他的观察和推理力，这是好状师的必备素养。她点头：“我还记得那家店，就叫白沙布庒。”
那是她第一次上白沙镇买布做冬衣的布店，店老板对她这位大客户印象深刻，看到她手中的棉布表现得也很欣喜，答应替她放店中试卖。
“我这就是去白沙布庄，看看掌柜能不能记起几个月前买布的客人。”小盈向三位大人知会了一声匆匆出门。
林桑觉得希望有些渺茫，但也算是一条线索。找到买布的人，说不定能顺藤摸到私下染明黄布料的人，兴许还能找到躲在暗处配易容颜料的一方。
草蛇灰线，有时候破绽就在一些最微小的地方也不一定。见王神医彻底被吸引了注意力，林桑再一次举起试剂。
“王伯，还没完呢，还有戏法看。”
这次她将石蕊滴在了盆中洗下的一块颜料上。
“啊——”有眼尖的又喊了起来，“蓝色，是蓝色，跟明黄染料一样，都是碱性的。”
林桑点点头，确实如她所料，最后她将试剂滴在那盆水里。紫色的药水这次没有变色，小车配的药剂用的是酸碱中和原理。
虽说道理很简单，但看在大家眼中不亚于变戏法一样精彩。有人甚至开口向林桑订购试剂。
“林东家，这个什么石蕊东山集团有卖吗，要是有就太好了，以后我要是遇到可疑之人，就向他脸上洒几滴看看是不是易了容。”
这脑洞开得有意思，王神医听了都露出一点笑容。冯士绅听了也觉得好：“不错，小人作祟，以后有了石蕊就不怕了。凡是蓝脸的都已经易了容，直接拉他来见官！”
他一边埋汰，一边还挤眉弄眼地看向一片颓然的孙氏夫妇。
最后的希望落空，又在潮地里趴了一宿，夫妇两个的气色都不太好看。
有人看笑话，世仇齐德隆却看也不看这对下作夫妇。雨过云散，事情告一段落，大地一扫几个月来的闷热。他出言邀请大家：“我说弟兄们，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小弟做东，请你们上庆丰楼喝早茶怎么样？”